我所住的疗养院是由十余栋大小不一的建筑物组成,它的四周由一个很大长很高的围墙围了起来,在围墙的顶端还架了一层带刺的铁丝网,乍看起来就像一个关了重刑犯的监狱一样,这十余栋楼房高矮大小不一,有的只有一层,比如说吃饭的饭堂;有的楼房很高,比如康复楼和综合楼。综合楼在整个疗养院里几乎算是最高的建筑物了,所以我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
在综合楼的门口有一个不算很新的电梯,不知道是谁在电梯前面的过道上洒满了水,害得我摔了个四脚朝天,差点把自己的骨头都要摔断,狼狈地爬起来以后打开电梯的门我想了一想就直接按了最后的按钮,出了电梯以后我就自上而下一个房间一直往下面找,找到四楼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电视房,电视房前面坐着一个胖胖的老头。我一眼就认出那个人就是老皮。
见到老皮在看电视,我不由地变得有点恼火,我一直以为他那样急匆匆地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呢,原来只是要过来看电视!老皮当时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最前排,身边放着他的轮椅,不过那个五大三粗的护理人员已经不在了,老皮手里拿着电视遥控目不转睛地盯着闪烁的电视屏幕。当时电视上面放的是一个新闻节目,有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主持人叽里呱啦地在说着什么,老皮看起来有点生气就把它换到另外一个台,结果仍然是一个新闻节目,那个新闻节目依然是一男一女两个主持人,他们的嘴里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也和原来的节目一模一样!没有办法,老皮又把它切换到了另外一个频道,这回终于有一个正经的节目了,是一个电视剧。
在电视房见到了老皮我感到很是高兴,不过对于老皮是否还记得我这样一个人我本人也没有什么把握。犹豫了一会儿以后,我就装作若无其事地在他身后找了一个座位坐下来。不知道电视里正在播放的电视剧叫什么名字,只看到它里面有一群衣冠楚楚的人坐在一张桌子前面吃饭,那张桌子很大很长,上面放了很多盆精美的菜还有各种水果,每个人前面都有一个高脚酒杯,每个酒杯子里都有半杯上好的红酒。尽管桌前有很多好酒好菜,不过那些坐在桌子上的人对它们似乎并不上心,他们时而皮笑肉不笑地相互吹捧,时而半认真又半开玩笑地相互讥讽几句,在没有人注意时他们还会转过身去偷偷露出阴险的微笑,那场面让人在大热天见了都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偷偷朝老皮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调到电视剧以后他的脸上就一直带着微笑。回过头见到我坐在后面以后老皮就转过身和我打了一个招呼:嘿,小伙子,没有想到你也喜欢看电视啊,你觉得这个电视剧怎么样?
突然听到老皮问我正在播放的电视剧怎么样让我感到很是意外,其实我的脑子里一直在想着那个U盘的事情呢,那个电视剧我根本没有看进去!我之所以跑进电视房里来不过是想和老皮套套近乎罢了,看是否可以从他嘴里了解到哪里可以找到一台电脑,并且顺便了解一点关于这个疗养院的信息。不过老皮现在问我这个电视剧怎么样我又不可能不回答,没有办法我只能皱了皱眉头然后故作深沉地回答道:这个电视剧嘛,我觉得还是挺不错的——是的,它还算不错!至少它不像那些广告和新闻节目那样总是大喊大叫的!
老皮听了微笑着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他是习惯性地点头,还是真的觉得我说的话其实是有一点点道理的,打完招呼以后我们就顺理成章地聊到了电视。据老皮所说,这类争家产类的电视疗养院的电视里整天都在放,里面的康复病人都喜欢得要命,如果不是前几天出了点事情导致疗养院现在加强了管理,估计现在电视房里都人满为患了……
听到老皮说疗养院前几天出了点事我的心不由地“卡”地一下子绷紧了,不过为了避免引起老皮的怀疑我还是装作在认真地看电视,一句话也没有说。接下来的剧情发展证明了老皮的推测是完全正确的,只是过了几分钟那个电视剧就提到老头子(一个有钱的上市公司董事长)已经得了绝症,并且眼看就活不了几个月了,大伙儿听了老头子要歇菜的消息都很震惊,震惊之余他们都顺理成章地考虑老头子歇菜以后公司归谁管、财产怎么分配之类的问题。不过恰恰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剧情又开始发生了变化,忠心耿耿的老管家把老头子以前的老相好和他们的私生子找回来了,于是他们就一起在病房里抱头痛哭……
见到有人在电视里哭哭啼啼的我的心情简直难过得要命,虽然我一点都不喜欢那个电视剧,就这样独自黯然神伤了好一会儿我的心情才稍微变得好了一点,于是就把注意力从电视屏幕上转移开来,在装模做样地朝着老皮所坐的方向望了几眼、引起他的注意以后我就顺势把话题扯到了我感兴趣的方面:对了,老皮叔,刚才听您说到前几天疗养院出了点事情,究竟出的是什么事?
