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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八一风云(10)

十、义师南下,兵败韩江

(一)仓促撤离,奔赴临川

八一起义军决定南下以后,从1927年8月4日起,便陆续拔营,到8月6日黎明以前,基本全部撤离南昌。而朱培德潜伏在南昌的爪牙,深夜集结人枪,在黎明时即派了人枪封锁各个城门,迎接即将返回的王均、金汉鼎分别领导的三、九两军部队,全市已经关门闭店,商贩也不上街做买卖。由于要迎回外逃官兵,没有闭城,也有不少人出城避难,经过搜查,也能放行。全城又进入白色恐怖烟云笼罩之中。

我原拟按照团委安排与傅铭第在六日早上移居附近乡村,没有料到挑运行李的挑夫未到,另雇又无法雇到。正在焦急中,团********吴季滨和组织委员汪继贤亲来我的住所,被告知省委决定,我还是随部队南下,并告情况严重,须化装和难民一样混出城去。我只好照办,孑身一人(连袋里一支金笔都怕检查出事交给了汪继贤),随着逃难的人群从羊子巷冲向城外,到顺化门时,只见一群“丘八”在城门口搜检,这里傅惠忠和几个人[其中有一个,后来认识是前浙江省党部组织部长(宋敬卿)也在搜检的行列中],当搜检出手表钱物后始于放行。不久,又接上冲出来几个一师学生(其中有李蹊、****桃,家住茬港李家渡),他们仅仅带出来纸笔和书带一个小包,幸无贵重衣物,未被劫收。我们一行人向去抚州的大道前进,沿途遇到了第三军的官兵,沿途受到盘查搜检。一直过了莲塘,才没再碰上敌矢。在路上两李(他们两人都是团员),因为一师的几个逃窜在外的****小头目昨天就回到学校活动,十分神气,他们觉得还是回家暂避锋芒。他们邀我们——包括傅惠忠同伴的几个人到他的家吃了一餐饭,开了一张路线单,要我们按图前进。当我们到达进贤后,才遇上一些零散的起义部队,其中有的是殿后部队,有的是从四军黄琪翔部队逃出来的人员,才知道起义军中一小部分出了变化,在南昌没有什么迹象,一到进贤便撕下面孔,把一个师向东北拉走,师部中一些红色军官和政工人员知道李汉魂师已经叛变,有的被抓,有的逃跑,他们就是逃出追赶起义部队的。于是我们又结伴同行。过去,我没有走过乡下长路,走了两天,累得好苦,只见江边一只大船,船上装的是朱德主办的军官教育团的一个学兵连,指导员胡连璋是我过去熟悉的,邀我们一齐搭船,我和我的随行者正求之不得,大家并一拥而上(挤不上去的搭后面的船)。船小人多,挤得满满的。沿途可热闹极了,学兵连的学兵,不过十多岁,闹闹玩玩,说说唱唱,当一唱起红色歌曲来,全船合唱,几乎忘了自己的处境。我是绍兴人,宋敬卿也是绍兴人。他告诉我今年春上浙江省党部受到******魔爪破坏,宣中华同志遇难。他是仓促逃到武汉,旋又随军参加八一起义,他与傅惠忠同志分在革命委员会党委会工作,给我们上了堂革命教育课。时间过得真快,第二天船就到了抚州——起义军的集结地。

进得抚州城后,到处是起义的人流,遇见了不少熟人,互相热烈握手,像是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从交谈中,知道起义军是在这里集结、休整,并知道今天下午在临川中学召开全体大会(革命委员会下属各个委员会和其他单位),布置南下任务。先在党务委员会见到中央委员彭****、张曙时和江西省主席姜济寰(姜原被推为委员,到此后被任命为省主席、财务委员会委员),宋敬卿和傅惠忠就此归队。还见到了邓鹤鸣等一些旧友。他们曾邀我就在党务委员会工作,知道我是随后赶来的,还未被安排。当时我因为身无所属,就答应了。因为时已近午,腹中饥饿,当时就去临川****,正遇见南昌****的部长王植三(临川人),立即介绍****负责人李XX(后来才知道即是李井泉)相见,他正忙于欢迎支援起义军和动员学生参军工作。我随即介绍了南昌组织学生参军情况,王植三已经会见了南昌****负责人刘仁(现已参军),当即在街上吃了一餐中饭。饭后吃了一个刚上市的硕大无比有名的抚州西瓜。饭后,我立即再去临川中学,探问找到了刘九峰(他是江西省委组织部长,现分配在革命委员会的农工运动委员会),告诉我来此后的情况。他要我就留到农工委员会,并说江西同志很多分在这里,而且****的夏湘明等也正分到这里。我想,原来已经暂时答应了张曙时,但党委会工作没干过,当然农工工作也没干过,到朱德的第九军,系新组建的队伍,军事工作也不会合适,我希望的是去总政治部搞民运。偏偏此时,郭沫若虽然已被公布为总政治部主任,但还没有到职(他同时被任命为宣传委员会主席,后又兼外交交涉员,肯定会来)这里是暂时休整地,三两天就将开拔,无可奈何。好在刘九峰是我的老领导(20世纪80年代他在搞民盟工作时和他重聚,后来病故)。他是老革命,是我崇敬的人,这样就同意参加农工委员会,辞去了张曙时的邀请(各单位都在临川中学里)。九峰引我见了农工委员会主席张国焘,委员陈荫林(湖北人,原湖北省总工会委员长)、彭湃(广东人,后来领导东江海陆丰起义,这两人都是国民党候补中委),这就铸定了我在南下时追随张国焘工作的命运。千错万错,第一错,不该随着他。如果随着总政或第九军,也许成仁,也许成功,不至于不久陷入流亡的、在死亡线上挣扎的生活。

