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锋被她盯得垂下了眼帘，道：“卑职不敢。”
他嘴上说着不敢，方颜可没听出他有半点不敢的样子。
“如果王爷是命你保护我，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难做。你在门外候着，我不会让自己出你视线范围之外。不过，我做什么你不得干涉。”
说到这里，方颜唇角勾了勾，道：“如果是他让你来监视我，那，我想咱们就可以换一种方式相处了。”
无锋抿了抿唇，似是挣扎了一下，才道：“是，卑职在此候着。”
方颜这才满意的浮起一抹笑容，继而转身迈入了药房。
其实，这次，她倒不是想要采买什么毒药，而是……
昨晚的事让她始终有些顾虑，虽然心底藏着些侥幸，但终归是有些担心。
如果，她怀了容成瑾的孩子，该怎么办？
她不能让这种境况发生。
王妃这个身份最大的好处大概就是花钱不用愁了，只消报上昀王府的名号，掌柜的把帐一记，直接将货送到王府，顺便跟府中的管家领钱便可。
弊端就是自己买了些什么容成瑾都能一目了然。
不过，方颜心里也清楚，只要他想知道，就算自己不经过他，他同样能查得出来。
何况，她也不觉得这件事有必要瞒着他，反正，他心里很清楚，他们这段所谓的“夫妻”关系随时面临着反目成仇，分道扬镳。
尽管如此，她还是跑了好几家药房，分别买了数十味药材。毕竟，让外人知道昀王府的王妃喝这种药对她还是很不利的。
办妥了这件事，方颜这才开始逛向城西。
原本还担心，容成暄在字条上就写了个城西布庄，也没写招牌名字，怕是不好找。然而，到了西市口，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临街一栋气派的楼面上老远便能看到一面扬着“布”字的彩旗，整栋楼气派华丽得宛如大户人家的宅邸，便是在京城这样繁华的地段也煞是显眼。
方颜目测这京城最大的布庄大概便是这家了。待走近了，才看到正门悬挂的金漆招牌，“云锦庄”。
能在这京城繁华街道做买卖的，都是有背景的人，而眼下这家布庄，要说跟容成暄扯上关系，也就丝毫不足为奇了。
不过，谨慎起见，方颜并未急着找掌柜的传话，而是象征性的在店里闲逛起来。
这布庄卖的不仅仅是布，也有不少成品衣物，看起来做工面料皆是不俗，想必都是针对大户人家设计。便连负责接待的也不是一般店里的伙计，而是个十八九岁乖巧机灵的丫头。
看来，这家店的老板想得挺周全，这样，那些有身份的小姐夫人们挑衣服的时候也就不用担心避嫌了。
“看小姐您有些面生，是第一次来咱们店里吧？”小丫头跟她套着近乎，道：“这京城里但凡有身份的女眷都穿咱云锦庄的衣服，像小姐您这样好的身段，不用量身订做，这店里的衣服一定件件都合您的身。”
小丫头嘴倒是很甜，方颜随意扫了一眼店面里的衣物布料，寻思着一会怎么开口提见容成暄的事。
见她对那些衣物似乎并无兴趣，小丫头不由得又道：“我看小姐您一定不是普通人家的闺秀，我领您到楼上看看吧，楼上的衣物是专为云锦庄的贵客准备的。”
反正也不能空手而归，方颜也不着急，随着她便上了二楼。
人还在拐角，便听到一阵年轻女子的笑语声，随即，几抹亮丽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方颜的视线。
看她们的衣着气质，即便不是官宦人家，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闺秀。尤其是其中一位，不过十六七岁年纪，一袭桃红翻领绣边长裙裁剪得恰到好处，裙摆上的蝴蝶栩栩如生，看起来飘逸而不失俏皮。
当然，最引人注意的还是她那整套首饰头面，完全可以用“珠光宝气”来形容，隔老远，方颜便被那珠宝黄金的光华闪瞎了双眼。
她身上那套衣裙显然是刚换上的，其它几名女子纷纷围绕着她，赞口不绝，眸中净是艳羡。
方颜只淡淡扫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忽然，一旁不起眼的角落里挂着的一套浅紫色长裙吸引了她的注意。
见惯了各个时代的服饰风格，方颜自然知道什么样的款式适合自己。而且，她喜欢裙脚上挑绣的那几株花朵。
那花儿被几片果绿色的叶子衬托着，将开未开，花瓣由白到红，仿佛被晕染过的画一般，又好像是被人点了一把火，把那雪白的尖儿都燃烧了起来。
这种花方颜还从未见过，却又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这种莫名熟悉的感觉让她心头微微一动。
