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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毕生的力气

远方,有一点一点的亮白星光在闪烁。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那漂浮在空中的零散星光,像一只只废物的萤火虫,点亮了这深如海的黑暗。一抹红色身影悄然无息地出现在黑与白的过渡地带。她的脸被亮光覆盖,她的红衣又几乎被黑暗淹没。然而即便是这样,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不同寻常的气息,都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请问,你是谁?请问,你是谁?请问,你是谁?”

红色身影缓缓开口,那甜美的嗓音和冷若冰霜的语气都让他浑身一震。

茜……茜茜……

“请问,你是谁?”她再次开口道。

他是谁?呵呵,对啊,他是谁呢?那个拥有亲和微笑的绅士男神?那个曾说过不让她受伤的Nichkhun?

黑亮的眼睛开始涌出悲凉的泪水。他迈开如千斤重的脚步,跨越点点的星光,跨越无尽的黑暗,跨越流动的时间,一步一步,缓慢地朝她走去。那身影依旧伫立在原地,红衣被吹起,似乎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几步之遥,却似乎耗尽了他毕生的力气。

那斑驳的星光,依旧囚禁着她的脸,不肯将她释放出来。他站在离她半米远的地方,伸出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过了好久,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那片星光时,她的身影却突然消失不见了。

被星光覆盖的脸,被黑暗淹没的红衣,在那一瞬间,全部湮灭了踪影。

他惊慌地后退了好几步,被泪水洗过的眼中满是不安于恐惧。

眼前连那一片微小的星光都不见了,现在不管他是睁眼还是闭眼,看到的景象都是一样的。更令人恐惧的是,围绕的四周的黑暗,此刻却像灵动的水一样,大股大股地冲着他的方向汹涌而来……

“茜茜!!”

冷汗浸湿了他的衬衫。Nichkhun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他觉得在刚才醒来的一瞬间,有种缺氧的感觉。而在无形中,似乎有一双手,紧紧把他的心脏握在手中,来回拉扯。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和莫名其妙的缺失感,让他直冒冷汗,这个梦,让他想到了一周前在病房的情景……

那短短的一句话,就像咒语一样不停地回响在他耳边:

“请问,你是谁啊?”

一周前,当欣喜若狂的Nichkhun站在病床前时,一向和蔼可亲的她突然面无表情地冒出这么一句话,让Nichkhun如遭五雷轰顶。

“天啦,V妈你不会是失忆了吧?他是Nichkhun啊,是ABA啊!”也许是之前的误会让小水晶对Nichkhun有一股深深的内疚感,一向被称为冷都女的她,现在竟然也为Nichkhun辩解起来了。

是过大的打击让她失去记忆,然后记忆的却是导致她身上的气质都发生了巨大变化吗?朴恩俊不解地望着她,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宋茜确实变了,她给人的感觉与从前大不相同。那个笑容亲切的宋茜,在经历这次变故之后,似乎完完全全变成了女神Victoria。虽然微笑依然明朗,但是那美丽的弧度背后蕴藏的感情,已经变质了。这样的变化,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宋茜斜斜地瞥了Nichkhun一眼,嘴角扯出一个嘲讽般的冰冷笑容:

“我当然没有失忆。只不过我并不解的我有爱过他。那个在我生命中占有重要地位的叫做Nichkhun的温和男人,在向我开枪的那一刻已经死了。现在我的世界里,不存在Nichkhun这个名字。”

现在在我的世界里,不存在Nichkhun这个名字……现在在我的世界里,不存在Nichkhun这个名字……现在在我的世界里,不存在Nichkhun这个名字……Nichkhun的脑海里,满满的都是这句咒语一样的话,它给他下了一个紧箍咒,月箍越紧,直至他失去最后一口气。

她没失忆。但是她说他不曾爱过他。她说他已经死了。无论是这两点中的哪一点,都足以令Nichkhun瞬间崩溃。他艰难地抬起头,发现宋茜的脸,冷得像冰雪,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再也找不回往日的柔情蜜意,依附在里面的,只有无尽的冷漠与深深的恨意。

呵……这算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么?保存了她所有的记忆,包括最绝望的那一段,却让他们极大可能以后变为陌路人,甚至是仇人。与其这样,他倒宁愿宋茜失忆,把所有过往通通抹去,然后重新开始。没有纠缠不清的爱恨情仇,没有勾心斗角的娱乐圈,没有连续不断的阴谋。如果可以重新开始,他一定会选择带她远走高飞,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在山田旷野中做一对烟火夫妻。‘

只是,凡事总不遂人愿啊。

Nichkhun强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在众人的惊愕眼神中离开了病房。而病床上的宋茜,面无表情,没人猜得透她内心的真正想法。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纷乱的思绪从四面八方再次汇入他的脑海中。

一周前的情景,他现在还历历在目。他始终忘不了她决绝的语气和冷漠的眼神。只要一想到以后的日子里都要以这样陌路人的姿态与她相处,他就会发慌,做恶梦,然后半夜从梦中惊醒,发觉四周依旧一片清冷。

夜夜如此。

Nichkhun望了一眼窗外那无边的月色,心中的烦躁感越来越明显。

接下来该怎么办?放弃?那是不可能的。宋茜时自己的命中注定,要他放弃,除非他死。那……重新开始?他们之间横亘着如此深的鸿沟,她能释怀,能做到若无其事吗?

