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飞快的将离我最近的男人打倒在地，锁定下一个目标然后向他冲过去。
徐通和刘一辉也一人挑了个对手，我们双方顿时扭成一团。
混战之中不知道从哪飞过来的拳头，脸上挨了几拳。
但这样也不会让我退缩，我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几步才站稳脚跟，又和扑上来的那几个家伙扭打在一起。
手上沾满了对方鼻子里喷出来的血，耳边响起刺耳的咯咯声，那是拳头打在骨骼上发出的声音。
我们是工人，对方也是工人，从体能上来讲双方都讨不到任何便宜。那几个家伙的身子骨比我想象的要结实，甚至就连上次打架时遇到的四个对手，也没这些家伙难缠。
不过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打了小智，对我最在意的人下手了！
如果这些家伙真是为了讨回公道，他们怎么会用这种卑鄙的方法！顿时恍然大悟，他们之前所说的都是谎言——
如果这种背地里暗算还要以多欺少的家伙也能和公道沾上边的话，那么公道这两个字又意义何在？
肾上腺素大量分泌刺激得两手不停发抖，嘴里发出乱七八糟的吼声。我强顶着对方的拳头用尽全力猛砸他的脸。身体上的痛觉已经被压制住了，好像这个时候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有意识保持着清醒，果然这才是最佳状态。
又是一通勾拳打在那家伙的肚子上，趁他痛苦得捂着肚子弯下腰的时候一记直拳狠狠的打在对方脸上。
伴随着骨骼断裂的声音，那家伙捂住满是鲜血的脸倒在地上，疯了似的嚎叫着。
大概鼻梁骨被打断了吧。
不过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道。因为我知道就算在这里打了人，只要不把对方打死的话，几乎是不会有人来管的。生活了这么多年，早已对这个世界的规则习以为常了。
就算把警察喊来，对方也绝对不会管的。警察只负责盗窃和抢劫，只有公司的财产受到损失才会看见这些人出动，当然员工闹事也算在内。至于员工之间打架斗殴，如果上面懒得管的话，也几乎就是不了了之。
回想起来上次我们打架也没人来管过。没人会管我们这些工人的死活，就算给孙俊那种人卖命，回头他只要说一句‘不关我事’大概就能撇清关系了。
想想都觉得可悲。
下一刻，我被打倒了。
是那个被我打倒的家伙，趁着我对付第二个人的时候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我刚把这个对手收拾掉，就被他打倒了。
这才发现战场上的情形不利于我们，在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看到徐通还在和一个工人单挑。双方势均力敌，谁也占不到便宜。而刘一辉因为个子最高所以被对方重点照顾了，陷入一对二的状态，现在也和我一样被打倒在地。
没错，算上我对付的两人，一共是三对五，我们处在劣势。
而倒在一边的小智虽然几次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无奈伤得太重根本没法帮忙。
结果显而易见，我们败了。
被对方的五个人逼到角落里狠狠的揍了一顿，直到没人能爬起来，那些家伙才不甘心的收了手。
“******，下次再让我们遇到绝对不会放过你们！呸！”
几个男人咒骂了一通之后，又往我们身上吐了几口唾沫才罢休。等他们走后好一会，我才支撑着快要散架的身体爬起来。
再去看徐通、小智和刘一辉，发现他们也只是勉强能站起来的程度。像这种情况，挨打的话没被打成残疾就算是万幸了吧。
“你们没事吧？”
“没事，至少还没死呢。”
徐通和刘一辉苦笑一声站了起来。
当我伸出手拉住小智的时候，他却一直低着头，轻轻对我说了声‘谢谢’。
其实根本不用问，光想想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一定是那些人又在威胁直子和七海小姐，小智上前劝阻然后发生了争执吧。
“真没想到，明明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
小智恨恨的嘟囔一句，擦了把脸上的泥巴，眼中带着深深的自责。
“上下班的时候一直都在跟着，直到亲眼看着她们回宿舍才能安心，本以为那些人就没机会骚扰她们了！可是没想到他们竟敢在公司里闹事！”
“这么说，这次是发生在公司里了吗？”
“没错。”
小智的脸上鼻青脸肿，伤势比我们要重得多。不知道是因为气愤还是因为牵连到伤口，他龇牙咧嘴的吸了两口冷气，才不甘心的说。
“这次他们竟敢明目张胆在走廊上围堵七海和小直子！如果不是因为宏北先生在场的话，她们两个就要被那帮家伙给——”
