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米泽自从那天深夜被祖父罚跪以后,就开始积极地作着离开故乡的准备。她回了一趟武汉的大学,向校长递交了辞职报告。当她那样做的时候,她还在怀疑自己行为的正确性。她逐渐地坚定了到西部某贫困山区担任小学教员的一系列想法,并且通过广播、电视、报纸和书信的往来,正在与有关方面取得初步的联系。一个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却甘愿献身贫困山区的教育事业,令人深深震撼的同时,未免匪夷所思,为这种大材小用扼腕叹息!可是她希望自己的生活能够远离石安,希望自己能全神贯注于工作,在与世隔绝的环境中获得心灵的平静,在平凡的岗位上成就伟大的事业。
正在这时,镇上的邮递员给她送来一份来自日本的电报,是她的丈夫吉田蒲和发来的。电报的内容十分简短,大致说他会在新学期来临之前到王庄来看望她,请她务必在此等候,不要离开的意思。她不知道此时他屈尊降贵地到这个山野之地来干什么,她甚至无法知道黎小玉到横滨以后跟他说了些什么——她一直都没有接到小玉任何的书信和电话——但她却感觉得吉田蒲和非常地看重这次中国之行,因而她也不得不出于礼貌地尊重他,默默地期待着他的到来。
“他大概是要来和我做个了断吧!”米泽暗想,“那么,我们把一切都说清楚也好,这样一直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对谁都没有好处,对他尤为显得不公。既然我不能和他重新开始,既然已经决定去西部支教,那就干脆斩断过去!无论他此行的目的何在,我都必须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来。”
好在如果事情不出所料,她与吉田蒲和之间只需要履行一些必要的法律程序就行了,而她和李石安之间却有着千丝万缕的斩不断理还乱的情愫,她这样觉得。为了让她和石安都免于痛苦,将那座承载着他们的青春和爱情的老宅处理掉是完全必要的,而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出卖。虽然她明知自己的这个胆大妄为的举措会招来族人们的一致反对,她的祖父甚至会暴跳如雷地对她动用家法,她还是决定将它付诸行动。那个阳光灿烂的早晨她专程去找李石安,就是希望他帮助自己物色一个合适的买主。但是他和韩晓冬那次意外的冲突却打乱了她的计划,使她不得不将这件事暂时地搁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