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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肖大兵的心思从十年前的红磨坊里感慨一番之后,又回到包房的酒桌上,心潮澎湃,不能自已。左云飞说:“大兵,人家都喝了,你干啥?喝不了给我!”肖大兵说:“我能喝,有大哥这碗酒垫底,什么样的酒我都能对付!”他学的是京剧中的李玉和的腔调,左云飞就明白了,说:“老弟,兵家之妙,存乎一心,这个祥龙公司就是当年的红磨坊,只要出手稳、准、狠,胜利就在眼前!”

肖大兵一口干掉杯中酒。

祥龙公司的经理叫刘福生,一个精明的生意人。1996年年初以他敏锐的经商嗅觉,率先捕捉到了海州航空货运的商机。大胆投资十三万元,在海州机场建起了一个运输服务公司。刘福生给这个服务公司起名叫祥龙,大概是期待着它能像龙一样飞起来,给他带来吉祥带来收获。服务公司建成后,也确如他所期待的那样,生意应接不暇,每天的利润都很可观。他暗自感叹自己看得准、下手早、敢为人先,可他万万想不到,一只黑手在他不经意间已经伸过来了。

经过一阵紧锣密鼓的筹备之后,左云飞的万发航空货运公司挂牌营业,主营海州到建阳的货物空运,肖大兵正式走马上任。

肖大兵带着一伙人进驻了海州机场,一连观察几天,果然如左云飞预料的那样,祥龙服务公司也在办建阳货,抢走了大部分货源,他当然知道该怎么去干。第二天,肖大兵就招呼手下一伙人冲进了祥龙运输服务公司,一阵打砸后,临走扔下一句话:“只要你办建阳货,我就还来你这儿砸!”没过几天,又去打砸了一次。但令左云飞、肖大兵他们想不到的是,刘福生比王具要胆大得多,连续被打砸了三五次,祥龙运输服务公司不动声色,稳如泰山,还在坚持收办建阳货。肖大兵就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左云飞脑子里的诡计多得没法统计,用什么诡计多端足智多谋一类的词儿根本无法形容。他是“手出绕儿”。这个词儿是农民的发明,他们在割谷子的时候,一边割着,手随时就把捆谷子的“绕子”准备好。左云飞也是,随时随地,因地制宜,一计不成,话还没说完,又一计跟着屁股后头就出来。

时隔不久,左云飞利用各种关系买通了机场的工作人员,把祥龙运输服务公司已经发往建阳机场的一批货物,硬生生地又运回了海州。货主见此情景大为不满,祥龙运输服务公司赔偿对方损失一万多元,信誉也因为此事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刘福生明知道是左云飞等人在背后搞鬼,但没有确凿的证据,只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左云飞以为经过这件事就能把刘福生挤出海州机场,但没有想到,倔犟的刘福生并未就此服输。非但没走,而且还在接手办理建阳货。左云飞便又指令肖大兵等人下手要狠一点,给姓刘的放点血。肖大兵说:“大哥,不是我不敢下手,这个刘福生和公安分局和机场派出所的关系处得相当不错,要不然他的主意不能这么正。咱要真给放了血,想摆平,不容易,咱得想个办法……”左云飞略一思索,说:“大兵,你跟我说实话,那个叫孟真的姑娘跟你是真好还是假好?”肖大兵说:“她们那种人啥叫真好,都是逢场作戏,她图的就是个钱!”左云飞往更深入的地方想了想,笑得鬼鬼祟祟,说:“你别勉强,你要是真跟她有感情,我用别人,要是没啥感情,你就照我说的去做……”

2003年3月8日晚上,春雨霏霏,刘福生站在熄了灯的服务公司的接待室里,心事重重地徘徊着。自从那个万发公司进驻后,麻烦接踵而至。照这么下去,这生意还能做吗?给分局的朋友打电话,也没办法。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处置又能处置到哪儿去?除非这个肖大兵有明显的犯罪证据,确凿的违法嫌疑。话说得有理,可真到“确凿”的时候,自己可能已倒在血泊中。怎么遇见这么一伙人?他越想越烦躁,思路从这片沼泽里跋涉出来,又一脚迈进另一个泥潭,就这样爬出来掉进去,再爬出来,想得很累。他把额头扣在门玻璃上,鼻子被挤歪,但视野却很开阔。