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小智捂着青肿的腮帮痛得直稀奇。因为脸上受伤的原因，他没说一句话都要付出巨大的努力才行。
这时候却传来不和谐的声音。
“怎么又是那个宏北！”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我狠狠的瞪了一眼徐通，后者立刻闭上嘴。我们都已经被那些工人揍一顿了，哪里还顾得上宏北弥夫啊？
“总之先回去吧，咱们的确要从长计议了。”
于是，我们相互搀扶着回到车间。
回去之后自然又被工头骂了一通。虽说是工头，但也不会在这种事上帮我们，或者说他考虑最多的还是工作。只要不影响工作就没问题，这点倒是很像那些高管了。
所幸的是炉火还保持着温度，工作也没耽误，按照中村的话说就是如果耽误了工作连他也要受到责罚，于是他一直在埋头干活的。
总之还是先谢谢他吧。
我们围着墙角的水缸，用水把脸上的血迹和尘土洗干净。清洗伤口的时候，能听见从大家嘴里发出的抽凉气的声音，当然我也不例外。
这次的确被揍得够惨。
然后拿着铁锹回到锅炉前干活，是时候向大家挑明了。
“那么，让我们来讨论一下今后该怎么办吧。你们也看到了，小智需要我们的帮助。，首先要承认正是因为那次活动才让我们摆脱了被人欺负的日子，既然小智帮过我们大家，那么这次于情于理我们都不应该坐视不管的。”
我把铲子狠狠的往煤堆里一插，摆出严肃的态度说道。
“当然我也不会强迫你们。只不过这段时间大家一直互相冷落着，就算心里有什么想说的也不能痛痛快快的说出来。所以现在表个态吧，究竟是帮忙还是不帮，我希望你们能给我个明确的答复。虽然说能借助的力量越多越好，但是对于那些不心甘情愿的人来说，如果能表明态度，至少让我清楚你的立场也是好的。”
这样说着同时看了看徐通和刘一辉。
他们当然明白我的话究竟是说给谁听的，于是徐通首先表了态。
“就算不管七海和那个宏北弥夫，但是你有考虑过自己的立场吗？如果和那些工人对着干，难道表示我们要站在高管的一方吗？”
这样说着，他又转向小智。
“你究竟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这不是重点。”
小智摇摇头，皱着眉头盯着徐通。
“那些人才是坏蛋，七海她们根本就是受害者！如果就连这样也要被人诟病的话，那就是是非不明了。”
“可是这个世界哪里又能像你想象的那样是非分明的呀！如果你出手帮了七海，传出去的话别人只会认为你倒向高管的一方和工人作对，他们会把你当成叛徒的！”
“就算被当成叛徒我也不能坐视不管！七海是我的恩人，直子也没做错什么！如果连这么点正义都不能得到伸张的话，当初我站出来对抗孙俊又有什么意义！？”
小智几乎是咆哮着喊出这些话，徐通一脸忧愁的叹了口气。
“你还是不明白呀。比起正义来说怎么看都是群体的利益更重要吧？”
见到两人又要争吵起来，我连忙把他们拉开。
然后转向徐通。
“行了，你还是给我个话吧，究竟帮忙，还是不帮？”
徐通摇摇头。
“这次我不打算帮忙，抱歉。”
这个结果已经猜到了。我又问刘一辉。
“那你呢？”
“我..”
“痛快点，别婆婆妈妈的！”
“抱歉，文哥。”
——电铃声响起，我才发觉已经到休息的时间了。
我把小智单独叫出去，眼睛里掩藏不住伤感的看着他。
“他们说的，你都听到了，抱歉..”
“没关系，本来我也没打算让他们两个帮我的。而且我觉得他们帮我反倒会害了他们。徐通说的没错，如果这时候跟那几个工人作对，就没办法再保持自己的立场了。到时候会成为众矢之的的吧？”
小智脸色很平静，若无其事的说着。
而我的心里却异常难受。忽然有种感觉，觉得小智在离我们越来越远。
“好啦，文哥你也不用自责。你已经帮我这么多，我还是很感激的。”
小智笑着安慰我，我却觉得他笑得很苦涩。
“那么，我先回去啦。”
说完，他默默转身，独自一人往回走。
望着那个孤单且显得有些落寞的背影，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冲动，我喊住他。
“小智！”
小智听到我的喊声回过头，诧异的看着我。
“有什么事吗？”
“我们——”
犹豫了一会，我咽了口唾沫，下决心似的问道。
“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当然了，我们一直都是朋友呢。”
小智笑了。虽然依然是那样阳光的笑容，但就像总会伴随着阳光出现的阴影一样，我看到在那阳光的笑容中隐藏的阴霾。
我愣住了。
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回过神来的时候，走廊上已经只剩下我一人。
忽然有种心脏被撕裂的感觉，而在那过后是被吞噬了一样在胸腔中留下的空洞，好像缺失了什么似的。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
某样重要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