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一句宛如刀般，一刀一刀的戳进方颜的心窝里。
怡妃说的句句没有错，她是不应该在这样下去了。
翌日清晨，方颜叫来恨瑾，郑重其事的问他道：“如果母后要带你离开，去另外一个地方，你愿意吗？”
纵然恨瑾懵懂无知，可看方颜的表情严肃，也知道她是在很认真的问他话。他也很认真的点头道：“只要有母后在的地方，恨瑾就都跟着去。”
“哪怕离开父汗，再也见不到父汗？”方颜又重复着问了一遍。
哪怕之前蓝昊天对恨瑾在怎么有偏见。可是最近一段时间，他对他的好，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恨瑾歪着头仔细想了想：“恩。只要母后在，恨瑾在和母后在一起！”说着，一把拉住方颜的手，扬起小脸，对着方颜笑。
见他这般，方颜忽然鼻子有些发酸。她到底是在这宫里生活了五年啊。
这宫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她都熟悉的不能在熟悉。而她，对蓝昊天，更多的则是抱歉吧。
当初不过是想利用他，哪知，如今当真要走了，心里居然会有这么多的舍不得。
今天一整天，方颜都是心不在焉的，紫曦有些纳闷：“娘娘，是小厨房做的菜不好吗？还是您没胃口？您这一整天都没有好好进食了，让奴婢好生担心啊。”
听到紫曦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方颜心里有些落寞，以后，怕是在也听不到紫曦这般啰嗦了吧。
伸手握住紫曦的手，方颜道：“紫曦啊。以后到别的宫里去，先少说话，多做事。等到摸清主子脾气了之后，再和主子亲近，不然的话，本宫怕你嘴快，会吃亏。”
一句话说的紫曦一头雾水：“娘娘您说什么呢，什么就以后到别的宫里去，奴婢只知道，要伺候好娘娘您一个人就可以了。”
不过……她还是觉得方颜今天有点反常。刚想要问什么，她便站起身来道：“给本宫更衣吧。”
紫曦忙扶着方颜，不解的问：“更衣？娘娘您这是要去哪儿？”
“御书房。”
御书房，内殿。
方颜大着肚子，跪在那里，低头不语。而面前的人，则是一脸沉怒的蓝昊天。
“你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想要告诉朕，你要跟着容成瑾回云昭去？是这个意思吗？恩？”蓝昊天指着方颜沉声问道。
方颜并没有抬头看蓝昊天，只点头：“是。”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在整个内殿，外头的小元子立刻就想要进来一探究竟，但想了想，还是算了。这时候，他贸然冲进去，只会被骂出来。还是不要多那个事了。
方颜被这一巴掌打的跌坐在一旁，半个身子支撑在地面上，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勉强撑起身子，继续跪着，低头，一言不发。
蓝昊天这一巴掌打的当真是不留任何情面，甚至还带了一丝内力。蓝昊天坐回到软榻上，指着方颜，道：“说，为何要回去。是朕，待你不好，还是朕，待恨瑾不好！你给朕一个理由，说出来，朕就放你回去。”
待她们母子不好？怎么可能。她就算是聋子瞎子就算是再没有良心的人，也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苦笑：“臣妾只不过是……不想在徒增伤亡罢了。”
“徒增伤亡？”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蓝昊天已经明白了所有。原来，她是心疼那些死去的无辜的人。而不是为了……容成瑾那个人。
想到这一点，蓝昊天才有些释怀，脸色也缓和了不少：“无所谓的，只要你想留在这沧澜，拼尽全力，朕都会让你留在这里。”
“可是可汗，您可曾想过。为了臣妾一个人，而牺牲掉那么多人，不值得。”方颜抬起头，看着蓝昊天的眼中有些悲戚。
她何德何能，用那么多人的一条命，来换她的命。更何况，她本来就活的好好的。
蓝昊天连摆手道：“没什么不可能的！只因为你是朕的皇后，没有别的什么好说的！只要你留在这里，就算是把整个沧澜全都赔上去，朕也会保你在这沧澜后宫中无虞！”随即，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背对着方颜。不在看她
见他如此认真，方颜对着蓝昊天的背影大声喊道：“可若是臣妾根本不爱你呢？”
一句话，让蓝昊天的背影顿时僵在那里。
好半天，才听到蓝昊天努力不让自己颤抖的声音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方颜咬牙，终于把内心深埋了五年的话说了出来：“蓝昊天，我当真不爱你。当初偶遇你，不过是个巧合。助你夺位，当这皇后，不过是我一时兴起罢了。你也只是我的一个棋子，想要利用你来对付容成瑾的棋子。”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我想这些，你不是不知道。所以你也早就应该知道，从一开始，我就不爱你。”
“是！没错！我知道你不爱我！”蓝昊天猛地转回身来冲着方颜怒吼：“我知道你是在利用我！我知道你不爱我！”她抓着方颜的衣领，将她狠狠的提了起来，看着她下面凸起的腹部，歇斯底里：“你甚至，让别人的孩子叫我父汗！我也都一一忍受！”