细雨中的灯光扑朔迷离,车辆的灯光在奔驰中拖曳出闪亮的尾巴,像天上的流星。车很多,地上的流星就很多,看起来就很壮观。湿漉漉的地面倒映着灯光,高大建筑也把影子投在被雨水淋湿的地面上,看上去十分美丽。一个撑着花雨伞的姑娘,上身被雨伞遮挡,下身穿着裙子,裸露着光洁的小腿,脚下是一双橘红色的半高靿雨鞋闪闪发光。脚起脚落之间,光影晃动。雨珠轻轻地从伞棱上滑下来,一团团湿气如雾如烟带着灯光的色彩在水泥地面上氤氲。她从广场上一直走来。接近门前时,她有些迷惘,在细雨中她茫然四顾。她似乎在犹豫,或者她真的很茫然。停顿一会儿之后,她像看见了刘福生,径直向他走来。她对着玻璃橱窗走过来时,刘福生的心快速地跳动几下。尽管他已经接近五十岁的年龄,但长期离家,他还是有一点渴望。这种事不是第一次,每一次事后都感到身心通泰,是个体力活儿,但累后,反而解乏。他开始注意她,其实早已注意了。他感到异性的磁场已穿透厚厚的玻璃在他的身上弥漫,很快有了反应。他在门里,没有开灯,她在亮处,不应该发现在暗处的他,但毫无疑问,她发现了,并且目标明确地奔他走来。

这种事都是心照不宣,她站在了他的面前。中间隔着一道珠泪滚滚的玻璃,她对着他微笑。她长得的确很漂亮,和以前的那几个比较,她的价格肯定要高出很多。这没什么,他愿意。一分钱一分货,高附加值的产品一般都会给人带来超值的享受。她也很不容易,为了生活,在这样雨夜。她还很年轻,大约只有二十几岁,一种深深的怜惜之情涌上他的心头。这同情心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在从玻璃窗里透进来的咸腥的气息中,变成一个热流,让他迅速膨胀。像看到久别的熟人,情人。

漂亮女人泪光盈盈,他觉得他没有理由不开门了。他打开了门。伴随突然被放大了的雨声,伴随着潮湿清冽的空气,他嗅到了她身上温热的气息和醉人的芳香。她收起雨伞,非常自然地扑到他的怀里,她的嘴主动地凑到了他的嘴上。

这一点让刘福生不够满意,他更喜欢由他主动,最好是女人还有一点抗拒,这样更能激起他的征服的冲动。这种事玩的就是激情,刺激,如果仅仅作为一种交易,没意思。他的手试探着伸进她的乳罩里,她的乳房光滑圆润,弹力十足,乳头精巧……他感觉到,她出道的时间不长,或许刚刚开始。刘福生的激情被点燃,女人却呻吟一声,把他的手迅速推开,做了一个价格的手势,刘福生明白,这个价格比市价高出许多,但他觉得,还是可以……

他没有理由不把她带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他插上门,但他不想做得太急,那样没有意思。他给她倒了一杯水,请她坐,她不坐,眼泪在她的细腻白皙的脸上流下来,像玻璃窗上滚落的雨水。她这不是假哭,是真哭。刘福生就有一点后悔。自己这个年龄,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他恨透了自己,恨自己无事生非,恨自己品行不端。他说:“姑娘,要不,我送你回去吧!”姑娘却哭得更加厉害,泪水从她的指缝里渗出来。天哪,她已经不满足于无声哭泣,她的脖子榾柮起来,她的肩膀颤动起来,她马上就要放声大哭。被他摸过的,被他吻过的姑娘在他的房间里大哭,这算怎么回事?刘福生像热锅上的蚂蚁搓着手,急得团团转,那种欲望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又说了一遍:“姑娘,我送你回去……”姑娘放开捂着脸的手,指着他,却不说话。她的脸苍白而美丽,泪眼让人更加心疼。刘福生觉得这样让她走了,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毕竟你摸了人家,你吻过人家,他说:“我给你点钱,你走吧!”姑娘的双手又捂住脸,哭着叫道:“钱,钱,就知道钱!”刘福生更加紧张,说,“姑娘,我,可是有家室的人,那你,要什么?”

