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罢,无华偏了偏头,目光打在玉容身上,眉头动了动。
玉容发觉无华的目光似乎有些异样,一窒。下一刻,手胡乱的整理自己被风吹过乱发,她瞥了眼被她踩过的青砖……脚印……这……
“玉姑娘……”无华眼底恢复波澜不惊的样子,语气淡淡的。
玉容咬唇,这人是有多不欢迎她的到来?该不会是知道她暗地派人千方百计的送美人给他吧?以无华的实力极有可能。
“我迷路了——”玉容很小声的说,语气跟受了委屈的孩童一般,她也不想在一个陌生的男子面前装柔弱啊!是她自己屏退左右,再三说明不要管熠跟着,在护国寺走一圈丢也丢不到哪去的。
无华似叹息了一下,突然扬声,“阿偌,拿个椅子出来。”
“好咧,公子——”阿偌一个鲤鱼翻身,从屋内的暖塌腾起来,抓了个椅子飞速出现在院子里。对于一个常年呆在温暖南方的孩子而言,云城这类雪会飘两三个月的地方着实太冷啦!就算他会功夫,有功夫驱寒,他还是较为怀念南方的暖冬。
“天,谁把我们院子弄得到处是泥脚丫子!”阿偌本一脸欣喜的面庞瞬间就皱成小包子。这脚印,他扫要一会儿的,那谁……咦?红衣姐姐?昨天那位?
玉容更囧了,她怎么就没注意人家的院子,青砖扫的干净整洁,而她脚上满是泥泞。她一踏上去,全毁了。
阿偌把椅子放到玉容身边,确切的应该是无华和玉容的中间。他想,他家公子终于开窍了!“漂亮姐姐,你坐!”他扶了玉容一把,算是直接把她摁在椅子上了。
以防万一啊,万一他一回屋子,漂亮姐姐就把椅子挪个十里八里的呢?那样公子和漂亮姐姐的距离就太远啦,说不定说话都听不清楚。
玉容尚未平复自己的心情……阿偌那天雷滚滚般的话语便落下,“呀!漂亮姐姐,你不是昨天那位在巷子偷看我家公子的姐姐呀!姐姐……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姐姐。”阿偌边说话边靠近玉容,似要细细的观赏玉容。
玉容打量了自己眼前的孩子,跟皓轩差不多年纪,没有皓轩俊,肉嘟嘟的脸颊,性子跟皓轩有些像,风风火火的。她还是挺喜欢阿偌的,目光纯净无瑕,气息带着善意。
无华长手一捞,把离玉容越来越近的阿偌揪了下来。瞪了阿偌一眼……
玉容坐直,有些好奇的看着这主仆俩怪异的互动。
阿偌对着无华干笑两声,可怜兮兮的望向玉容,那眼神就是,漂亮姐姐公子欺负我。玉容莞尔一笑,柔声道:“你把他放啊,又不是……”
无华松手,略无奈的说:“童子年纪尚小,玉姑娘不要见怪。”
阿偌一个飞身,往屋内去,远离无华,就怕他的魔抓再次向他。
“无碍——”说完又加一句,“你的童子很有趣。”玉容想也未想话就到了嘴边。
“漂亮姐姐……我叫阿偌,我是公子的开心果哟。”阿偌的声音插/入进来。他是怎么看玉容怎么顺眼,比昨天那个暗巷红衣女子还好几分。
漂亮姐姐颜值上胜于那女子三、四分,笑容也比那女子胜三四分,气质就更不用说啦,浑然天成的温柔大方。还有就是,他能想象他家公子和漂亮姐姐站一块,登对。
噗嗤……玉容笑出声来,兴许是前个时辰想起自己父母惨死的压抑,这一刻她释放出来,心情没有那么沉闷了。
无华像是感染她的笑容,也是微微一笑。他问:“你要到何地?为何会迷路?”
“护国寺——”
阿偌提着茶壶出来,接过话,“漂亮姐姐,护国寺离这里有十里路……”漂亮姐姐,你看上我家公子就直说啦,不用拐弯抹角的啦!借口太烂了,护国寺离这那么远的,你是有多迷路才会到这啊?
玉容登的坐起来,惊呼:“这里离护国寺有十里?”天,她怎么走过来的,十里路啊,要走半个多时辰吧。
无华抬眸扫了玉容一眼,神色带着狐疑。
“对啊!漂亮姐姐。”阿偌先给无华斟茶,又给玉容斟了一杯。抬头瞅了瞅玉容……像说,漂亮姐姐你该不会是撒谎吧!
玉容看到阿偌怀疑自己的目光,平复自己此刻的震惊,坐下来接过阿偌刚给自己斟的茶水,说道:“我今日本是去护国寺的,上完香,一个人就在护国寺的后院逛了逛……”
“看着熟悉的场景,忆起母亲生前常带我和弟弟一起去护国寺,触景生情……迷迷糊糊地就走到这里。”玉容好不容易换上笑颜的面庞又换上了哀伤。玉家惨死是她心里永远过不去的坎……
无华身子震了震,兴许是料事如神的他未算到竟会是如此。
阿偌坐到玉容坐的椅子手柄上,托着下巴小心翼翼地问:“你母亲?”