看着方颜眼角的泪，蓝昊天蹙眉，眼里满是无助，他失魂落魄的将方颜一点一点放下，抱住方颜，痛哭失声：“可是谁让我爱你，方颜。你给我的所有我都能接受，你给我的所有屈辱我也都能接受，我甚至可以接受容成瑾的孩子。但我求你，不要离开我，不要……”
这是方颜第一次见蓝昊天落泪。也是唯一的一次，见蓝昊天有如此情绪失控的时候。
当他知道恨瑾不是他亲生儿子的时候，他也曾发狂过。当他知道她曾是容成瑾的王妃的时候，他也曾愤怒过。
却从没有这般，失控过。
整个人好像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理智一样，忘掉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自己是堂堂沧澜国的可汗，忘记了自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只是抱着方颜，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不要离开我……”
早在来这里之前，方颜就曾经设想过无数次的场景，蓝昊天会怎样刁钻刻薄，会如何刁难她不让她离开。
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难题。
方颜此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不停的拍着蓝昊天的背脊，一下一下，像平日里安慰恨瑾一样，安抚着蓝昊天的情绪。
也不知过了多久，蓝昊天的情绪才渐渐缓和了一点，他将眼泪擦干，双手在脸上用力蹭了蹭，带着浓浓的鼻音，却是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你决定了是吗？”
方颜一愣，没想到他的转变会这么快。呆呆的点了点头
见她这般坚定的点头，蓝昊天苦笑，深吸一口气：“好吧，什么时候走，告诉朕一声就好。你下去吧。不过，朕不会废后。”
不废后？
那不就是说……她还是沧澜国的皇后？
随即，她便明白了蓝昊天的用意。
只要她还是这沧澜国的皇后，那容成瑾就算是想对她怎么样，也要先掂量掂量。充其量，她也只不过是跟着去了云昭做人质罢了。她只要想回来，什么时候都能回来，而且，还可以光明正大的回来。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在为自己细心周全的规划。
出了御书房，方颜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块牌匾。既然已经决定要走了，这里，怕是她最后一次过来了吧。
紫曦就在门口候着。方颜刚一出来，紫曦就赶忙上前，一看到方颜脸上的血红巴掌印，登时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娘娘！您这是……”
“快回宫吧，奴婢好好用热鸡蛋给您敷脸。”紫曦说着，扶着方颜，赶忙回了凤仪宫。
凤仪宫，寝殿里，方颜坐在床榻上发呆。紫曦将蛋壳剥了，在方颜的脸上滚来滚去，嘴里止不住的碎碎念：“这可汗也真是的，下手也太重了些。饶是娘娘您又在大的过错，也要看在肚子里的小皇子的份上……”
话还没说完，就被方颜给打断了：“紫曦。本宫想静一静，你先出去吧。”连带着，拿着热鸡蛋的手，也被方颜给拿了下来。
紫曦一愣，没反应过来，还想在说什么的时候，方颜又道：“本宫让你出去，听不懂吗？”
见方颜这个样子，紫曦也有些害怕，点了点头，将热鸡蛋放在方颜手中，道：“娘娘，那奴婢就先出去，这是热鸡蛋，您敷一下脸，有什么事，您叫一声，奴婢就听到了。”说完，拿着铜盆走了出去。
殿门被关上，方颜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
当真要走吗。她不舍得，更不愿意去面对那个人。
可她若不走，连累了这么多人，还不够吗？她作了这么多的孽，还不够吗？
她忽然好想回到现代，她好想回去……一切，权当没发生过，那该有多好。
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方颜，该多好。
昏昏沉沉中，她做了一个梦。梦中，好像有一个人在叫她的名字。
可是……那个人居然叫她，穆漓秋？
“漓秋，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你让我们有多担心？”这是一个她叫不上来名字的人和她说的话，她还要冲过来抱住自己，却被方颜一把推开。
方颜不停的摇头摆手：“我不认识你，我是方颜啊，我不是什么穆漓秋你们认错人了！”
奈何那人好像听不懂方颜说什么般，还是执念般的抓着她的胳膊：“漓秋，你让我们好找啊，来，让我们看看。”那人说着开始不停的抚摸着方颜的脸颊，一时间，竟泪流满面。
方颜从未感觉如此恐惧过，她想后退，却丝毫动弹不得，想要提气，居然发现，自己的内力……居然全都消失不见！
那人见方颜丝毫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居然也也恼了，指着方颜，怒吼道：“那我就让你看看，你到底是谁！”说着，就要扒下方颜的衣服。
“这个印记！就是你是穆漓秋的印记！”那人指着方颜身体的某一处说道。
方颜顺着那人的目光看去，“什么也没有啊？”
那人忽然惊慌失措，满脸的不可置信，抱着头，瞪大眼睛，嘴里连声叫着不可能，歇斯底里的跑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