“感情,你们男人,就不能讲一点感情吗……”她的眼泪减少,声音提高,主动坐到沙发上。

我的天,我的妈,我的奶奶,刘福生心里叫苦连天。这种事最怕谈什么感情,一旦“感情”上了,就像王八吞了金钩,想摆脱也难。看她的样子,立马赶她走也不容易,那就先感情吧!姑娘不知为什么老是往外看,刘福生拉上窗帘,把清冷诱人的春雨之夜挡住,让她心里有个安慰。他冲了一杯热咖啡,放到她身边的茶几上,说:“姑娘,我该死,我老有少心,我老不正经,活该死,你千万别哭,我最怕女人哭,你一哭,我心里比你哭得更厉害……你只要不哭,你明儿把我送到公安局去也行。现在,我给你磕几个响头也行,我罪孽深重,我一会儿送你走,你先喝一口热咖啡,我求你了……”他拿来一条毛巾,说,“你先擦擦脸,你这样出去,把你的模样都弄糟践了……”

姑娘的眼睛深情地看着他,脸一伸,等着他来擦。擦就擦!刘福生小心翼翼,尽可能不碰到她的皮肤,心里骂着自己,你这头猪,记吃不记打的猪。把她哄走,就算逃过一劫,逃过一难,人生九九八十一难,这一难最难过。手不碰她的皮肤,身体不能不靠得近一些,姑娘仰起脸,火辣辣的眼睛召唤着,手伸过来摸索着。他又有点晕,赶紧躲开了,劝她喝咖啡。姑娘装出哭得头昏眼花的样子,手托着脸,说:“我就这么招你讨厌吗?”说着又委屈起来,肩膀一端一端,嗓子一抽一抽,发出类似打嗝儿的声响。坏了,又要哭。刘福生如乱箭穿心,钻上一万个洞眼又养上一万只蚯蚓,鼓动挠塞。如果强赶她走,她呼喊哭叫起来怎么解释?心里想着对策,嘴上说着好话:“我哪是讨厌你呀,我是胆小,家里有老婆孩子,你这么年轻,长得如花似玉,我哪忍心呢?你还是走吧,别折磨我啦……”心里却想着:是你主动找我来的,是你主动投到我的怀里来的,是你主动把嘴凑到我的嘴上来的,我的最大错误就是摸了你的乳房。可没有你先前的那些动作,我会摸你的乳房吗?就算进了派出所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想到这些的时候,他替她拿起雨伞,拎起那个精致的小箱包,说:“时间越来越晚了,夜越来越深了,雨越下越大了,你快走吧!我不白摸你,钱我给你装皮包里。”

姑娘见他说得真诚,深受感动。站起来,双手钩住他的脖子,哇的一声哭起来。哭得那么响,哭得那么亮。在这个宁静的雨夜里,似乎有一辆车驶进门口,然后是更加的宁静,显然是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让整个机场的人都听到。刘福生心中充满怒火,却一点火星也冒不出来。他必须更加温柔。正好茶几上有一盒果仁巧克力,他匆忙剥掉巧克力上的包裹金纸,把那个黑不溜秋的小东西塞到她的嘴里,用亲切的温柔的声音说:“姑娘,好姑娘,你别哭,吃块糖……”姑娘不买他的账,把糖吐出来,巧克力糖丸子像屎壳郎蛋子在地上滚,她继续大哭,刘福生吓坏了,急急忙忙又剥开另一块巧克力,把糖丸子塞到她的嘴里。她当然不会乖乖吃糖,这一次她要吐得更远,但同时她有一句话也急着要说:“我来,就是为这一块破糖吗?”这就不可避免地影响了她吐糖的距离。糖掉进她的开领衫里,粘在她的高高的乳房上。她气急败坏,攥起小拳头,像擂鼓一般,嘴里叫道:“人家要的是感情,我提起什么条件了吗?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是需要,我需要,你连这一点也做不到吗?你把这个小东西给我拿过去……”

刘福生听得清清楚楚,她什么条件也不要,只是需要……你早说呀!他的手伸进她的开领衫里,在乳罩边缘摸到了那块巧克力。那两个白白的、颤动着的光滑圆润的乳房,让他的手再也不愿离开。怜香惜玉之情替代了警惕。身上火热,心跳加速。他迅速地扔掉了那颗巧克力,他渴望的那种激情如期而至。他凶猛地抱住了她,然后又是接吻什么的,忙得气喘吁吁。抱了,吻了,责任又大了许多,感情又深了许多,他把她抱到床上,宽衣解带,准备进行最后的冲刺……

“咣咣咣!咣当!咣当!”突然传来砸门声。刘福生从她的身上下来,说:“你别怕,我去开门。”姑娘却哇的一声大哭,把身边的衣服摔到地上,赤身裸体,跑去开门:“救命啊!抓坏人哪!”

