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慢些。”马车里传来一把清澈的声音。
驾马的人把缰绳拉紧，任由马儿在街上溜溜达达地走，马蹄在地上哒哒的走，与地面撞击的声音清脆的回响在空荡荡的街面上。
马车里，男子背靠在车壁上，双手护着怀中的人，一双眼眸在黑暗中熠熠发光。
身子小小的少女正巴砸着嘴躺在他怀里，孩子气的嘟着粉唇，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两把精致的小扇。半张小脸都掩在男子怀里，因为喝过酒的缘故整张脸都是粉扑扑的，她用两只手抓着男子的衣袖，时不时像小猫一样蹭一蹭。
赫连云轩看着她这般憨态可掬的模样，心下痒痒，伸手在她粉嫩的脸颊上轻轻掐了一把，在她脸上留下两个清晰的指印，这才沉沉地笑了，将她搂的更紧。
流萤被他捏的不舒服，仰着脑袋往上一顶，嫩嫩的唇瓣擦着他的喉结而过，惹的抱着她的人身子猛的一僵。赫连云轩摸摸她的发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吻在她的发丝上。
“嗯……云烨……”流萤巴砸一下嘴，像是在回味果酒的味道，嘴角带上两个小小的酒窝。
赫连云轩的双手一抖，向来清明的双眸暗下去，抱着她的手收紧，全身都散发出来一股阴冷的气息。
睡梦中的流萤抖了一抖，直往他怀里钻，像小猫一样在喉咙上哼哼：“嗯……妖……妖孽，臭妖孽……嗯。”一边说，一边用手抓紧他的衣襟，像是依赖母亲的孩子一样。
“你这小妖精。”赫连云轩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凑上去一吻，本只是想轻轻吻一下就好，谁知那娇嫩的触感实在是好，忍不住厮磨一阵。
正在做梦的墨小猫却还不知道，自己的初吻已经被人抢了去。
从街角蹿出来一头小毛驴，蹦蹦哒哒地跑到赫连云轩的马车边上，好奇地跟在那匹骏马身后，模仿着骏马潇洒的动作。
驾车的四喜拿鞭子佯装赶它，谁知道那小毛驴拿一双大大的黑白分明的驴眼对着他一瞟，“欧伊欧伊”的叫。
四喜觉得有意思，拿着鞭子轻轻地挥去打它，小毛驴一闪身躲开，慢走两步，将一颗驴脑袋凑到马车的车窗上去往里瞧。
赫连云轩刚刚吻过流萤，还有些心虚，猛的一抬头看见车窗上探进来一个大脑袋，微微有些受惊，就要将袖袋中的银子当暗器打出去。
“噢伊”小毛驴盯着流萤看，叫的欢畅。
流萤扎着脑袋揉了半天，才睁开眼睛，双眼朦胧地看“瘦马”：“咦？瘦马，你来接我啦？我的头疼，刚才喝多了。”
瘦马？赫连云轩的身子一抖，这名字的真是……这家伙先不说不是一匹马，就那肥嘟嘟的身子怎么都看不出来哪里“瘦”。
还一脸懵懂的流萤从赫连云轩的怀里挣脱出来，仰着脸嘻嘻地傻笑对赫连云轩道：“妖孽……王爷，谢谢……。”说完，竟然直接从车窗上爬了出去，脑袋朝下的掉在瘦马背上。
赫连云轩没有阻拦，看着她钻出去，瘦马驮着她慢慢地在街上溜达，一人一驴融进黑暗。
赫连云轩透过车窗远远地看，忽然眼睛眯了起来。虽然只是那么一瞬间，但他看的清楚，在流萤和瘦马消失的拐角，一双绿色的眼瞳在黑暗中发光，和那一身银白的毛发……
拐角处，瘦马俯下身子将流萤放在兮朝背上，跟随着兮朝往墨府去。一直昏沉睡着的流萤缓缓睁开眼睛，一双眼瞳凝聚成一线，眼仁变成翡翠样的半透明状，绿光盈盈，她嘴角一勾笑了起来，却不似平日里那般天真纯粹，竟带着几分妩媚。
第二日早朝上，墨流萤被赫连云烨叫去了御书房“密谈”。
“你们都下去吧。”赫连云烨叫挥挥广袖，将一众宫人赶出去。
流萤垂着头，站在殿下，双手拢在袖中，安静的叫人害怕。
“你……流萤。”赫连云烨想要叫她，想要和她说话，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对她说，可是，当她站在他面前，他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站在下手的人仰起脸来，深深地盯着的龙椅上一身明黄的男子，在袖下就双手捏紧，她笑着，脸上两个天真的酒窝：“微臣在。”
不一样，不一样！不是三月前的她，不是那个会跟自己撒娇的她，不是那个会叫他“云烨”的她！不一样，不一样！
“你变了。”赫连云烨牢牢的用目光锁着她的脸。
流萤大方的抬着脸，与他直视：“皇上也变了。”他不是那个喜欢穿着月白衣袍的人，不是那个带着她在南疆玩遍的人，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份变了，他们之间隔了一片天。
赫连云烨拾阶而下，一伸手将她扯进怀里，紧紧拥着她。
流萤挣了几下没挣开，只能任由他抱着，她将脸埋在他怀里，低低地道：“云烨，我们都变了，你……为什么要当皇上？”
“因为这是我的责任，煌国江山是我一生的宿命，我以后会给你一个天下。”赫连云烨将脸埋进她的颈窝，呼吸着属于她的干净气息。
“我不要……”我不要天下，这话她没能说出口。
他在她眼前，明黄的袍角就在她的眼前，上面的金龙怒目圆睁，不怒自威，仿佛一个眨眼就要活了，将她吞噬，她轻轻地向后退了一步，挣开他的怀抱。
门外有人急急前来禀报：“启禀皇上，雅妃娘娘早产了。”
赫连云烨的眉头一蹙，黑曜石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欣喜。
流萤不是傻瓜，知道“早产”是什么意思，一张粉嫩的脸慢慢褪尽血色。他是帝王，早早有了子嗣也是应该的，知道是一回事，能够理解的是另外一回事。她盯着他俊美的面容，恍惚间那样陌生，不似从前。
赫连云烨牵起她的手，将她的小手掌握在手心里，他说：“待朕将丞相在朝中的势力除尽，待朕能够真正的保护你，你可愿嫁朕为妻？”
流萤垂着头，嘴角勾着淡淡的笑，她的刘海长的很长，遮住眼睛，赫连云烨看不出她是什么表情，只当她也是开心的。
“皇上。”门外的太监催促道。
赫连云烨将她的手放开，道一声“等我”便匆匆而去。
“我……我们……”流萤对着他远去的背影低声道“永远都不会有那么一天。”
他不知道，他从那南疆的温柔男子变成了高高的在上的皇帝，就注定了要渐渐远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