“这件衣服我要了。”方颜对身边的丫头说着。
小丫头顿时眼睛都亮了，一边上前取衣服，一边赞道：“小姐可真有眼光，这条裙子可是赫赫有名的天工巧手眉莺师傅亲手缝制的，虽然价格很贵，但在咱云诏国可是绝无仅有的一条。”
“有多贵呀？”方颜随口问着。
她自然不知道什么天工巧手眉莺，不过，这衣服被挂在那么不起眼的地方，怎么也不像是这丫头口中吹的这么珍贵。
虽然，以她的眼光来看，这件衣服真的很不错。而且，她也毫不介意让容成瑾放点血，但是，若这店家把她当冤大头宰，她也是不乐意的。
小丫头一脸甜笑应道：“一千二百两。”
方颜不由得挑了挑眉，这价格几乎不亚于现世顶极设计师的价位了。
方颜还未再度开口，突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道：“那件衣服我们小姐要了。”
方颜闻声看去，只见楼梯口不知几时又多了两个人。开口说话的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华衣小姑娘，而在她身后的女子一袭浅绿萝裙，妆容淡雅，却令在场所有人为之眼前一亮。
“明姑娘。”之前那几个嘻笑的女子早已不知几时安静下来，连忙冲她这边欠了欠身。
这女子，竟是明玉珂。
明玉珂没有开口，倒是她身边那小姑娘头一扭，看向那几个女子，语带嗔恼的道：“表小姐，我家小姐不是托你来取衣服的吗？你倒好，浑然忘了是不是？”
这话一出，只见刚才那个被人围绕着的少女脸上唰的一红，原本还带着些高傲的神色顷刻间一扫而光，有些窘迫和不安的挤出一丝强笑，看向明玉珂，道：“表姐，我是看时候还早，想顺便先挑件衣服，再一并带回来的。”
“得亏小姐知道你的性子，不放心才又亲自走一趟。否则，这事还不得让你办砸了。”明玉珂跟前的小姑娘仍气不过的嗔着，看她的身份应该是明玉珂身边的丫环，训起那少女却俨然像是个主子一般。
“好了，月儿。”明玉珂这才不紧不慢的喝住自己的丫环，也不去理会那边厢的反应，直直朝方颜看了过来，浅然一笑，道：“方姐姐，想不到会这么巧在这儿遇见你。”
那几个女子一听她对方颜的称呼，似乎突然恍然大悟，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惊讶，有人情不自禁的吸了口气，低呼道：“原来她就是那个强嫁给昀王的王妃？”
话一出口，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那女子忙掩住了嘴。
方颜倒是没理会这些，直直迎视上明玉珂，笑着回道：“是挺巧，咱们不光是进了同一家店，好像还看上了同一件衣裳。”
明玉珂盈然一笑，道：“由此看来，明姐姐与我果然投缘，连喜欢的东西都是一模一样。只是，眉莺师傅亲手做的衣裳向来都是独一无二，这可如何是好？”
她眉眼含笑，依如方颜初见她时那般温婉大气。不过，在这份温婉之中，却又隐隐含着一丝锐气，那意有所指的眼神也只有方颜才看得懂。
方颜明白她是语带双关，按说，自己跟容成瑾本就算不得真正的夫妻，这争风吃醋的事完全没必要插一腿。
可不知为何，面对这个将来即将成为容成瑾准妻子的优秀女子，方颜心底竟生出一丝好胜之心来。
“虽然说君子不夺人所好，不过，难得看上一件东西，若要违背自己心意拱手让人，岂不也愧对自己？”方颜将问题丢回给她。
“我家小姐早就跟这云锦庄的东家说好了，如果有眉莺师傅的衣服，就给我家小姐留着。这不，今儿一早刚到的货，掌柜的便遣人上我们明府递了消息。小姐有事耽搁了一会，还特地先遣表小姐过来给定下，这会，是亲自上门来取呢。”
那伶牙利齿的丫头月儿不紧不慢的替自己主子接了话。
对方颜，她倒没了刚才和那位表小姐说话的盛气凌人，字字清晰，不卑不亢。不愧是明府的大丫头，短短几句话，却绵里藏针，意指这衣服早就有主了。
旁边那几个女的，除了那位表小姐脸色有些难看外，其它人也看出了苗头，纷纷瞪圆了双眼，很有默契的保持着静默，八卦的围观着。
方颜本就是个随性的人，若真是属于别人的东西，再好她也不会强取豪夺。但若是在平等竞争之下，喜欢的东西她也绝不会轻易拱手相让。
而眼前这件衣裳，她是真有点喜欢的。
何况，眼下已经不是一件衣服的事。
“这么说来，你们这件交易还并未达成，也就是说，我完全有买下的权利。而刚才，我已经跟这丫头要下这件衣服了。”方颜说着，看向身边那个小丫头，那件衣裙此刻正在她手里边，似乎在无声的证明着这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