刘福生知道中计,眼前发黑,脑袋瓜子嗡嗡乱叫,完了,完了,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慌慌张张要穿衣服,还没来得及蹬上内裤,肖大兵已经闯进屋来,手里的木棒子直接砸在他的额头上,血像蚯蚓爬出来。他一低头,鲜红的蚯蚓就变成一段段,一滴滴,掉在地上。肖大兵身后的人也跟进来:“肖哥,跟他啰唆啥,带走,送派出所去!”肖大兵一声怒吼:“你们知道个屁,把他送进去,我女朋友咋办?不丢人吗?”姑娘又大叫大哭:“我不活啦!你个臭流氓,你们把他抓起来,抓起来呀!”

“刘福生,你想怎么办吧?是想进派出所还是私了?”

“是她找我来的,我又没去找她。”

“我是来找肖大兵,他是我,我男朋友。是你让我进来的,你个臭流氓,你下流无耻,你不得好死……”姑娘已经穿好衣服准备走人。

肖大兵说:“那好,我也不用跟你动手,刘福生,咱们走吧!”刘福生两手捂住两腿中间,寻找衣服。可内衣内裤都已被肖大兵的人收起,肖大兵说:“还找啥,那是证据,走吧!”刘福生的大脑在惊慌的混沌中渐渐清醒,左右权衡,知道这是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官司,如果这个女人坚持说他是强奸,事情非同小可。他说:“大兵老弟,是我糊涂,我不是人……咱们私了……”

刘福生的人也从楼上跑下来:“经理,怎么回事啊?”刘福生咬牙切齿地严厉着,背对众人,喊道:“没事,你们,都回去!”

“怎么个私了法儿?”肖大兵抱着肩,冷笑着问道。

“我赔偿,我给钱。”

“多少钱?”

“五千,行不?”

“你他妈拿我的女朋友当三陪小姐?”

刘福生觉得后背上被一个尖利的凉飕飕的东西顶着,知道事情更加不妙,小心地问:“那,你说多少?”肖大兵穿着皮鞋的脚猛地飞起,直奔他的要命部位踢来,幸亏有那两只手捂着,他向后一闪,后背的刀子也进去一截儿,他哎呀一声,肖大兵说:“你喊哪,大点声儿!”刘福生龇牙咧嘴,皱着眉头,说:“一万,这回行了吧?”肖大兵又踹了一脚:“你重说!”刘福生知道这关难过,他急于脱离险境,咬牙说:“两万,我他妈不活了,两万,再多,我宁可死!”肖大兵说:“刘明,给他写个字据,让他签字,摁上手印!”身后一个长得帅气的小伙子答应一声,准备去了。

祥龙航空货运的业务依然红火,刘福生的情绪却日渐消沉。他心里什么都明白,就是想不出对付肖大兵的办法。他甚至能想象到左云飞和肖大兵在背后的奸笑,那又怎么样?他的战术只有一个,那就是坚持。楼上的业务厅里人来人往,工作人员忙得头不抬眼不睁。保持这样的一个状态,利润相当可观,丢掉太可惜。可这样的状态还能维持几天?左云飞和肖大兵他们说不定又想出了什么新花招儿。坚持,能坚持住吗?空调的温度调得正好,但他还是觉得憋闷,看了一会儿,转身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是这间屋子,就是这张床,他这个亏吃得太冤枉。几十年走南闯北,也算久历江湖,怎么干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他正在心疼,门被很重地敲打几下,他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这一段时间被吓出条件反射,突然出现的声响,哪怕是突然的一声咳嗽,心脏都会突突一阵。他抬头盯着门口,问:“谁呀?”门外人说:“表哥,是我,罗汉臣!”刘福生稳定了一下情绪,走过去开门。

进来的人是个矮胖子,说胖不准确,是壮,是强壮。他脸上身上的皮肤像永远也洗不净,总是黑黝黝脏兮兮地泛着油光。他一进屋,身上汗酸味儿就开始弥漫。刘福生皱了皱眉头,说:“你怎么来了?”