老皮本来看电视看得正起劲,突然听到我问起疗养院前几天出发生的事情似乎也感到有点意外,在转身朝门外的方向望了几眼以后他就压低声音说道:事情是这个样子的,本来我们避风港里一直住着一百个康复病人来着,大家都相安无事,但是前几天有个家伙不知道吃错了药还是怎么的突然发起狂来——他竟然趁着天黑打翻了两个执勤的门卫直接从大门口逃了出去,弄得现在整个疗养院都人心惶惶的!说完以后老皮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过了一会他又意味深长地说道:目前疗养院方面正在调查这件事情的起因,他们怀疑这事有人在背后指使,你是刚进来的,最好也要小心点……
听了老皮的话我感到很是震惊,同时也感到很是困惑。我不明白老皮为什么非要把我也扯进去,要知道我可能是整个疗养院里最没有嫌疑的人了:我是刚住进避风港的,而那人前几天就已经从疗养院逃走了,难道疗养院方面还会认为是我打电话煽动那人逃出了去的不成?
就在老皮和我说话时有个年轻人一声不响地从门后面闪了进来,那人身材很瘦个子不高,走起路就像一只猫一样悄无声息,他一走进电视房就径自坐在我后排右边的座位上。我见到有人坐在身后忍不住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发现那那人年纪很轻人长得很瘦,眼球有点突出,样子看起来就像得了甲亢一样,但是他的眼睛却透着贼亮贼亮的光芒。
说来也奇怪,老皮刚才还像个满嘴跑火车的专家一样侃侃而谈,并且已经我谈到了有人逃出了疗养院这样机密的事情,但是他一见到那个年轻的瘦子进来以后就立刻转过头去专心看他的电视了,看起来好像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一样,我感到非常好奇,不由地偷偷扭过头把目光瞟向那个刚刚溜进来的神秘男子。只见那年轻男子坐下去以后就不停地东张西望,那模样看起来像一个正在寻找猎物的贼一样,等他留意我衣服上的污渍以后眼睛就突然定住了。在朝四周警觉地张望了一下以后他就凑到我身边来,他指着我T恤上的污渍压低声音问道:老兄,看样子你刚才是在外面摔了一跤吧?
见到那古怪的男子注意到我在看他已经让我感到已经有点尴尬了,见到他无缘无故地问起这些不堪的经历让我觉得更是尴尬了,不过那厮问我这个问题时表情严肃得像是一个老特工在和自己的同行对接头的暗语一样,并不像是故意在损我,出于礼貌我只能点了点头然后如实回答道:刚才是摔了一跤,不知道哪个混蛋把楼下的过道地板弄湿了,如果不是我反应够快的话恐怕骨头都要摔断……
谁知道我还没有说完那瘦瘦的年轻人就“哇”了一声站了起来,几乎要把我吓了一跳,“哇”完以后他又转过身神秘兮兮地朝四周看了几眼,然后又凑过来压低声音对我说道:已经摔了一跤了,那你以后走路一定要小心一点了——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大家好!说完这些危言耸听的话以后他就坐下去了。不过那人刚坐下没几秒钟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站起来以后他就边不安地边踱来踱去边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念叨些什么——就这样独自折腾了一会儿那人似乎终想到了什么主意,于是又凑过来安慰我:其实要摔倒也没有办法,谁没一个走神的时候呢,不过下次你可千万别摔倒在有水的地方了!又鬼鬼祟祟地朝四周看了几眼以后他又继续说道:对了,你还记得美国前几年发生的大海啸吗?对,就是死掉了很多人的那次!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那次大海啸其实就是我晚上不小心踩到饭堂前的水沟里引起的!
听到这句无头无脑的警告我全身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等我从惶恐中回过神来以后就赶紧把头扭到一边,不敢再和那人有什么目光接触。就在这时候门外突然闯进来两个彪形大汉,他们一见到那个危言耸听的男子冲着他大声叫道:难怪找遍了整个避风港都没有见到你的影子,原来你是躲在电视房里!你是不是没有吃药又跑到外面来胡说八道了?说完以后那两个彪形大汉就“忽地”冲过去将他的手牢牢揪住了。
那两个彪形大汉做完这一切以后终于开始注意到我的存在了,在用狐疑的目光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以后他们就开始对着冲着我大声嚷嚷了:喂,大个子,你是谁,还站在旁边看什么看,是不是想一起被抓进去进行电击治疗?大声嚷嚷完以后他们就用眼神朝着门口的方向望了一下,似乎在示意赶紧离开,不要妨碍他们的工作了。见了这场景我赶紧站起来快步走到电视房的后面,出了那个电视房的大门我就一溜烟地往宿舍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