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安伏在车厢里的软垫上,让冬锦给她按捏着肩膀。如今这头算是开了,她若能顺利走下去,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她枕着双臂,不知怎的想起了左臂擦伤时的情景,她总觉得那时连城的模样有些奇怪。
一会儿后,她无力地抓了抓脑袋,放弃了再想这烦人的事。
她要的其实很简单,那便是握住属于萧意安的一切。这样即使站在连城身边,也不是因为被他掌控。
马车的速度不算慢,回到公主府她也仅是将泛出几分困意。走下马车时见连城还没走,她便问道:“表哥还有何事?”
“明后两天你留在府中练习。”
意安本想问问原因,但说辞在舌尖上绕了一圈又给她吞下,转而点头应下。恰逢此时恃依寻了过来道:“公主,您吩咐的事已经办好了。”
她眸光一亮,趁连城还未走远忙扑了上去。
“表哥,之前说让你帮忙的事,现在能成么?”她扒拉着他的衣袖道,同时暗暗佩服起自己,胆量真是越来越大了。
不见连城有反对,意安便领着他向府里走去,并道:“恃依,你将她们带去西边的院子。”
恃依领命而去,意安则稍稍注意了连城的神色。
此时的他似乎比较放松,眉眼间少了强势和凌厉,而多出些许的清贵和慵懒。这气息……便像是初春午后的暖阳,不刺眼甚至也没多少温度,但却给她最舒服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心生欢喜。不知过去多久,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在笑,目光更是胶着在他身上。她猛地收住脚步,想着理一下思绪。
“公主,人都齐了。初步选了二十人。”恃依道。
意安抬眸看去,二十个少女排成了四行,乍一看皆是文文静静的小姑娘,恰似待放的花骨朵。
“呼……”她暗叹一声,还是得先把重要的事做了。她倚在连城身边,道:“都给本公主抬起头来。知道我是谁么?”
“知道。”声音还算齐整。
意安弯唇,手继而攀上连城的臂膀,再道:“那知道他么?”
她本想表现得再亲密一点,不过担心他会厌恶,再者刚才她也有些失态,权衡之下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可没想到他竟掰开了她的手……她仰面去看,因此没注意到他随后的动作。腰间横来一臂,带着她朝他的胸前撞去。她忙攥上他的衣襟以稳住身子,这才发现自己已跌进了他怀里。
“你不是想观察她们么?还不好好看着。”
低低的声音就响在意安的耳边,她心下一惊,随即却是笑出。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啊。她索性放松了身子靠着他,对一众有些失神的小姑娘们问道:“不清楚他的身份么?”
“清楚。”
“知道……”
“是连将军。”
这一次,回答声音三三两两地有了区别,更有几人飘忽了视线。
意安将连城的另一只抓了过来,漫不经心地分开五指与其交握,跟着笑道:“没想到表哥这么受欢迎呀。”他的手指修长但偏瘦,掌心里有轻微的茧子,就这样握着时觉得干燥且温暖,和她所想的还真是有不少差别呢。
“你不是累了,快点决定吧。”连城道,声音显得有些不耐。
意安于是抬手指了四人,道:“恃依,把这些送出去,余下的留在这里。明日让许管家给安排几名教习过来。”
恃依颔首,同在场的其他侍婢一道将所有人带了出去。当周围仅剩下他们和冬锦时,意安即想自连城的怀里退开。只是不等她站起,便又被他拉回。
“冬锦,你先退下。”连城道。
意安双手抵着他的胸膛,略有不解:“表哥你这是?”
“有人在看。不该挑今日让我过来的。”连城抚上她的面颊,颇为无奈,“你是不是也该帮我做点事儿?”
不等意安想明白情况,他的手就移到了后脑。下一瞬,两人间的距离迅速缩短,她尝到了他唇的滋味。
大脑变得空白一片。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不是说不会接吻,而是这个人这件事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本能的反应便是想将他推开,奈何她还未及动作便已被他先行制止,腰际由他掐握住,后脑也被抵得死死,她几乎不能动弹。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她方垂了双臂,任他浅浅地吻着。虽然站在个人立场难以接受,但若是为了想要的结果,吻又算得了什么,想她之前为了登上后位做的事可不少……
当他松手,意安问道:“那是谁?”
“安王的人。”连城端过一旁的茶杯,“你之前见到的安阳侯也是安王阵营的。”
意安微微诧异,若是如此,她倒是能明白为什么行玉会在家宴那日流露出不乐意的神色了。她接着道:“你这样做岂不是会让安王知道你入了太子阵营?”
“何以见得?我已经告诉安阳侯会在春狩后给出答复,而我的答案不是太子也不是安王。”
意安端详片刻,忽笑道:“你是想在三王之外另起一个第四方的力量?谁最后胜利你便帮谁?”
“小丫头,挺聪明的呀。”连城屈指,在她眉间轻轻一弹。
她略有不满地瞥了一眼,道:“但他们不是都明白我是太子阵营的么?你若刻意让他们看见和我亲密,不是会被划拨到太子那?”
“其他人或许会是这样的结果。”连城双手握着她的腰将她提起,放到了地上,“可惜这是我。若我感兴趣的是你,便是你明日出嫁我也能将你完好无损地夺回来。他们也是明白这一点才想极力拉拢,所以在听到我的回答后只会认为你被我强行带离太子身边。”
意安轻愣,这样的连城很狂妄也很耀眼。她不禁在想,他选择走这最艰难的一条路,究竟是因为担心站错队,还是怕最后落得兔死狗烹的地步?
她摆摆手向外走去,道:“配合你可以,算计就免了,我只想过简单日子。”
走出庭院后,她自嘲地一笑。仔细想起来,她的境况果真是和他有些像啊。安王信王自不必说,若留下的是他二人之一,她就别想有现在的舒服日子了。而太子……她可不是他同母的亲妹妹,就算一起长大,又有多少真正的情义呢?
无论哪一边,都不是万无一失。
可是,她真的是心懒了。若再一次千般算计,最后又在成功时跌落,那可真不是她能承受的了……
所以,表哥,就让我选择轻松的那一条路好了,做个受宠的小公主,抓牢现在的一切。不过,即使到了我不受你制约的那天,我也会等你站到想要的巅峰时再离开。
意安仰面,在心里对连城道。
然而,人生如水中行舟,走去哪儿不仅在于船夫的判断,还同样取决于水况。
现在的萧意安,并没有意识到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