玉容睫毛颤了颤,素手紧握,声音放低,“十年去世了……”
“对不起,漂亮姐姐。”阿偌手攀上玉容的手臂,眼泪吧嗒吧嗒的流下来。
玉容抚摸阿偌的头,这孩子心思简单,情绪不用躲躲藏藏,想表现什么就表现什么。如果皓轩也可以这个肆无惮忌的表达自己所想,那该多好。
无华咳了声,声音也带了温度,听着暖暖的。“好啦,男子汉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
“阿偌的父母十年前被贼人所杀,是公子帮阿偌杀了仇人,阿偌……”阿偌放开紧拽玉容的手,扑到无华怀里,眼泪流得更凶了。
无华拍拍他的脑袋,有些无措的安慰阿偌。
“逝者已逝,珍惜眼前人……”无华这句话是对阿偌说,亦像是对玉容说的。
珍惜眼前,活在当下,放眼未来……漫漫人生之路,能做到的又有多少人?玉容也想洒脱的活着,就活在当下,只是她心里装下了夏国。若她不管不顾,夏国将生灵涂炭,一场血雨腥风空前绝后的杀戮即将在夏国的领土上演。
藩王结党营私,朝中元老心向漂浮不定,夏国何以繁盛?
文帝已杀,杀父之仇也淡,玉容唯一放不下的便是皓轩,他还年轻,夏国整个重担压在他身上,太沉重。她在谋一个盛世,是对皓轩的给予,亦是对先帝的交代。谋盛世的第一步便是平扫藩王势力,清理朝中盘根错节的权利,平定江湖所谓正义之名的暗潮汹涌。
无华望着玉容变幻莫测的神色,薄唇轻启,“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你回护国寺还是……回家?”
冬天昼短夜长,才申时太阳就快落山了,回护国寺也好,回云城也好,都不早了。
阿偌双目赤红,鼻子一抽一抽的,跟可怜的小犬儿似的。一听无华问玉容回哪,嘴撇得老长,小家伙很不高兴!
“护国寺。”回家?她住皇宫总不能让他送到皇宫吧?而且大致半个时辰前管熠他们应该发现她不见了,按照以往他们现在已经找到这附近了。
“漂亮姐姐,你要回去了?不要嘛,阿偌想跟姐姐多呆一会儿。”公子话那么少,住在这山上十天半个月他一定会闷坏的。
无华要养伤,山里的这间草庐是他前几年发现的,没有人住,他偶尔会来这,图个清静。
“走不了了,有人来。”无华细细听着急促而轻微脚步声,淡淡的说道。
玉容心咯噔一下,管熠来了吗?
一群黑衣人出现在院子附近,二十三人左右,步履轻/盈,从树上、地上飞身而来。领头人对身后的兄弟挥了挥手,瞥了左方、右方。后方收到指示,队伍有序分成两部分,展开圈式包围。眨眼的功夫便围住了整个草庐。
“公子,是好人还是坏人?”阿偌不解的问,这只说明有人来,那是何种人?他尚未察觉有生人进入此地,那么来人功夫是在他之上咯?
“好人都是从正门进来的……”说话之间,无华左手接住了一把箭矢。
他眸子如泼墨,深的不见底,他想何事,玉容也不敢揣测。好似她的猜测会亵渎他的圣洁……玉容有这样的直觉。
“带她进去——”无华望着适才箭矢飞出的树林,眸子更为深沉。
领头沁着阴冷的笑容,真是没想到太后竟然也会在此地。他没看到她的亲卫队,那么她是只身前来会情郎的?正好一箭双雕,太后,主子早就想处之而后快了。
“杀无赦——”领头把弓拉满,箭矢刷的冲向无华。
得到指令,所有黑衣人都拉了弓箭,瞄准院内的三个人。
院子内似下了箭雨,无华几个快速移动,挥挥衣袖,箭矢又飞出院外。
哧——院外的黑衣人有三两个人倒下,有人手臂中了伤。
领头脸色阴沉,嗜血的说:“对女子和少年射箭。”他再次把弓拉满,不过这一次瞄准的是玉容。
众黑衣人把对着无华的箭偏了个角度,全都打在玉容与阿偌的身上。
玉容望着三下五除二就把箭矢如数抛出去的无华,打心底的敬佩如此强悍的江湖人。若能为她所用,那该多好。
阿偌捞出腰间的软剑,挥断或是打偏往他和玉容身上的箭矢。
看到玉容和阿偌快到屋子门口,领头嗖的一声放出箭矢。领头的箭矢似劈开寒风,呼啸而来。
阿偌忙着抵挡别的箭,未看到领头发出的暗箭。
无华低吼一声,“小玉——”他徒手接住了领头的箭,用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