下午约三时许,革命委员会全体大会开会了。我也参加了。偌大一个礼堂,坐满了人,中间两旁还站了人,都是起义军的党政工作者。由谭平山主持,排头两名的宋庆龄、邓演达未来,张发奎现已成为站在对立面的人,革命委员会一直是由谭平山领导(他当时是中委,八一失败后,另组第三党)。这次是第一次召开的大会,是动员大会。首先由谭平山谈当前国际国内形势,着重讲述蒋汪勾结,是由于帝国主义者的穿针引线,结成了反俄、反共、镇压工农的反革命营垒,我们必须奋斗,履行总理遗教,实行三民主义,执行三大政策,完成国民革命任务。我们是正义的斗争,有工农的支援,有信心打回广东去,接受苏联援助,重建革命基础,再次北伐,我们一定能够获得胜利。号召全体同志,同心同德,团结互助,边行军,边工作,严守纪律,随军南下,实行军事化,忍受艰苦,奋勇前进。接上是宣传委员会副主席恽代英讲话,主要讲宣委会是做宣传工作,其他部门同样要做,宣传我们大军南下的任务,揭露反动派的罪恶阴谋,要唤起民众,支援我们南下任务,在会上宣讲了八一起义宣传要点,供各单位沿途宣讲资料。恽代英是我党杰出人物,我早已钦仰于心,但在这里才第一次见面,湖北口音,说话铿锵有力,生动幽默,具有演讲天才。我过去读过《中国青年》(中央团的刊物)恽代英写的文章,简短风趣,精辟、尖锐,读后还留有滋味,没想到他的讲话这么好。无怪,常听得人们说,人才集中在党内,而恽代英是人才中的杰出人才。

会后,我随着农工委员会的人员来到驻地,在一间小房里,作了简单的叙谈。过去,这个“张国焘”名字早就列入江西省政府委员会的委员名单里(光棍委员,不兼厅长),可是从未见到过此人,只知道他是萍乡人,早年参加过五四运动,是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之一。多年以来,一直在担任****湖北********。在此以前,我就曾回忆过去江西的****领导人——罗亦农、陈潭秋、汪泽楷都和蔼可亲,对我很热情,却不料他对我冷冷淡淡,态度极为傲慢。他个子高高的,架着宽边玳瑁眼镜,正在和一个人谈话,只对我们点一点头,连请坐的招呼都没打,一直等到那人走后,才简单地寒暄了两句,官僚架子真大。倒是那位湖北的陈荫林却很热情接待,问寒问暖,安排我的铺位,并告知这里的食宿时间,并同我去领生活费(我是后来,补发我的钱在出城时已被抢光,正好应急,买了点日用品及茶杯饭碗)。陈其貌不扬,在湖北曾是风云人物,尽管个子小,瘦瘦的,以后行军,他总是走在队伍的前面,会务基本上是他在主管。可惜路上患了胃肠炎,到瑞金后医治无效身死,年龄不过三十过点。好人不长寿,真是可惜。由于不满张国焘的官僚形象和作风,我动了转到其他部门念头。可是,朱德的九军已先头走了,郭沫若还没到(直到快近宁都时他才赶到),其他部门我又不想去。又由于九峰多次开导,也就打消此念。当进入广东后,情势又恶劣,敌人正在堵击。就因为这样,我就在农工委员会待下去了。因为我曾被抢劫,不少江西熟人资助我衣物和零用,又领到了26元生活费,伙食是吃公家的,不用花钱。所以,行军途上,我也不是一个穷措大了。

(二)随军南下,千里长征

在临川休整了两天,农工委员会也作了行军组织安排,公布了行军纪律、途中路标及单位暗号,就在天还未明的时间,听起床号起床,吃过早饭后,便随队出发了。大部队早就分途前进,我们革委会机关是走大路上(以后也分路),以机关为单位行进。路上是在行走密密麻麻队伍,也有一小部分部队夹在中间。在昏睡中听到号音,真还想睡,可不成,只有起床打起刚学而还没学好的背包(发了军用毯),就拿起茶缸(碗买了,觉得不必要,丢下了),去打饭盛菜,很快就吃完。集合号又响了,陈荫林集合队伍说明路标、中餐及晚上宿营地点后,破题儿第一次过行军生活了。行军途中,到处看到路标号各单位都有前站,轮流担任,任务是安排食宿。三岔路口既无树木,就摆上三块石头或三根树枝,压上“农工”字条,不用问路,按路标前进。很快就熟悉了起床、紧急集合、休息等军号声音。吃饭军人化,休息时间(指途中)也有规定,不能随便停止休息,每天行军五六十里不等。虽然并不太远,然而一天走下来,好像累得散了骨架。在此以前,我从来没有每次走十里以上的路,感觉到十分紧张、疲累,好像休息就是最大幸福。然而为了不掉队,为了追求光明前途,不得不勉力以赴。走着走着,逐渐地成为习惯了。