只有在所有的乌云散尽后,才会有晴朗的天空。

所以不管怎样,他都要尝试一下,看看自己还能不能够成为驱散她心中阴霾的那抹阳光。

而此时此刻,在另一边的病房里,朴恩俊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难道一次致命的打击,真的可以令一个人性情大变吗?在病床上躺了三个月,好不容易才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的宋茜,那张一如往常美丽的脸竟然让他产生了一种巨大的陌生感。她恨Nichkhun,他能理解。可是她突然对自己说出那样的一段话,也是出于对Nichkhun的恨,为了报复?

“恩俊,如果那天在你家你对我的那番告白还有效的话,那我们从明天起就在一起吧,好吗?”

没错,那时的他,对宋茜的确有一份特殊的情意。但那都是在聂云澜出现之前。聂云澜出现以后,他才搞明白自己对宋茜那份所谓特殊的情意的本质究竟是什么。作为懂事以来除媗儿以外第一个关心他的异性,宋茜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温柔让那个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个抛弃自己以后自杀身亡的美丽女人。久而久之,他开始贪恋宋茜身上的的温暖,变得越来越依赖她。对于那时尚不懂爱情的他来说,这种新鲜的情感自然而然地被贴上饿了爱情的标签。可现在,不同了,一切都变了。就像Tiffany的死,允儿和玉泽演的隐秘爱恋,以及宋茜对Nichkhun的感情变化,都快得令他来不及细细消化,就被扯进了一个新的世界。聂云澜的出现,也并不在他的预想之内。这个看起来冷若冰霜的女人,顽强得可怕,那轻蔑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让一向温和的他第一次怒气冲天。Minto来韩国的那个雨夜,当她眼神空洞地向他说出那段不堪的往事时,他震惊了。轻微的痛感蔓延至全身。她竟然可以如此坦然。他心一软,让她在自己怀中放声痛哭。朴恩俊并不知道,对于孤独了太久的人而言,一刹那的心动,就是一生无尽纠缠的开始。

“恩俊?不能答应我吗?呵呵算了,我不为难你。”宋茜又自嘲般地笑了笑,最近她这样的笑容太多了。

被宋茜的话这么一惊,朴恩俊那散乱的思绪这才算拉了回来。而眼前宋茜给他抛下的这个难题,又让他陷入了新一轮的神游之中。他并不会自诩自己很了解Nichkhun。但是至少,他还是可以看出Nichkhun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和宋茜在一起那么久了,也许一开始的轰轰烈烈,经过那么久的磨合,也逐渐转变为了相濡以沫。虽说这次的事情给宋茜心灵上带来的伤害非同小可,但是Nichkhun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如果他真的放手,那么久只能说明他们的感情仍然存在着裂缝,他一个外人,也并不适合插手去修补这一裂缝。

至于宋茜,敢爱敢恨的性格更是鲜明得可怕。她了解Nichkhun,她清楚Nichkhun不会再那么轻易让这段感情结束,所以她才会问朴恩俊愿不愿意和她在一起。就算朴恩俊不答应,她也会去找别的异性。到那个时候,不仅会绯闻满天飞,影响公司的名声,更糟糕的一个设想是,Tiffany的事件,会再次重演。

一想到这个,朴恩俊来不及多加考虑就脱口而出:

“Victoria,我……我答应你。”

“谢谢。”宋茜微微一笑,那温柔的样子似乎又变回了以前的那个她。

“没事。那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来接你出院。”朴恩俊说。

“嗯。”

走出病房的朴恩俊一脸愁容。突然,他像想起什么似的掏出手机,飞快地拨通了聂云澜的电话。

“喂??”几秒过后,聂云澜的声音就传入了朴恩俊的耳膜。

“云澜,是我。”他答道。

“噢……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问你,就是关于Tiffany的事……你和宋茜说了吗?”朴恩俊小心翼翼地开口。

“……说了。我也跟她解释了开枪的那个男人并不是Nichkhun,可是她一样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她并不相信啊,不过也是,那个男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去哪里找出证据让茜茜信服啊?哎。”一听到朴恩俊的问题是与这件事有关,她的表情也不由自主地变得严肃起来。说到最后,她的嘴里缓缓地逸出了一声叹息。

“如果是你,会相信我吗?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朴恩俊突然冷不丁地冒出这样一句话。

“什么?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聂云澜被问得一头雾水。

“反正你回答我就可以了。”

“唔……相信啊。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之就是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她想了想,答道。

“……我知道了。我先挂了,晚安。”

“啊?噢,晚安。”

放下手机,聂云澜坐在床上,脑子里全是朴恩俊刚才的那番话。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是希望自己能够相信他,不要像宋茜一样,连自己最挚爱的人都不相信吗?他这么说的理由,是打算去干一件她无法理解的事,事前先给她吃下一颗定心丸?她的猜想能正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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