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人，没关系吧？”
两千多人的队伍，稀稀拉拉拖了几百丈的长度。众人安静地在低沉的鼓声指引下朝着位于南方的河内而去，偶尔传来一两声鹧鸪的怪叫声，也难免让人在这黑暗中有不好的联想。想起在寿阳和他们分道扬镳的柳虞，赵云不免有些担心。
“那种人，有什么好担心的。”黑暗中，位于队伍中央的乌丫和赵云并驾齐驱，没人看到她说这话时嘟起了嘴。
“即便是这样，孤身上路也太危险了。吕大哥说舅舅在雒阳，大家明明可以同去寻找的。”赵云继续说着，周围这片树林让他想起了家乡的乌木林，想起了自己和乌丫被野狼困在树上的时候。
“别忘了她说过什么，如果这样你还想保护那个提出要杀死娜乌卡的人，就尽管去找她好了。驾！”乌丫双脚夹了夹马肚子，策马朝队伍前方奔去，无意再听赵云的话。
稍稍落后了他们一个马身的寅和巳对视了一眼，两人怎会不知道对方心中的想法。巳会意策马上前，怀中依然沉睡的娜乌卡让她只能用更轻的声音来说话。“乌妹妹在塌瑞来要人时特别坚定地站在了保护娜乌卡这一边，如今，像她这么勇敢性情又直爽单纯的女孩真是少见了。”
“她和师父一样，看到弱者就想保护，我和娜乌卡，或许永远是他们眼中的那个弱者吧。不过现在该换我来保护她们了，从现在起，再也不会让身边的人受到伤害。”赵云左手成拳，满是信心。
看到赵云对男女之情如此迟钝，巳微微笑了下，但听到最后那句话时，巳脸上的笑容却僵硬了许多，她扭头望向寅，两人都确实地记得，在一年前，未说过同样的话，就连一个字，都不曾有差别。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两人心中同时划过。
队伍后方，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叫，更在这种预感上增添了几分寒意。
赵云，寅巳三人拨马朝惨叫声处而去，人群没有像赵云想象地那样四处惊恐奔走，而是安静地看着三人疾驰过身边。就在赵云还来不及回味这种安静的蹊跷间，两具死尸已经出现在他们眼前，尸体依然在血泊中不住抽动着，身体和头颅只有些许皮肉连接。
一丝寒风从寅三人身侧刮过，带着血的味道吹向了队伍中央。
在队末压阵丑、午和八名骑兵也刚到这里，兵器上没有半点血腥，表情更如巳一样茫然紧张，寅当然明白他们在紧张什么，但此刻的他只能四下环顾，试图寻找出杀人者，但除了围观者冷漠诡异的安静，再没有任何线索。
“我们会留下调查清楚，队伍继续前进！”
寅大声喊着，他有责任让这颗火星立即熄灭，甚至想让巳与赵云赶紧去找到乌丫，待在吕布身边，但当寅看到铁树巷居民在听到他的话后依然纹丝不动时，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颗人头，一颗骑兵的人头，不知从哪里扔到了寅等人身前，那颗头属于一个寿阳城骑兵，嘴巴半张着，花白的头发上沾染了些许鲜血，就在出发前，他还与赵云客气地打过招呼。
丑，午和骑兵们紧张地拿起长矛和大刀对准了四面静立的人群，但铁树巷的居民却没有后退的意思。
“就是他杀死了我们两个同胞。你们毁掉了我们家园，就为了在这树林中将我们一并铲除么？”一个鲜卑青年满手鲜血地走了出来，他的手上，一柄短弯刀散发着热气。
“嚯！嚯！嚯！嚯！”虽然不少妇孺老人躲在了远处，但围绕在众人周围的年轻鲜卑人开始单手锤着胸口，齐齐发出声音，而另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拿起了匕首和长刀。
寅明白，铁树巷的鲜卑人虽然在寿阳生活了不短的时间，但彪悍尚武的性格依旧流淌在他们的血液中，尤其是年轻力壮的青年人的战斗力量，更容易让人头疼。
又是两声惨叫，来自于不远处两名年轻骑兵。随着他们两的跌落下马，无数柄交错的匕首在寅等人的视线外上下挥动着。
“住手，事情没调查清楚！”寅知道自己这样的高声喊叫有些徒劳，但此刻除了喊叫和拉住那个挥着大砍刀的丑，寅再没什么其他方法。
“那个骑兵杀了我们两个人，这是我亲眼所见，事情很清楚了。杀，或者被杀，我们还有选择么？”青年冷冷说出让赵云一方颇为耳熟的话，只是他话音刚落，一支羽箭在众人眼前贯穿了他的胸膛。
“住手，不准擅自动武，违者军法处置！”寅感到自己半边的面部都麻了起来，他猛地朝后看去，想抽那个射箭的士兵一鞭子，只是此刻，自己一方的人已经纷纷撘弓举矛应对涌上来的人群，不止自己的喊声如水滴般被淹没在愤怒地喊杀声中，更难以找到那个将青年射死的家伙。
喊杀声，尖叫声，让躁动不安的人群更为凶残。在寅不准动武的命令下，丑，午还有骑兵们只能拙劣地用马鞭和反拿长矛来驱散人群，一个不知哪里来的石块不偏不倚砸中寅的眉骨，带着满面的鲜血，寅摇晃了一下后摔下马去。看到这种情形，几个拉满弓的骑兵哪里还顾得了寅之前的命令，几支羽箭立刻带走了冲在最前方几个鲜卑青年的性命。
“寅大哥！”赵云忙着下马，反拿着长矛将几个距离他最近的鲜卑人弹开，看到寅时心中却猛地一揪，寅的左眼中，一块石子深深嵌在其中。一旁的巳看到这景象，不禁失声痛哭。
“不准哭！有人在，在煽动双方！阻止他们，用你的力量阻止他们！”寅抓着赵云的胳膊，无力地说着。那些被射死的人不仅没有威慑到后面的人群，反而激起了鲜卑人体内的狼性，更为疯狂的涌了上来，前排两名骑兵和他们的马匹一起被那些杀红了眼的铁树巷居民拽着脚拖到了人群后方，只是眨眼的功夫，他们的残肢就散落了一地。
“杀，或者被杀，我们还有选择么？”巳丢下了依然在沉睡着的娜乌卡，头发散乱如入夜的魔般抽出了双剑，在此刻，柳虞在丁原面前提出的那个问题，如梦魇般在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生根，发芽，伴着飞溅的鲜血纠缠交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