这次行军,人可真多,路上人挤人,到处有军队,到处有机关。机关中有革命委员会、党务委员会、宣传委员会、农工委员会(革委会是总的,集党政工作在一起)。部队有叶挺的十一军(不久组成),贺龙的二十军、朱德的九军(尚未完全建成,主要是南昌公安局和教导团及收编金汉鼎部),外有参谋团(决策的,以刘伯承为首)、政治保卫处(处长李立三),浩浩荡荡,约三万人。农工委员会,除了几个委员会主席和委员以及刘九峰外,都是青年同志,约莫五六十人。最多的是江西,其次是湖北、湖南、广东人。一般都是各地工会、农会等群众团体来的干部,虽然彼此间不很熟悉,但在行军途中,边走、边谈、边唱,渐渐熟悉起来,特别是唱歌,只要有人起一个头,大家都彼此合唱起来,在行走中的其他单位同志也会参加合唱。在途中,真是所谓“红遍天”,绝大多数是党员团员,国际歌和少年国际歌,尽情高唱,百无禁忌了。如果遇有宣传队或妇女队在行进,还会对唱,简直成了行军途中文娱会演。彼此都是为了一个目标“继续革命”,只要志同道合,陌生人也会变成熟交。如果路上遇着参加过江西党大会、团大会的外地参军南下的熟人如德安邹焕文……和一些在江西南昌省市党部的参加革委会所属单位的相识,路上见了面,那真是亲热得如火如荼,依依难舍。这些情况,每天都会出现。从行路闲谈中获悉革委会委员中除宋庆龄、邓演达未到外,尚有何香凝、陈友仁也未来,只是挂名。党务委员会系张曙时负责,财务委员会林祖涵(即前六军政治部主任,途上没有见到)负责。最有权威的是参谋团,******、刘伯承、贺龙三人。行军,我们是走在中间,所以许多领导人都会时常遇见。路上,无论官兵,或是机关干部,都是挪动自己两条腿,也有少量的马,主要是驮运公物,个别照顾女同志,如韩麟符的爱人骑着马走,年老的如彭****、张曙时、肥胖的姜济寰,也是拄着根木棍,彳亍前进。负责保卫及宣传的李立三、恽代英更是雄赳赳、气昂昂地阔步前进,忽马在前,忽马在后,都挎了一支短枪,穿插在行军的队伍中。恽代英是高度近视,不知怎的,眼镜断了脚,就系上一根绳子,见谁都会扯几句,谈笑风生,大家都欢喜接近他。但农工会的张国焘主席呢,很少和我们走在一起,就是休息宿营也没见到他,一路上都是陈荫林和一位秘书照料,到瑞金休整时,才见到了他。

农工委员会,主要是发动工农、组织工农、开展工农群众工作的一个机构,每到一个地方,即在宿营时,特别是在停驻时间就得和当地工农团体联系,要求配合进行维持地方秩序,照常生产照常营业,大力支援南下大军工作。在停驻时间,就会分工去调查、联系、访问,并进行宣传工作。在江西境内,主要是原任党委书记的刘九峰负责。我是搞学生青年工作的,除在临川和临川****联系过后,到瑞金止,并未找到工作对象,于是主要搞宣传工作。在行军途中,多是用石灰水涂写标语,在市集里会写贴一些彩纸标语,宿营时遇有群众集会(一般是欢迎会)就代表农工会致词,主要是按照宣传要点;到县城时,会组织宣传队上街宣讲。由于讲的次数多,以后连准备也不必要,开口就讲。路过农村、到县城时,也会谈到农村土改反霸问题,一般是泛泛其谈,强调耕者有其田。主要原因,是行军途中不搞斗争,避免冲突,以顺利进军。农工委员会还有一个专门任务,每到集镇,会指派一两个人参加地方组织协助支应任务,分配房舍,收购米粮,处理群众要求,解决群众纠纷。就在到宁都县城以后,由于县长远逃,农工会就派遣刘企勋(永新人)任宁都县长,在县署办公。这些工作都随开拔而结束。农工会人不算多,一般是一齐行进,但到了广昌,却分成两路,一路由广昌经石城到瑞金;另一路则由广昌经宁都到瑞金的。我是参加往宁都的一路,这一路是随着十一军的进行路程前进的,由陈荫林带队。原因是什么,不知道。我们行军,从抚州出发起,漫长的征程中,大军过处真如古语“鸡犬不惊,秋毫无犯”,强调纪律,安民爱民,连土豪劣绅也从没去打扰。晚上宿营,借住民房,事后一律恢复原状,打扫干净。农民照常生产,商店照常营业,给群众是留下好印象。沿途,我们总想到,像是行路客人,不像个革命队伍。后来失败,曾经受到“不发动工农斗争”、“脱离工农,脱离革命”,遭致失败的批评。