他是他的远房表弟,多年不见。“表哥,我跟你说实话,我是跑出来的。先办的保外就医,随后我就出来了。”他说着坐进沙发,把背包撂在脚前,用衣襟擦抹头上油腻、汗水,问道,“你这儿能留下人不?”刘福生正在心烦,又跑出这个事来,心里又添了一层堵,他说:“汉臣哪,你这是越狱,万一警察追到我这儿来,我就是窝藏罪。你待几天行,长时间,恐怕不安全。”

“谁能想到我上你这儿来?从山东到广东,多远?做梦他们都想不到!”“远就安全吗?什么叫远?连地球都成了村。”“你啥意思啊?就是不行呗!那我走了!”罗汉臣拎起背包,起身要走,刘福生忙说:“你怎么还是这个脾气?话没说完就要走,你知道我这里是咋回事吗?”罗汉臣说:“我这是人走家搬,哪儿死哪儿埋,我不连累你!”刘福生转身关好门,说:“不用着急,我这儿不行,给你介绍一个打工的地方,不一样嘛!”罗汉臣看他一眼,又坐下了。刘福生说:“汉臣,不是我不留你,你不知道,我这个买卖还能干几天都说不准。他奶奶的,突然就来了这么一伙人,三天两头上我这儿砸来。他们就是想赶我走,你看见我脸上这伤没?肩膀子后边还有刀伤,你说这买卖还能做吗?”“你是干啥的?你就擎着让他砸?”罗汉臣将信将疑。“这些人,我看就是黑社会的,他砸你行,你砸他?还要命不?”“黑社会咋的?就他妈跟他干,你越老实他越欺负。我就不信,他的命不是命?”罗汉臣把放到脚边的背包踢到一边,想去接杯水,刘福生说:“你看我,都让这帮家伙气糊涂了,我怎么没想着给你倒杯水呢?”罗汉臣说:“整那虚头巴脑的有啥用,我渴就自个接呗,你就说我留这儿行不行,我得赶紧找个落脚的地方!”

刘福生在饮水机上接了一杯水递给他,说:“好几年没见面了,一会儿咱俩吃饭去,慢慢合计。”正说着,门被“咣”地踹开,肖大兵带着刘明、王绪峰闯进来。肖大兵说:“刘福生,我女朋友跑了,没了,失踪了,没上你这儿来吧?”他手里依然拿着那个让刘福生头破血流的小棒子,认真地问道。“没呀!她哪能上我这儿来呢?”刘福生回答得也认真,但心里知道,这麻烦又来了。肖大兵又认真地问道:“那你说怎么办呢?”刘福生说:“赶紧去找啊!”

“我带人找半天了,上哪儿去找?你去找吧!”

“我咋找啊,咱们可是两清啦!”

“清你妈那个腿,你交的那个是强奸费,找人费你交了吗?”肖大兵脸色一变,凑到近前,用小木棒横扫一切,把桌上台历、电话、报纸、笔……统统扫荡到地上,喝道,“你不去,我马上报案,一旦出了人命,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去还是不去?”

“我去,我去。”刘福生嘴上说好话,心里叫骂着肖大兵的祖宗三代,说是去找,上哪里去找?

“哎,怎么回事啊?”罗汉臣站起来,尽量隐藏着眼睛里的凶光,眼睛眯着,嘴咧着,把他的表哥挡在身后。肖大兵厉声道:“你算干什么吃的?滚开!”罗汉臣说:“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许你砸东西!”

