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升勇：今天人们到我校参观，看到的只是改革的结果，我认为最有价值的东西不是结果而是过程。为什么好多学校的经验不可复制？就是因为人们学习重视的仅是结果性经验，忽略了成功者探索成长的过程。虽然我们的课改还在路上，只取得了阶段性成果，但是，这点成果的取得也经历了一个曲折艰苦的历程。生成源于科学的预设。在改革之初，我们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改革战略方向问题。一是能不能改，二是怎么样改。作为一个经济欠发达地区的普通学校能不能进行颠覆性的改革，老师们当初都心存疑虑。于是，我们就借鉴毛泽东对中国革命的分析，对洋思中学、杜郎口中学、魏书生、韩兴娥等学校和个人的改革经验进行了深入的剖析，得出了中国教育改革必须走“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这一结论。
陶继新：教育世俗化有愈演愈烈之势，因为教育处于世俗的社会之中。所以，在与一些校长相处的时候，你会感到那不是一个校长，而是空有其名的一个世俗得不能再世俗的人。您则不然，身处“闹市”而心有向往，面对尴尬而痴志不移。经济欠发达地区的农村学校办学条件一般不好，可是，他们大多思想负担轻，在改革之中，丢掉的只是包袱，收获的多是成果。所以，一旦确定改革方向之后，就能一往无前。不进则退，进则必然就有收获。
李升勇：洋思中学改革的核心是“学后教，堂堂清”，杜郎口中学课堂改革的意义在于“真正把课堂还给了学生”，魏书生经验的本质不是他总结出的“知识树”，而是“帮助学生建立自我教育机制”，我们从韩兴娥的改革中懂得了“教科书不是金科玉律”的真正含义。
陶继新：改革不能太过盲目，尽管有的盲目改革者也可以瞎猫碰着个死老鼠。因为一旦失败，就无可挽回。而您在改革之初的借鉴研究分析，就有了走向成功的基础。
李升勇：改革的大方向确定以后，教师对课堂教学改革的认识就成为改革的第一个问题。思想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如果教师对改革的方向目标不认可，过程当中他就不可能做到坚守，遇到困难可能就会退缩，改革就可能半途而废。所以，我们先帮助教师提高思想认识，从具体的成功案例当中寻找自信心。通过对洋思、杜郎口改革经验的分析，老师们提高了认识、树立了信心。他们认识到，这两所学校的办学条件、师资力量并不比我们强多少，起点也并不比我们高多少。魏书生一年有将近一半的时间在外讲学，他的教学成绩依然很好，韩兴娥老师两周讲完一册教科书，她的学生却很棒，这些事例充分说明课堂教学改革与教学设备、师资力量关系不大，关键问题是如何寻找适合教师和学生的那种教学形式。
陶继新：首先消除顾虑，不然，老师就不会信心百倍地跟着您干。而您在与老师们分析可以进行改革的时候，让老师们看到了可行性，燃起了他们改革的欲望。
李升勇：解决了能不能改的问题之后，如何改又成了我们面临的又一个新问题。怎样改，既是战略问题也是策略问题。是摸着石头过河，还是理论指导实践？是两条完全不同的改革途径，我们必须在这两者之间做出选择。我们认为只有在理论指导下的改革才是行之有效的改革。摸着石头过河很难走出“术”的层面，无法触及课堂教学的本质问题。于是，在深入学习领会素质教育理念的基础上，我们构建了自己的课堂教学理论体系：确立了“让教育回归于本土，回归于传统，回归于生活，回归于农业，回归于儿童，回归于游戏”的教育教学思想。提出了十大教学观念，即“大教育观、大教学观、大课程观、大语文观、大教材观、大目标观、大课堂观、大学生观、大合作观、大评价观”。我们所有的教学实践活动都是在这一理论体系指导下进行的。
陶继新：您的几个“回归”与几个“大”，听起来真有点“大”。可是，细细品味与研究之后，又觉得这些与您的理论思考与发展预设那样环环相扣。毛主席说过这样一句话：“没有革命的理论，就不会有革命的行动。”教育亦然。没有正确理论指导下的教育教学改革，即使一时成功了，但很难走得更远，不可能瞭望那个最为高远甚至是终极的发展目标的。而真正能在中国教育史上留下足迹者，绝对不是只在术的层面艰难行进者，而是有了道的升华者。孔子、朱熹、王阳明、叶圣陶、陶行知等，都是得“道”之人。看他们的教育理论话语，几乎永远闪耀着光华，就是“道”可以穿越时空，具有永恒的价值。
李升勇：理论是革命的灯塔，中国革命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共产主义理论的引导。在改革的过程中，我们经常引导老师们回顾中国革命的历程，曾多次强调“三湾改编”的意义，正是“把支部建在连上”这一举措，才让那些目不识丁的农民懂得了革命的大道理，使这支革命队伍有了方向和灵魂。在那些艰苦的岁月里，如果没有理论信念的支撑，就不可能有那么多人赴汤蹈火、义无反顾的走上革命的道路。
陶继新：您说的这个问题中，有一个核心，就是信念。当教师感到改革必胜，只有改革才有出路，只有改革才能让学生终生发展，只有改革才能问心无愧的时候，即使让他们受多少苦，多少累，他们都会在所不辞的。
李升勇：在改革过程中，我们还遇到一个是改良还是改革的问题。纵观以前我们的课堂教学改革，基本都是属于改良，在原有基础上进行修修补补，涉及到的只是教科书版本选择、教学手段、教学方法这些边缘领域。新课程改革应该是一场巨大的变革。课堂教学改革应该以需定改，依据学生生命成长的需要和民族社会发展的需求来制定改革的方向，所以我们确立了归零式的改革之路，一切回到教育的原点上来思考改革问题。
陶继新：回到教育原点上思考问题是对的。现在教育上的问题太多，而有些所谓的专家所研究的，已经偏离了教育的本质。其实，这样的专家，名不符实，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专家。为什么现在很多人搞改良而不搞改革？因为改革有风险，改良易成功。究其原因，还是没有将教育当成自己的事业，更没有当成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另外，有的人根本就没有思考过归零式的改革。因为他们已经形成了一种思维惯性，亦步亦趋而行，省事省心而又没有风险。
李升勇：改革的风险问题，说到底是价值观的问题，是“利”与“义”的选择问题。有的人满眼都是功利，想的是个人的得失，很少关注学生生命的成长和社会责任，更不去想民族大义，所以也就不可能去甘冒风险，去舍身求义。这不仅是教育改革成败的问题，也是一个教育存亡的大问题。不顾民族大义和教育发展的大局，极力维护个人的既得利益，这些现象存在的本身就是教育的悲哀。
陶继新：孔子主张先义后利、以义驭利、舍生取义等。义利观是一个大问题，市场经济下的不少人们，对义的关注越来越少，对利的关注越来越多。教育也没有突破这种义利观的公式。可是，教育对利的追索，受害的不但是当下，更是未来，特别是孩子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