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胜败

意安愣在了原地，半晌没吱声，直到上位的泰安帝出声才又道：“为什么？”

“待这午膳完了，母后再与你细说。”皇后移开视线，开始进食。

意安随意瞥了眼四周，见来人愈多便压下心头的好奇，与皇后一道用膳。午膳过半时，易闻给众人通报了至今两局的结果，变成了安王第一，太子和连城并列其后，唯有信王依旧垫底。

不出意外的是，易闻的声音将止，下面便有窸窣的议论声。

意安暗中看去，太子神色如故，依旧是温和中带着些许的笑意，似乎全然不受比试的影响。安王亦算沉稳，除了在臣子敬酒时回个浅浅的笑容，其余时刻便端坐在端妃和容灵身边，时不时与容灵说上几句。而信王则稍显焦躁，虽然他的笑容看上去比另外两位还要多，但举止间依稀可见有压抑的急切与不安。

约莫一盏茶的时辰过后，信王终究没能按捺住，对泰安帝提议道：“父皇，往年皆有我大乾勇士的较量，今年可否也稍作调整？儿臣素闻北挞子民骁勇善战，不知能否让尔公子为我等展示一番？”

“你这四哥，到底还是沉不住气了。”皇后低道。

意安弯唇：“如今的结果对他最不利，自然是难受。但瞧这模样，怕是也想起其他不愉快的事了吧。意安想知道的是，可以这样么？若欺侮太过，岂非落人口实？毕竟这北挞也没弱到任人欺凌的地步，真打起来那更是劳民伤财。”

“信王不愿让你父皇低看，只得想些其他法子了。于他而言，便是去了战场也无需他亲自动手，既是如此，何乐而不为？在这点上他倒是与你父皇像得很，没去过真正的战场，即永远无法体会其中的残酷。而两人的区别便是你父皇懂得站在他的高度上看事儿，所以还不至太离谱。”

意安动作微顿，她忽然察觉到自己对这母后是了解得太少了。

“你若能让他乐意，朕便应了你。否则，亦不可强求。”泰安帝回道，面上并未有太多喜色。

信王似没料到会是如此，神色有瞬间的僵硬。然而在众人的注视下，他仍是遣了侍从过去尔承煜的坐席。

尔承煜的反应颇为有趣，既非断然拒绝，也不是欣然应允。他虽紧绷着脸，却更像是在左右为难，权衡着筹码。

意安附到皇后耳畔道：“母后，我有法子让他松口。”

“哦？你打算做什么？”

她狡黠地笑开，回道：“母后放心，意安不会做什么。你且看着。”她起身向尔承煜走去，隔着案几弯腰靠近，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你猜小公主对他说什么了？”郎溪言手执酒杯，笑问道。

连城未答，此时意安忽然向他们这里看了一眼，他不禁蹙眉，觉得那笑容太过刺眼，于是道：“下午你们三人看着办。”

“维持第二还不容易么？不过你是要去哪儿？”

连城端起桌案上的酒杯，郎溪言说得不错，对他而言维持第二才是赢。占了第一那是包藏祸心，他日再得权便有压制皇室的危险。而落在最后则表明他畏头缩尾，难当大任。他道：“去见几个人。”

“现在？”郎溪言诧异道。

“自离开行宫，也有些时日了。”

“那小公主怎么办？”

连城连着数杯酒下肚，方道：“她应当会和皇后在一起。真要去找你们，让许原和恃依守着便成，浔夜我也会留下。不能再拖了，必须要在他回来之前抢得先机。”

那边的尔承煜似乎已经在准备什么，连城淡眼一瞥，随即便单手支着脑袋合眼假寐。

郎溪言顺势向席位后边唤去：“许管家，你主子微醺困乏，速速扶回去休息，以免耽搁了午后的大事！”

许原近前后先给附近的官员一一都见了礼，跟着就扶起连城离开此地。

意安将坐下便见到了这一幕，不由看向另外两人。然而郎溪言和齐修云皆在垂眸进食，没有半分异色。

莫非真醉了？她小声念叨着，却听皇后道：“不必担心，母后从未见他醉过。”

“……母后，若父皇知道您比他还了解连城，定是会心生恼怒的。”意安回到皇后身边，无奈低道。

皇后不以为意，甚至还有些玩味地笑出：“说起来，母后也算是他的姨娘，不对么？好了，接下来都是些无聊的杂耍，意安可以与母后一道离席了。”

皇后搁了银筷起身，意安连忙跟上，余下的侍婢亦隔了几步相随。

远离了人声后，皇后道：“你不是想知道么？母后便与你聊几句。所谓的皇位之争，我从不担心你哥哥会输。我忧虑的是他一旦坐到了你父皇的位子上，会太急着向前走。大乾到如今已有百余年，最强盛的时期其实是在六七十年前。你父皇在还是皇子时，不乏雄心壮志与经国之谋，可在登基后他像是突然变得平庸，曾经的雄才伟略都不见了。”

“为什么会这样？”意安奇道。

皇后笑问：“变平庸？不，你父皇依旧是当年的那个他。他只是看明白了形势，纵然他有无数让大乾再现辉煌的想法，却没有施展拳脚的条件。世家贵族早已习惯了尊荣，在他们眼中，大乾仍有足以让外邦朝贺的强势。由先祖们传承下来的骄傲在历史的长河中一层层累叠，变成了现今拦在河中央的巨石。你父皇只有一个人，他推不动毁不掉。更关键的是他心有牵挂，所以也做不到拼却所有。”

“积重难返么？”

“没错。而他希望的是你们几个能好好地在一起，这样日后也能互相帮衬，不至于再落到他这地步。可惜的是，并没有一人体会到这点，你哥哥也不例外。他虽然掩饰得不错，但我身为娘亲怎能不知他？骨子里，他比你父皇激进得多。他日你父皇离开，我需要有既能压住他又能帮他的人。除了连城，别无第二人选。”

意安震惊，良久后方道：“您从眼下便开始部署了么？而且您如何确保表哥不会有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