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笔落下来,落在这张纸上,此刻,我的心情与窗外的云是那么的远,中间的距离被一层光阴、一层尘埃、一层喧嚣阻挡着,我坐在这六楼的窗户后面,一张小小的书桌,像枝头的一个巢,让我栖息着。
天气预报说,北方来的冷空气,将于今夜到达淮河流域,然后,受它的控制,全省气温将下降7到8度,也就是零度以下了,而现在,我这儿的天气却依然是热热的,阳光把窗外的楼房,似乎要照得透彻。
我的眼睛跟随在阳光的后面,一路的旅程,减少了许多阻碍,被阳光追赶的人,是匆促的,追随阳光的人是紧迫的,与阳光在一起行走的人,是稀少的,更多的,却是人与人在一条道上拥挤。
我已好久没有经过一场冷空气了,在冷空气来临之前,我去市场上买了这支笔,我要在今年这最后的一片热度里,在我的身体周围还是温暖的时候,写下一些东西,这些东西是没有经过寒冷的,带着我的体温。
承载这项任务的只有文字,它们成群结队来来往往,一个文字就像一个小小的蚂蚁,可以搬动比自身重数倍的重量。
一张纸它不能逃避,它不能拒绝,因为它是大洪水来临之前的那只木舟。
写了好久,我总觉得还有些东西没有写出来,什么东西呢?我把笔拿在手中,像一个农人手里拿着一把农具,面对空荡的田野,找不到收割的庄稼。
笔在我的手中慢慢沉重起来,一支笔它不愿和一个思想贫乏的人生活在一起,但是我不忍放下手中的笔,我的手指紧紧地攥着它。
一支笔,我用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它从孕育的那一刻起,就携带着上帝的基因,它是替沉默的人说出沉默,替邪恶的人说出邪恶,替善良的人说出善良……它的身子会在吐出最后一滴墨之后被遗弃,但它在纸上留下的印迹,会使上帝看到一个人的心灵。
一支笔,在我的眼睛里挖掘,越来越深,就像矿工在岩石里挖掘着的巷道,我的眼睛再也藏不住一丝秘密了。
夜色,在慢慢浸染过来,它想用墨把这个世界涂成一块黑布,但一盏灯的光芒,使它产生了麻烦,它的颜料怎么也涂灭不了深夜里这唯一的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