一路上,长驱直下,平安无事,可是分成两路后,却遇到战事。8月18日,快到瑞金时,已近黄昏,看到不少部队在山坡、林边休息,机关行进队伍也就停下休息。遍地是密密麻麻的人群,没有过去那种欢笑的面孔。我们也接到通知,暂停前进,休息待命,看来前方有情况了。消息传来,从下午起,我们正在前方与从广东进犯之敌军遭遇,已经打了好久,听说已近尾声,正处于解决残敌阶段。但我们听不到枪炮声,也就明确了两路行军,主要是以十一军正面对会昌前来之敌,而以二十军迂回石城向瑞金包抄。直到天黑了很久才听到部队欢呼声“我们打胜仗了”。听到彭湃说,来犯的是钱大钧,有几个师之众,不堪一击,遭我“铁军”猛攻,惨遭败绩,钱大钧几乎被我们活捉,可是被他逃掉了。在焦急中得到战争胜利的喜悦,在凯歌声中我们大唱《国际歌》欢歌前进。沿途还遇上侧面回师的队伍,每人背上都背了好几支枪。见面时,我们高呼“铁军万岁”!这时正在和我们一齐行进的恽代英笑着说:“铁已铸成钢,现在‘铁军’应升级为‘钢军’。”我们在近夜半时走进了以后成为红都的瑞金城,不久我们两路人马就在这里汇合了。

来到瑞金后,我们农工会驻在一个庙里,在这里休整了三天。受到当地群众的热烈欢迎,杀猪送酒慰劳我们。在这三天里,我们也为当地群众做了一些宣传发动工作,也留下一点点革命火星。来到瑞金后,革命委员会又召开了一次全体大会,总结了在江西境内一段行军工作,对大家的辛苦行军表示慰劳,也给予了一些单位表扬。在这次会上,谭平山说,马上就要经福建过广东,进入我们的目的地了,大家更要艰苦努力,遵守纪律,昂首前进去潮汕,即将受到第三国际的声援,和革命的广东人民一起重建革命基地了。在瑞金,我才见到了郭沫若、朱德,他们热情和我交谈。当然,我此时只有暂停转业到他们那里的打算,不好意思在这战争烽火时提出。可惜的是农工委员会的副主席陈荫林却因医药无效病死在瑞金,葬于郊外,真是农工会的巨大损失。

(三)经长汀到汕头

经过三天的修整,我们又由瑞金继续前进了。原来一直是南下,现在则折向东面去福建了。出县不久,即爬高山,仅十里左右,便到了江西与福建分界的古城隘。开始我还以为既是两省交界处,又有关隘,一定是崇山峻岭,会有着雄伟的关口——如“天下第一关”,谁知是仅有一座城楼的关隘,既平坦,又无险境,也算关隘。只是啊,虽无惊人之处,但回首东望,白云苍茫,多年工作的江西,再见了。爹娘啊,我越离越远了,不知何时能再见了。一片恋乡思亲的怅惘感觉,无限心伤。我想,在南下的江西人,都会有这种茫茫然的感慨。

进入福建地界,踏上闽西南山地,到处是崇山峻岭,一山高一山,整天都在上山、爬坡,沿途少人烟,见到小村居民,乡音不懂,无由答话,连喝茶也找不到喝,只好喝泉水。饿了吃早预备的干粮,显然不足,又累又饿。但由于会昌的大捷,眼见过不了几天,就要达到我们的目标——今后工作的根据地,也就是消除了忧和累。

瑞金距长汀很近。我们来到了号称小上海的汀州,市面十分繁荣,好像没受战事影响的样子,当大军到达后,一切的一切都照常生产营业,不仅有电灯、电话,而且有自来水,高楼大厦林立,优美房舍栉比。地方可能没南昌大,但精美则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到达后,群众热烈欢迎,到处贴满红绿欢迎标语。到达驻地后,群众代表就前来握手言欢。以前到一个地方是群众要我们去寻找发动,现在则上门来找我们,而且有不少青年要求参军,想是当地政府做了不少工作。这时,我们农工委员会特别忙起来了,一方面要接待来访的同志,一方面要派人出去协助当地工会农会工作。只是,我们不太听得懂长汀话,偏偏会里福建同志不多,只有就地找了些高中学生能讲普通话的帮忙做翻译。后来听说汀州党组织活动力强,就曾和瑞金党组织联系过,当起义军南下消息传来,地方军阀官僚地主豪绅早已闻风远避,做了大量工作。起义军到达后,曾与当地合作,做了大量工作,为以后党在苏区根据地工作创造了前提。