肖大兵冷笑说:“小样儿!”手里的小棒子劈面打去,这已经成了他的一个习惯动作。罗汉臣往后一闪身,伸出手臂,一把抓住肖大兵手腕,向后一拧,胳膊咯吱一声,就背到身后,木棒当啷一声掉到地上。肖大兵还没来得及反抗,罗汉臣另一只拳头在他的后背上“咚”的一拳,他像一只捕食的动物,向前一跃,扑到地上。

肖大兵身后的刘明和王绪峰一拥而上,嘴里叫骂,拳打脚踢。

罗汉臣打架从不出声,闷着头,闭着嘴,就是一个字,打!他的胳膊粗得如一般人的小腿,皮肤黝黑肮脏,上面的黑毛却根根油亮,整个就是一只短嘴的黑熊,或者是个大猩猩。肖大兵的人拳脚打在他身上像打在汽车轮胎上,疼的不是罗汉臣,是拳头,是脚。罗汉臣的拳脚却招招致命,一拳一脚都是重创。肖大兵的两个弟兄已经是腮帮子成了“青红帮”,脑门成了“百乐门”,嘴丫子成了“乌鸦嘴”,惨不忍睹。他爬起来,捂住胸口,吐了一口血,喊:“扎死他!扎死他!”

这一天,因为刘福生已像掉在陷阱里的兔子,只需把他拎上来,要杀要剐就看他们的心情,所以他们谁都没带应手的刀具,只是些小玩意儿。这时都亮出家伙,冲上来就刺。罗汉臣看见这两个人亮刀,脚一钩,把地上背包挑起来,抓在手里,迅速地掏出一把用布包裹的刀来。长约二尺,一面躲着,闪着,一面打开布包,是一把枪刺。刘福生吓得大喊:“汉臣哪,别整出人命啊!”罗汉臣说:“我这命不值钱,整死一个够本!”

王绪峰和刘明傻眼了,站起来的肖大兵也晕头转向。但他大脑还清楚,靠武力征服这个黑猩猩已经不可能。想到左云飞的重托,心里万分悔恨,太轻敌了。

怎么办?在双方僵持这一瞬间,肖大兵心一横,为大哥献身的勇气顿时在心里蓬勃。他对着罗汉臣的刀尖走去,眼睛里放出的是无畏的光,嘴角露出的是轻蔑的笑。枪刺闪着寒光的锋刃已刺进他的皮肤,他继续向前,罗汉臣连连后退……

“来呀,有本事你给老子纫进去!”

“你别逼我,是你们先动的手!”罗汉臣已无路可退,身后是桌子。

刘福生抢身过来,哆哆嗦嗦,说:“汉臣,快把你那家伙收起来,这里没你的事!肖老弟,咱们有话好说……”

“什么没我的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罗汉臣一声怒吼,“谁再敢欺负人,我就跟他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不就是一个死吗?”

肖大兵说:“你他妈还挺凶,那你就给老子捅进去,不捅你是孙子!”

“我他妈——”罗汉臣牙一咬,真的要捅,刘福生两只手抓住他的手腕,带着哭腔叫道:“汉臣,你弄出人命,我这买卖还做不做!你给我赶紧地收起来。”

王绪峰、刘明手里也都握着刀,脸色惨白,一个眼窝乌黑,一个嘴巴子青紫,谁也不敢上前。

肖大兵说:“你不敢捅,我可走了。我告诉你,有本事你们等着,咱们走着瞧!”他捡起地上的木棒,他已经用顺了手,吹了几口,擦了几下,手一挥,说:“咱们走!”

左云飞手捏着下巴,在地上转悠,肖大兵垂手站立,说:“大哥,是我无能,给你丢脸了!”王绪峰说:“肖哥也算可以,到底把那个叫罗汉臣的给镇住了。可要想制伏他,除非多去人,带家伙,连刘福生一块做了。”左云飞说:“这种事没啥丢人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有不打败仗的将军?你们都坐下,歇会儿,一会儿去医院看看。我打个电话。”

左云飞想起发子。像罗汉臣这种人砍死他没有意义,只能带来麻烦,要制伏他,必须是比他更高的人。他拿起桌上的手机,给发子打电话。

电话里传来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哪位呀?”

“我是左云飞!”

“哎呀,左大哥!有事啊?”接电话的人是发子的媳妇。

“发子呢?”

“发子……”发子媳妇哭了,“发子……让人家,抓起来了!”

