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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十二道金牌

千古绝唱

岳家军休整三天之后,岳飞将张宪和王贵率领的两支主力合兵一处,向卞京进发。

七月十八日,驻守临颍的张宪首先率领几路人马向汴京外围进军,途中遇到金朝骑兵六千余人阻击,双方展开激战,金兵大败,溃不成军。

王贵由颍昌出发,以五十四岁的老将牛皋为先锋,在进军途中也多次打败金军。两支岳家军在朱仙镇外围会合。

岳家军兵临朱仙镇,给汴京金军造成极大的恐慌,一些金将纷纷逃跑,有的干脆就投降了,军心彻底涣散。连一向以骁勇著称的金朝大将韩常也暗中向岳飞投书,表示归降之意。驻守朱仙镇的金兵毫无斗志。

当岳家军的前哨五百余骑兵抵达朱仙镇城外时,刚一交锋,金兵就四散奔逃。朱仙镇之战还没开始,胜败的趋势已经很明朗了。兀术最后只剩下一条路,即放弃汴京,渡河向北逃跑,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对战争的信心。

十二年前,岳飞被迫随杜充撤离旧京的情景,还记忆犹新,如今洗除耻辱的时刻终于来临;十三年前,宗泽临终时“过河”的呼声,还萦绕在岳飞耳际,如今慰藉老帅英灵的时刻也终于来临。汴京高大的城垣,宏丽的建筑,纵横交错的街市,对于岳飞和岳家军来说,已非可望而不可即的了。

岳家军在北伐中连连获胜,高宗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但是当岳飞加快了北伐的步伐,长驱中原之时,高宗和秦桧就惶惶不可终日起来。

岳飞长驱北伐是在违背君意的情况下进行的。宋高宗对待北伐的态度是不想大败,也不想全胜,之所以让岳飞北进,只是想取得一点胜利,好在和谈中增加一点砝码。

岳飞移军郾城,接连取得的两次大捷虽出乎高宗的期望,但战斗的胜利也增加了高宗的安全感,更为策划中的和谈增加了砝码,因此宋高宗还是能容忍并予以赞扬的。他希望岳飞不要扩大事态,尽早班师。

尽管岳飞一再真心诚意地表示,北伐成功后就会解甲归田,到庐山为母亲守丧。但高宗总是放心不下,以前岳飞自动解职和奏请高宗设立太子两件事,高宗一直心怀不满,他担心岳飞恃功而骄,会起来谋反。他更担心战争扩大,引来金国的全力进攻。一旦战争失败了,他就有可能沦为金军的阶下囚,连个金国“臣子”的地位都保不住。因此他在诏书中一再地叮咛岳飞,要尽量避免与兀术大军决战,借口就是要保卫全军的安全,保住原有的地盘。

秦桧自从被金军派回宋朝,他的奸细身份决定了他和抗金事业势不两立,而且还要千方百计地破坏抗金大业。但由于前方各战场捷报频传。秦桧害怕他的金军“上司”要怪罪他,因此一直想着怎样停战言和。但是,凭着他三省和枢密院的省札发号施令,岳飞、韩世忠等功高权重的统帅,不见得会理眯和听从。

按照朝廷惯例,只有皇帝的亲笔手诏,才对大帅们具有约束力,而皇帝的手诏一般是在和宰执大臣商议后,由宰执大臣来起草的。

七月上旬,宋、金双方在东线和西线战场处于胶着状态,彼此都没有太大的进展。这时,在中线作战的张俊已经率兵撤退,只有岳家军仍坚持作战,长驱猛进,攻势非常猛烈。秦桧感到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时机,可以逼迫岳飞退兵,于是便急忙向高宗提出让岳飞班师的建议,理由是岳飞孤军作战,再作抗击就会招致全军覆灭。除此以外,秦桧还唆使殿中侍御史罗汝楫上奏,围绕着班师回朝劝说高宗,说:“岳家军兵员少,将士也不多,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仗,人民疲惫,国家也贫乏了,供给跟不上,如果岳飞再择着挥军北上,那就极其危险了,愿皇上下一道诏书,令岳飞及时班师回朝。”