在长汀又停驻了好几天。会昌战役我们也有不少伤病员,就在当地一所福音医院医伤。这所医院对我们很同情,热情为我们医治伤员。我们在长期行军途中过于劳累,也有些小病小痛,都到这里来医治,我也看过一次病。一直到新中国成立后才知这所医院院长就是傅连暲。也知道,我们伤员中的重伤员也被他留下来医治,陈赓也是他医好的。事实上,到长汀,除了积极开展工作外,对部队机关伤病员的医治是及时的。如果陈荫林来到长汀,也不至于因缺医缺药而死。长汀商业发达,大家都买了一些日用品。由长汀出发,折向南下前进。首先经过了上杭,这里也是很好的县城,商业贸盛,对我们也极表欢迎。只是未曾停驻,就进入大埔,这里已是广东的一个小县城,像江西的小城一样,商店不多,没有上杭那么热闹,有点朴实古老形态。进入广东境后,彭湃就取代了陈荫林的职位,主持农工会工作。过大埔后不久,就沿韩江前进。这里有船只通行,河面很宽,由汕头入海。到此后,就有一部分单位乘船南下,但大部分还是步行。我们也坐上了一条小船,一船可以坐二三十人。早晚还是到周边指定地点吃饭,但中饭是带着冷饭冷菜在船上吃。沿途,在船上欣赏湛江风光,两岸树木森森,阡陌纵横,十分秀丽。而且由于快到达目的地,心旷神怡。岸两边大路,都有大军在行进,河中很多由起义部队机关雇乘的船只。船多,相邻前驶,有时彼此还可以对话。就是在快到潮州的前夜,船正在中流行驶,突然前右方枪声大作,火光四射,如大年燃放爆竹似的,我们惊惶地躲进舱里。然而枪声更加密集,左岸、前后船上也射出弹火,只见天空如放焰火,火光冲天,如同白日,只听见子弹声音嗖嗖地从头顶上飞过。当时,心情是有点害怕。我们知道,朱德的第九军正扼守在邻近赣闽边境,防止敌人堵击,前后左右都是我们成千上万部队在行进。浩浩大江,而我们的船只密密麻麻,估计问题不大,主要是防避流弹击中。约莫半个多小时,枪声才停止。第二天早上泊船吃饭时,才知道是地方反动民团对我们进行袭击,我军立即还击,前后左右以及在江中的部队纷纷响应,枪声多来自我们,民团早就龟缩,我们也没有前去攻打,这是一场虚惊。至今回忆那晚上船上所见的流星四射,黑夜火焰,真是十分好看。在我生命史上是第一次欣赏到,也是我第一次亲临战场上的炮火。

24日,我们驻在潮州市黄埔军校潮州分校,后边就是西湖。据说潮州是陈炯明的老窝,西湖就是他开辟的,当然比不上杭州西湖,又是那么小,比南昌的东湖还小,但山石亭榭,布置得还美观。我们是住在营房里,靠近外边,听说******也住在里面。我一直没见到。从参军南下一直到起义失败止,我就从没见过他。还是八一起义后我送同学到皇殿侧心远中学看到他一次。我总是想见见他。所有起义的领导我基本上都见过,就是没有见到他,真是憾事。陈炯明叛变时,是******带领学生军(黄埔军校学生)前来平叛,消灭了叛军。他住在潮州军分校,也是有意义的。因为在潮州要休息几天,我除了经常去西湖玩玩外,还到江边去玩。传说,古代这里鳄鱼很多,是唐代文豪“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的韩愈,被贬在此,由于鳄鱼为害,写了一篇流传至今的《祭鳄鱼文》,把鳄鱼“祭走了”。这是一个古迹,然而却哪里找得到。韩江水不很深,外加距汕头海口很远,鳄鱼哪能在此生存。

这时,已入秋凉,病号又多起来了。有的同志因病随军前进,越拖越重,而且这时又流行了疟疾、痢疾、伤寒等传染病,漫延开来,随军医师和当地医师都忙不过来。好在国民党中委沈****老先生懂得医药,在机关是他协助医疗,中药草药一齐来。我当时也病了,他给我诊脉处方,吃了几包药也好了。主要是因为如此,我在潮州,单位让我休息,没有搞工作。事实上,我不懂潮州活,即去工作,也白搭。好在这里是彭湃同志的老家,他地方情况、当地人士都很熟悉,他一直在主持单位工作,和几个广东老乡,也就对付过去了。

彭湃人很和蔼可亲,经常会和我交谈。******在这里做过专员,带领学生军打败陈炯明的情况,就是他告诉我的。他还告诉我,前面——东江地区一直是革命根据地,群众觉悟性很高,如果是到了东江(海陆丰一带)那就是鱼儿到了大江。是他的同乡告诉我,彭湃是个大地主家庭出身,家里很富有,仗义疏财,他站在农民一边,不收地租,而且把地送给农民,和农民一起闹革命,在海陆丰一带具有很高的威信。当地农民不叫他的姓名,只称“同志”。此人也,个儿不高,满口乡音(但对我们说普通话),脚穿草鞋,身着大布便衫,本来已经是浑身漆黑,却因为戴着一顶雪白的拿破仑帽,更显得出色的黑。与张国焘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全会的同志都接近他。