“为啥呀?”左云飞吃了一惊,以为是教训程思伟的事情犯了,忙问,“啥时候的事啊?”“十多天了,听说要判刑……他把人家踢得,脾破裂……重伤害……”“嗨,发子不是爱惹事的人,他怎么——”“一个卖烟的,女的,喊救命,发子就去了,就那一脚……”“那不是见义勇为吗?”“被踢伤的,那个人,门子硬,人家咋说咋是啊大哥……咱是啥呀,小老百姓……”“弟妹,你不用着急,我马上就回去,我还就不信了,救人还救出错来了?”左云飞挂断电话,咻儿咻儿喘粗气。肖大兵说:“你回建阳,刘福生和罗汉臣这边的事咋办,你交我个底,是我先带人干他,还是等你回来?”左云飞说:“妈拉个巴子的,先让他活几天。发子是咱们的弟兄,我不能不管。”“左总,你要去找人,我跟你回去,”刘明说,“我爸倒台子了,可我还认识几个人,说不定我能帮点忙。”

刘明的父亲原是市政府地位很高的领导,因贪污受贿被判刑。刘明那时刚上中学,没借着父亲的光,反而受到牵连,主要是精神上的。他不愿意再上学,也不愿意找工作,一心要独闯江湖,干一番大事业。他母亲说:“什么是江湖,人心就是江湖,要不然你爸能进去?好好上学,将来走正道,那才是人,是人生!”刘明说:“什么是人生?人生就是一场秀,秀成什么样全靠造化,我爸没上学?20世纪70年代的大学生,有多少?恢复高考的第一批,结果咋样?不就为钱吗?我自个挣去……”刘明来的第一天,左云飞就挺喜欢他,这小子长得俊朗,人也机灵。左云飞说:“好,你去,旭峰也去,将来咱们在建阳也得搞个公司。大兵你先干着,那个刘福生等我回来再收拾,连他都摆不平,咱还能干啥?”

左云飞把公司的事交给了赵志刚和肖大兵、蔡宝金,他带领刘明和王绪峰赶回建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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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作为中国古代先秦诸子分家前的一部,是中国古代著名的哲学家、思想家老聃的经典著作,同时也是中国历史上首部完整的哲学著作,为其时诸子共仰,是道家哲学思想的重要来源。它从多个角度和层面论证了“道”和“德”这两个核心概念,在为政、处世等方面也有深刻的见解。
  • 峥嵘卍挽歌

    峥嵘卍挽歌

    峥嵘的岁月,悲叹的挽歌,英雄的末路,枭雄的崛起。在这战火纷飞的世道,除孤之外,和人胆敢称雄!
  • 大主尊

    大主尊

    安史之乱后,唐朝渐衰,藩镇割据。各势力连年征伐,群魔伺机而起,百姓苦不堪言。五代十国的序幕,已缓缓展开。不论是庙堂之波云诡谲,还是战阵之金戈铁马,或是江湖之烈血浩荡。他,都没了退路,只能一往无前。
  • 本杰明·巴顿奇事(菲茨杰拉德中短篇小说选)

    本杰明·巴顿奇事(菲茨杰拉德中短篇小说选)

    菲茨杰拉德塑造了一群在战后追求梦想而又梦想破灭的青年男女形象,其作品是诗人的敏感和戏剧家的想象力的结晶,是其艺术才能发挥至炉火纯青地步的产物。菲茨杰拉德的魅力来自于他清晰的叙述,优雅的文风,多姿多彩、点铁成金的遗词造句,这种风格在他的短篇小说中得到了最好的体现。
  • 远离

    远离

    19世纪20年代22岁的莉莲早已经历了太多生活的艰辛:父母、丈夫都在一场疯狂的屠杀中丧生,三岁的女儿索菲亚也在那次事件中失踪。
  • 茶缘录

    茶缘录

    万千世界,万千灯火,一段茶缘。且饮一杯茶,细细回味。
  • 医神梦

    医神梦

    一首歌定情,再次见面便提亲。双方的性格都有所改变。“熙儿你可以在唱一次《梨花妆带半面殇》吗?我现在想听。”“好,我现在就唱给你听。”哭道。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捡个千年僵尸做宠物

    捡个千年僵尸做宠物

    一路盗墓,却碰到公主诈尸,诈尸不算,还一路追杀她。在逃亡的路上,还碰到了人皮怪物,又遇到了一个千年的僵尸,要不要这样玩。--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倾世韶华之不负卿

    倾世韶华之不负卿

    洛伊重生到这个陌生的时空,看她如何在漫长的太后职业生涯里平安度过直至退位呢?又该如何应付她那几个便宜儿女们,在不被波及的同时又能为自己谋福利?又该如何与那个变态,人面兽心,时刻想要把自己吃干抹净的那个人相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