此时班师,一来不会大败,二来也不会大胜,正合高宗长久以来的想法。于是,毫无主见的高宗在郾城大战期间,发出了第一道班师诏。秦桧等人心里乐开了花,只等着向金军邀功。

岳飞在郾城大战前夕,曾将兵力匮乏的实际情况上报朝廷,希望朝廷下命令,让各路军马汇聚到郾城,共同打击敌人。但是,奏章一去十几天,朝廷并没有支援一兵一马,岳家军盼啊盼,拼着命全力抵抗,好不容易熬过了郾城和颍昌两场苦战,谁知盼来的却是一道班师诏。

岳飞大为诧异,他感到这道“措置班师”的诏命分量非常重,它意味着朝廷不可能派其他各路军北进协同作战,并有切断供养、重演长驱洛伊时因粮草不到而导致士兵饿死的悲剧。战争形势的变化,已不再像北伐初期那时各路军互相配合那样声势浩大,令敌人难以抵挡了。孤军深入,势单力薄。而如果一旦班师,那么这十几年来的浴血奋战的成果,将会完全失去,而一旦失去这样一个一统中原的大好时机,再谈什么中兴大计,就将永远难以成功了。极端愤慨的岳飞,不愿就这样轻易舍弃即将到手的胜利果实,他没有下令终止向汴京的进军,而是写了一封言词非常激烈的奏章,反对“措置班师”,并请求增派援兵。

岳飞抗旨不行,令高宗又惊又惧。这使他想起在北伐刚开始时,他派李若虚去向岳飞传达“班师”的口诏时,岳飞依然像这次一样拒旨不受。这令他又心生怕意。于是,他决计不再顾及北伐之事,一定要叫岳飞班师回朝,以除后患。

绍兴十年(1140年)七月十八日,朱仙镇外围战刚刚开始,宋高宗的第二道班师令又传到了。岳飞急忙向朝廷奏指_敌军军心渙散、我军斗志旺盛、朱仙镇之战一定会胜利的情况。但是,奏疏刚刚送出,尚未到达临安,高宗的班师令就又一个接着一个地来到。而岳飞却在一天之内,接连收到十二道金牌。这十二道诏旨全是措辞严峻、不容改变的急令:大军班师,岳飞本人去临安朝见皇帝。

原来,秦桧担心岳飞一意孤行,不听命令,就在七月十日这一天签发了十二道班师令。为了加快传递速度,采用金牌传送,金牌上刻着“御前文字,不得入铺”,即以快马接力传送,中途不得停歇。

这一天,十二道撤军的金牌令接连送达岳飞的帐内。这十二道令文全是措辞严厉、不容改变的急令。

岳飞悲愤之极,面对苍天高呼:“十年心血取得的成功,一天就全部被毁了!”他不得不忍痛下令撤军。

为了使支持其北伐的中原百姓免遭金兵屠杀,岳飞把撤军的日期推迟了五天,以掩护中原百姓向襄阳转移。七月二十七日,岳家军在一片哀叹声中回到了鄂州。河南、京师的老百姓,听说岳飞要退兵,都大失所望。他们拦住岳家军的马头,紧紧地拉住岳家军将士的衣袖,苦苦挽留。许多百姓失声痛哭说:“岳元帅啊,有你们在这儿,我们就像有了坚实的依靠,可是你们一走,我们又要遭受残忍的金兵的凌辱了。你们千万不能走啊!”老百姓们哭声震天,岳飞心如刀绞,和老百姓相对挥泪。岳飞只好拿出高宗颁布的金牌令,给老百姓看,说:“并不是我岳飞要走,实在是形势所逼啊!”在撤军途中,岳飞住在一座荒村野寺。夜里,岳飞和部将们相对而坐,突然,岳飞张口发问,说:“天下大事,如今是怎样的一种情形?”