由潮州到汕头,有一条短途小火车铁路,创建不久,据说开始时还要人力推动。由于车小且少,而人多,只能分批乘车。我是单位上最后一批乘车者,在苍茫的暮色中,到达久已向往的城市汕头。我们的住所是在临海的大道上,街上建筑高楼巍峨,前面临江,江上停泊了不少的轮船兵舰。大路很宽,只是路上少行人,怪冷清的。到达机关后,前来的同志告,幸好你迟来了几个钟头,免受一场虚惊。原来是反动军队开来几条兵舰,藉外舰掩护,逐渐靠近堤岸,先用大炮机枪向岸上扫射一阵子,便放下不少小舢板登陆强攻。幸亏我军早有准备,立即英勇阻击,才将登陆军击退。我军一缺重炮,二无兵舰,眼睁睁地看他退向外舰后面,而我们却无法再向他们进击。同志们告,江中远远的几条外船后面那几条就是下午开来向我们攻击的敌舰。果真是如此,那外舰悬着星条旗与十字旗,肯定是英美兵舰。只听到兵舰上的号音,从探照灯射出来照耀如同白天的灯光,很明显国民党反动军队和帝国主义者是有密切勾结的,令人义愤填膺,然而又徒唤奈何。而且还有一个消息,说是国民党军队已分兵前来围攻我们,从江西来的军队正在和驻三河坝的朱德九军交战;广东韶关的军队也分别向我们靠近,形势是十分险峻,对我们长期行军疲惫不堪,后无支援,前无友军的情况是多么不利。说不定国民党的军队也许还在设法再次登陆侵犯,内心十分沉重,虽然睡的是高楼大厦,可是一晚却没睡好。第二天一早,就听说总政治部主任兼外交特派员的郭沫若,昨天就曾向驻汕头的领事提出了抗议,要求他们保持中立。到下午,翘首东望,外舱后面的几艘飘扬青天白日旗的军舰好像是退出了,看不到了。但又听说,它们还守在海口上,当然暂时是不至于再登陆了。但很显然的是有计划的封锁汕头海口,看来,即使苏联派舰队携带弹药物资前来,已经无法和我们进行交接了。这给我们是一个十分沉重的打击,大家(包括有些领导)都唉声叹气了。

我到汕头的第三天,汕头市面已经恢复正常,商店照常营业,我军巡逻队经常在街上巡逻。来农工委员会联系的群众团体和人民群众多起来了,会客室和办公室挤得满满的。这里的工会、农会组织有着一定的基础,听说已由地下活动转入公开活动。

在汕头市,很少外出逛街,总觉得有些提心吊胆的,一来是战局紧张,前途堪虑;二则是农委会到汕头后,挂起机关大牌来,而且也将随行来此的人分了工,组织机构在委员会下设两室(秘书、机要)、三科(组织、总务、宣传),我却被分配在秘书处的文书组,干文书工作,这与我的能力、性情极不相称。而原在****的一个青年司书陆某竟高升为秘书;刘九峰也被分配在组织科任副职,主要干部除少数人外多半湖北人,即随张国焘干过工作南下的人。看来我们是不受欢迎的人物,也可以说受到排挤的人。此时此地,正值兵荒马乱,要想跳槽,实非其时,既无法申诉,只有压制在心头。等待机会,好在革命委员会各单位中,总会有答复的。

在汕头,停留了好几天,陆续得到消息,朱德的九军在三河坝被围困,海口外又增加了不少国民党军舰,又传广东国民党部队已从西迫近我们。由于我们长途行军,又经征战,伤病、死亡人数多,弹药枪械越来越少,情况真是不妙。来农工委员会的人们也渐渐稀疏。就在此时此地,我们才见到我们的主席张国焘,他一个人占用一个小房,整天躺在床上唉声叹气,有人来只推托彭湃或董秘书代见,一变过去那种骄傲自得的老爷姿态,变为斗败垂颈的公鸡,因而使会里大小职员受到感染,更加消沉。

在汕头,有一件难忘的回忆。论得是中秋后十天(阳历是9月25日),由于党务委员会的南昌旧友周郁文(后来化名为李文学,在苏区时被作为****错杀,这是后来江西军区要我写回忆材料才知道他已去世)邀约(他住在我们紧邻),约我到隔壁一家大饭店吃晚饭。他较富裕,平日和我感情好,行军中途经常会叙谈。饭后在屋顶平台,只见残月当空,谈到中秋旧事,何况目前处境险恶,相对唏嘘,饭店柜台上尚有出售月饼,我们在茶桌坐下后,便命侍者取月饼来,尝尝广东月饼滋味。周郁文只说要拿好的来,我们共三人,吃了六个月饼,月饼看上去是不错,但吃起来并不对味,好像还有点苦味。一结账,竟花大洋近20元(当时一般普通月饼只消两角多钱一个)。后来一问,始知侍者听说要好的,便把含有营养药物的高贵月饼给我们吃。大家摇摇头,认为做了一次傻瓜,周郁文也只有照数出钱。此事让后来我们一路上成了笑柄。

