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后院里种着两排梨树和一排柑桔,桔树虽然还没有开出小巧雅致的花瓣来和雪白绚烂的梨花媲美,它们的茎杆和叶片却幽幽地散发着独特的怡人的香气。树丛里的潮湿的泥地上布满了苔藓,踩上去有些滑腻。虹扶着树枝小心翼翼地走到院门边,“吱呀”一声打开古旧的木门,出来找寻她的脾气古怪的丈夫和男孩子一般淘气的女儿。李石安伫立在书房的敞开着的窗户下面,听到门响,吃惊地回过头来,看到她披在肩上的,还没有来得及穿起来的枣红色的春装。
“你又要出去打牌么?”他冷淡地问,只是为了和她说说话。
“刚才吃饭的时候,胖嫂来邀了我的,你忘了么?”虹说,急急地几步跨到丈夫的身边来,忽然有些迟疑,而李石安在朦胧的暮色中分明地看到她的脸涨红了。“我带的钱不够哩。”
李石安一边掏出皮夹来数钱给她,一边忍不住嘀咕着:“上次给你的那笔钱这么快就输光了!成天就知道和那些女人在一起赌得昏天黑地!嘉儿呢,你不要照管了么?”诸如此类的话,他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也许正因为他说得太多的缘故,它们才失去了应有的效应。他每说一次,都感觉得这一次的话比上一次显得更加苍白无力了,而虹的耳朵却同时增强了免疫力。
嘉儿已经停止了嬉闹,这时从花丛中凑上前来,好奇地注视着父母手中的一张张花花绿绿的票子。
“嘉儿么?”虹一边接着钞票,一边回答丈夫的话。“自然最好是跟你一起待在家里。
把她带到那里,我还能安心打牌么?调皮鬼!我从来没见过象她这样调皮的小姑娘!把她带去了,多么好的运气都要被她冲掉了!.。“她嫌恶地数落着自己的女儿,她的丈夫因为她的话语里流露出来的嫌恶之情而对她感到嫌恶起来。
妻子急急忙忙地离开之后,满怀心事的他便静静地望着屋前的黑黝黝的粗大的杉树,望着越来越深沉的夜色。不知何时起了风,轻轻地从树丛中掠过来。遥远的山脚下,散落着几盏明亮的灯火。田野里的青蛙还没有开始它们的鸣叫和聒噪,而此起彼应的犬吠却增添了春夜的幽远和寂寞。早春的夜风依然带着冬天的寒意,李石安抱起哭闹着的女儿,走进灯火辉煌的屋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