他的部下张宪回答:“一切都由相公决定。”但是,无奈的岳飞只能按旨班师,张宪的劝勉并没能使他改变主意。

岳家军撤到蔡州时,有成百上千的人拥到衙门前,其中有百姓,有僧道,也有学生,他们问岳飞为何要撤退,岳飞只能再次拿出金牌令给众人看,大家都号啕大哭起来。

百姓看挽留不住,只有跟岳家军走。以往备受金军杀掠之苦的蔡州人民,和岳家军一道南下了。岳飞把他们安置在辖区内的襄汉六郡。与此同时,岳飞派部将李山、安贵,接回河北的梁兴、陈州守将赵策渊等处理善后工作,然后派遣王贵、张宪留守襄阳、鄂州,自领二千亲兵,默默地上临安朝见高宗去了。

岳家军的撤退,使收复的失地再次丧失。孔彦舟轻易地就攻取了郑州、登封、汝州、淮宁、颍昌、郾城等地;韩世忠、杨沂中等部也支撑不住,相继撤回原防区;河北的义军也被置于重重围困之中,张贵领导的泰安忠义民兵和王忠植领导的陕西忠义民兵先后被金军消灭;李宝、梁兴、赵云等著名义军首领也难以继续坚持,在袭击几次金兵之后,不得不冲出金朝统治区,回到江淮宋军大营。

岳飞在往临安的途中走了大半路程,才接到高宋的一道手诏。允许他暂留京西,但必须与杨沂中、刘锖两部共同进退。稍后,高宗又发来一道手诏,他得知岳飞班师的消息,害怕留在前线的韩世忠西部失利,命岳飞暂缓班师,只是为了牵制岳飞。岳飞明白了高宗是绝对不愿看到自己北伐成功的。他单独完成北伐的希望彻底毁灭了。抵达临安后,他不再有任何的表示,只是竭力地请求解除军务,并恳求辞去少保的虚衔。虽然高宗和岳飞的裂痕越来越大,但是高宗怕会再有战事发生,因此还不敢轻易地削夺岳飞的兵权。

整个北伐战争以岳家军不败而败、金帅兀术不胜而胜结束。因此兀术又趾高气扬起来,绍兴十一年(公元1141年)正月,兀术又以重兵向南进犯,锋芒直指淮西。

在淮西战场上,宋军有韩世忠、张俊、杨沂中、刘锖等十余万人马,兵力略多于金兵。宋高宗还是觉得调来岳家军才感到放心。于是传令岳飞火速援淮。

当岳飞接到宋高宗让他援淮的命令后,曾想过一个围魏救赵的方案,即乘金兵主力在淮西而后方空虚之机,岳家军直搗中原,强迫金兵撤退。但是,岳飞估计宋高宗不会同意这个方案,便迅速地挥师向东,救援淮西。

在岳飞进军期间,杨沂中、刘锖、王德等部在没有张俊统一指挥的情况下,十万大军兵分三路在无为军治所巢县县城北的拓皋镇打败金兵,迫使金兵退出庐州。

张俊因为惧怕金军而未敢亲临战场,但当他得到拓皋镇大捷的消息后,以为可以把功劳据为己有,可又担心再战下去,万一战败,反而有罪,于是急令刘锖撤军。行进中的岳飞也接到张俊的公文,说敌军已退,前方缺粮,不能供给岳飞军粮,让他回到原驻地。可是,二十多天之后,金兀术又大举来犯,以报前仇。毫无准备的张俊、杨沂中等部六万人全军覆没。岳飞闻讯后,再次出兵淮西,金兵听到消息又向北撤退了。这次战役后,岳飞对朝廷的部署非常不满,说了一句牢骚话。张俊听说后,指责岳飞攻击宋高宗,又把战败的责任归结为岳飞援淮不力。此时,对岳飞来说,已经隐伏着杀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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