就在吃月饼后的第五天晚上,已睡了大半夜了,在睡梦中听到紧急行军号,知大事不好,也无法问询,只有急忙起床,打好背包,匆忙上道。行行重行行,随着人流,走尽了马路,便踏上了沙岸,可能是退潮时间,走了好长好长的一条路,走在沙滩上,脚陷得很深,软绵绵的好吃力。好不容易踏上跳板,走进了艘很大的货轮,沙滩上人多如蚁,船只也不少,有人指挥,上哪条船。上船后遇到机关上各单位的一些熟人,谁也不知道出走是闹什么玩意儿。但有一点是知道的。前后有情况,后方战事失利,显然是撤退。这次,事前通知轻装,稍为笨重的东西丢掉(我当然是没有),船在行驶,心中跳动,人心惶惶,相对无言。反正都有这么一个打算,形势所迫,今后只有拿起枪来和大家一起闹革命。

轮船走了好长一段时间,在一个地方停下。这时已是上午了,就由农工会的指挥人员招呼我们下船,步行南进,走的是乡间小路。同行者既有机关干部,也有部队官兵,其中有不少的伤病员。行行重行行,队伍越来越乱,有的几乎是不能一个单位按一个单位前进了。早上既没有吃饭,中午也无饭可吃,走又走得累,饿也饿得苦,这才尝到了饿饭的滋味。这时农工会的主席和指挥的秘书也不见了,心知大事不好,但又有什么法儿可想呢。一直沿着乡间小道,经过惠来县,城门关着,静悄悄的,谁也不敢走过去,绕着田间小道走过。路上,听到有的单位如财政委员会就将随带的银币给职工每人五六十元,以备紧急要需,各单位也都有这种相同做法,可是农工会头头一个也不见了,有谁来管,“大难来时各自飞”。从惠来县开始,当地人都筑了小城堡,一座一座又一座,而且是几座对峙在一起,再无散在外面的小屋,谁想去找点食物,谁又敢进碉堡式堡群里去。

终于,更倒霉的事发生了。时快近黄昏,隐约听见一阵呼啸的枪声从头上掠过,接上排枪发射过来了,以为是来自堡垒里的反动民团袭击,正在进行中的机关人群霎时秩序大乱,人们四处奔跑,甚至正在行进中的机关队伍,到此也弃物丢枪,无人捡取,不顾一切地逃命。当时行进的是小道,当前横着一条小河,大家都下水泅渡,我也只得下河。然而水很深,几乎沉入水底。幸亏身旁有一位女同志,她好像懂得水性,把我拉过了河,救了我一条小命。她矮矮的,胖胖的,但从此以后再没有见着她,连道谢的机会也没有。过了河,枪还在响,这时我不知如何来了股勇气,捡到路上的一支枪,也就向对面射击,平生是第一次开枪,可惜只打了三发,子弹没有了。要枪有什么用,便丢掉,向对面的山坡上跑去。落暮中见到一些军官簇拥着叶挺来到,在山坡上举起望远镜观察,不料又响起了一阵枪声,他们旋即离去。我紧跟着他,但他们跑得快,再也追不上他们了。幸而以后枪声停止,我随着逃亡的人流并进,同行的都不认识。我们只是向南走,听说海陆丰就在前面,到海陆丰也许好些。不顾疲累与饥饿,一夜未停。到天明后才遇到江西的几个熟人,其中有南昌市党部周郁文、江西省总工会的徐克鹤,此时此地,旧友重逢,真比亲人还亲。从周郁文口中获悉革命委员会在撤出汕头时,就做出了决定,为了保存革命力量,非军事人员,一律疏散,各找出路。周在党务委员会系负责人员之一,知之较早,他说财务委员会发放银圆给职员,也就是根据这一决定,但我们农工委员会却没有将决定公告,反正事已至此,人又找不到,无法可想。周郁文还分析了情况,现在虽已到达了东江海陆丰地方,过去革命历史虽有基础,但这几年来反动势力也逐渐加强,地主民团也武装了起来,同样与我们为敌。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有小心翼翼摸索前进,找到一个通船的海口,往香港上海跑,也许获得生存机会。天已大明,我们一行四人,先在一家农民家里以两元银洋的代价吃了一餐早饭,便启程向东南进行。苦于言语不通中,群众也对我们有戒心,我们一般也不敢接近他们,只是绕着山头走。一路上,到处遇见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小人群。其中有一些是江西的熟人——如教育厅长肖炳章,彼此也没打招呼,都彼此知道目前的任务主要是奔赴小海港找船出海,还是分散为佳。

走了好久,终于打听到出海的海口——甲子港就在前面,远远望去,好大的集镇,也看到了大海,没料到快走近时却遇上逃亡的人流纷纷返回,询问后才知港口情况不妙,地方军警正在捕捉起义军人员,据说凡是较大的海港集市都是如此,万万不可自投罗网。只有一个办法——这里沿海岸人家也有撑船出海(可能是捕鱼或走私)。

只要和他找到这种小海船一样能去香港。无可奈何之余,只有继续从甲子港再沿海边前进。在一条小道上,遇见一个当地青年路过,和他搭话,他能讲普通话,他又是一个人,于是放心与他打交道,说明来意和要求,许以重酬。他说现在各海口均在封锁之中,不能前往海港出海。他答应给我们打听,去找出海的小帆船,但需要等待。他就把我们一行四人带回到家,住在阁楼上,等了好多天,据说是有船去港,但须观潮等风。无可奈何,只有耐心等待。这里伙食的确吃不惯,餐餐是海腥,而且有时是吃生鱼干,我只好光咽饭。

后来,以每人船费五个光洋的代价,经过了好多沙滩路,才上了一个三桅船,船上已经坐满了人,基本上都是逃亡的伙伴。我们付了青年的伙食费,并致谢意。后来周郁文说,是给了他一支小手枪和子弹,自己带在身边不方便,送给他比送银洋他更欢喜。

于是,在晨光曦微中,扬起三个帆,坐小船飘海,这又是我破天荒第一次。

三桅小木船在大海中(看不到海岸了)航行,真是沧海一粟。船随波上下,上时像似到了山顶,下时只看到海水壁立,船在四边海水之中,多么惊险。开始还觉得好玩,飘沉几次,头昏目眩,经不住几番折腾,把早上吃得饱饱的饭全部吐光,以后就是吐酸水,别说站不住,坐不稳,连睡也会翻腾,只好缩在舱里。

祸不单行,在船舱里忽然听到一阵枪声,船上人惊呼:“不好,海盗船来了。”从舱口看远远的飞驶来一条木船,舱面上很多人朝天放枪,我们船上伙计被迫下帆。渐渐盗船驶近,挂上搭钩,两船并排,立即跳过来二十多个彪形大汉,都是用黑布蒙面,只露双目和口鼻,手持长短枪,把乘客三十多人赶上船头,先搜里舱,财物掠取一空,再在舱面搜身,逐个细搜,凡是钱币、钱物,全部搜光,每搜过一个人,就勒令回舱,直到搜完为止,基本上客人衣物钱财搜劫一空,名副其实地遭逢洗劫。当时,海面上空空洞洞,无船行驶,眼见得搜索殆尽,盗众回船,扬帆而去。后来听说,搜检无一幸免,但也有人有经验,在船篷里隐藏了一些银圆、纸币和金饰(周郁文就是其中之一),但我本来有七八十元和手表,于此时全被劫去,仅存光身一个人,真是光棍了。

第二天早上,三帆船到达香港,为时尚早,码头上人不多。港口有好心肠的人告知,昨天拘捕了不少败军,不能上岸,也不能停留。心念,糟糕,这可如何是好。但是,也有人告知附近大古码头有轮开往上海,但票价很贵,要十元钱一个人。好在周郁文身边还有两个金戒,十几元纸币,他也慷慨,我们一齐去大古码头,买票买不起,找到了一个船上水手,他答应我们以五元一人代价,作为“黄鱼”上轮。周郁文给了他一个金戒指,不足补纸币,以二十元成交,这是轮船水手找外快,偷带客人,这客人就是“黄鱼”,搭缩在双层卧铺的水手舱中,无人查票,茶水饭是给轮上所有客人供应的。逢查票时,得了船钱的水手会通知我们缩到他们的卧舱里去,白天可以在下层甲板上溜达,晚上也在甲板上睡。这一情况,船上高级职员也知道,只是应付一下英国稽查。听说这次有一个难友被查出无票乘轮,被打了一顿,船到汕头就把他赶上岸了。

在船上,经常在甲板上站立,遇到不少熟人,知道好多逃亡难友都到香港买票上船,好在他们并没有遇上海盗,在香港也上了岸,未被拘捕。但在船上相见,不敢多接近。到汕头又上了一批难友,特别是见到三军政治部李书信同志,见我衣单,一副狼狈相,偷偷地给了我一些衣服、鞋袜,还给了我几块银圆零用。他未曾参加南昌起义,后来到汕头本想找部队参加工作,可到汕头后,起义军早已撤离,于是就从汕头乘轮过上海回老家(湖南),在船上和我不期而遇,还雪中送炭,我真是十分感激他。他是三军政治部一个科级干部,我在武汉参加九届学生代表会时,见到他,他已经离开政治工作穿上战士衣服,拿枪当兵。不知怎的,又离开队伍,来到汕头,可能又是遇上倒霉事了。

船到上海,听候海关检查,舱泊在黄浦江口。我们为了安全,和有些人一样,花钱搭了小舢板船上岸。上岸后,我们四个患难同伴,便分手各奔前程。就此,结束了三个多月的南征生活。“英雄城上扬义旗,武装革命火星起。投军从戎意志豪,愿乘长风飞万里。”随军南下兵败流亡,但革命意志尚存,志未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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