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追了出去,看到啸月站在山崖近端,低首凝望。
明月高悬,柔柔的夜风吹拂起一头青丝,银裙飘舞,遮住了曼妙的身材。一群银狼匍匐在身周,静静的守护。
凌云慢慢走了过去,站在啸月身后,望着这往日潇洒不羁的身影,如今却多了几份娇弱。
“梅花雪,梨花月,总相思,自是春来不觉去偏知!”啸月望着山下,忽然回头,双目莹莹明亮,凝视着凌云,“梨花谢了,才知道原来已是夏日了呢。”
凌云被这莹亮的目光瞅着,心里微微起了波澜,连忙转头向山下望去。
遥遥的一丛浅黄,在月光照耀下,在微冷的夜风中,带了一丝温暖的亮色。
“梨花月,总相思..凌云随着轻吟,这轻风,这梨花,柔柔暖暖,便是相思的滋味吗?
”我们下去看一看吧。“啸月望着身旁少年,英姿挺拔,面容温润,抿了抿嘴唇,说道。
”好啊!“凌云回头,微笑着看过来:“我带你去。”
啸月大伤未愈,短途跳跃还可以,可这山顶距离下面,几百丈高,便力不从心了。
略显苍白的脸上,显出几分羞涩,回头望了望周围匍匐的银狼们,幽幽的狼眼中竟然浮现着温柔,啸月扭捏起来,低下头,眼波凌乱,“这,不好吧?”
凌云笑笑,伸出手臂,轻柔道:“江湖儿女,不必在乎这些繁文缛节,何况,你还有伤在身呢?”
“那,”啸月闻言抬头,脸上浮起欢喜,双目仿若繁星亮起,“真的可以吗?”
凌云点头,伸手握住啸月纤手一带,懒腰抱在胸前,呼出身后天鹏紫金翼,一震身躯,向山下飘去。
啸月将头靠在凌云胸前,感觉到了温暖,舒服的叹了口气,扫过身后紫金翼,目光里有惊艳之色,好奇问道:“这翅膀,是你的法诀么?”
凌云回头看看,天鹏之翼在月色里散发着神秘华丽的紫金光彩,摇头道:“不!这是仙羽门的灵翼!”
“这么说你是步仙阁弟子?!”啸月歪着头,发丝拂过凌云双眼。
凌云想了想,点头笑道:“可以这么说!”
溶溶的圆月下,紫金双翼轻盈舒展,一银一白衣衫飞扬,徐徐的自山顶飘舞而下。
半山坡上,几株梨树高低错落,莹白,淡黄的梨花零落,香铺满地。
啸月自凌云怀里飘下,留恋在梨树中,银裙拂过脚下梨花,望着枝头青涩的果实,沉默不语。
一种淡淡的忧伤弥漫,梨花美丽灿烂,可也是一瞬间,便零落枝头,化为泥土。
就如这如花的娇颜,总有一天韶华逝去,也便是零落成泥碾作尘,默默的消失了。
“若有一日,我便如同这花,凋谢了,萎败了,化为了尘土!你可还会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与你一同,看过梨花?”啸月回首,痴痴的问,目光如水,被月色笼了轻纱,朦胧的,仿佛有轻烟缭绕。
凌云心里轻轻的叹,这叹息,纤柔的,酸涩的,带着微微的颤抖,要把一颗心,给融化了!
轻轻抚摸着枝头,那娇艳的花朵下,一颗青涩的果实露出尖尖的角。
“我们哭过,笑过,拼搏过!我们灿烂的开放过,我们黯然的凋谢过!这个尘世,我们曾经来过!”凌云心里酸酸的,涩涩的,微笑着看着啸月,眼底流过淡淡的哀伤。
“好比这一颗果实,便是这朵花来过这世间的证明!”凌云心里愈发的苍凉,可笑的却愈发灿烂:“好比你,便是我曾来过这世间的证明!”
啸月看着凌云灿烂的笑,却看到了那参天的孤寂冰峰下,一柄青霜巨剑清冷绝世,慢慢靠了过来,俯在凌云怀中,低低说道:“让我给你温暖!”
让我们互相证明,这尘世,我们曾来过!
过得旬月,啸月的伤逐渐大好,随着伤势的恢复,柔弱无依的感觉渐渐消失,又找回了原本潇洒飘逸的气质。
这日黄昏,天边红霞似火,在一群银狼的环绕中,啸月立在山端,山风将银衫黑发拂动,手中碧玉箫放在嘴边,吹奏起飘飘的清曲。
玉京洞天门口不远处,一株千年古樟树,树干苍劲,枝叶繁茂。树下一块天然巨石,高十余丈,巨石之上有一处平坦如座椅,凌云坐在那里,斜靠着岩石,目光悠远,神情恬淡。
缤纷的晚霞中,一名老僧步履安然的走上山顶。
“贫僧昙猷,拜会佛子。”老僧面色愁苦,皱纹堆叠,不去理会临风吹箫的啸月,直直的来到巨石下,对着凌云徐徐拜下。
凌云连忙起身,自石上飘然而下,将大师扶起,讶然道:“大师想必认错了!这里没有佛子,只有小子一人!”
“不会错的!”昙猷大师抬起头,繁叠的皱纹舒展,绽开一缕诚挚的笑:“如今与佛子正面而对,老僧更加确定!您身上有佛祖的气息!”
佛祖的气息?凌云一愣,旋即失笑:“大师谬矣!凌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沉沦于尘世,不能自拔!岂能与佛祖有牵扯?”
昙猷微微一笑,不再争执,自怀中取出一个黄绸包裹,递给凌云。
凌云下意识的接过,皱皱眉,又犹豫递回去,“大师?”
昙猷双手合十,恭敬一礼,转身便朝山下走去。
“大师?”凌云举着黄绸包裹,就待追过去,旁边啸月走了过来,伸手接过包裹,好奇道:“这老和尚抠门的紧,做了上百年邻居,也不见送我一件礼物!如今倒送了你!我来看看,是什么佛宝不成?”
黄绸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一宗古卷,上面的文字,不同汉文,凌云却是不认得。
“大般涅槃经?!”啸月双目瞪得大大,低低呼道。
凌云诧异的望着啸月,问道:“什么经?很珍贵么?”
“法华宗立宗经典!而且看来应是原本!岂止珍贵,而是绝无仅有!”啸月将书塞给凌云,轻轻笑道:“既然老和尚舍得给了你,你可要珍藏!”
凌云怔怔的接过经书,忽然惊醒,连忙朝山路上望去,只见山雾阵阵,暮霭沉沉,那里还有半个人影?
这个昙猷大师,还真是奇异!
天边的晚霞终于燃烧尽光彩,化为黑色的云,遮住了最后的天光,迎接来深沉的夜。
玉京洞天内,凌云盘坐在白玉石上,手里捧着古朴的佛经,怔怔发呆。
头顶上啸月坐在圆石上,两条修长的腿垂下来,无聊的摇晃着,低头瞅着凌云,莞尔一笑:“这可是真正的佛门重宝,可遇不可求,你怎么反而不高兴?!”
凌云眉头拧成了一块,抬头看看啸月,叹口气:“无功不受禄!我不是什么佛子,怎能白拿人家的经书?!再说了,全是梵文,我也看不懂!”
啸月翻身从圆石上纵了下来,侧身坐在凌云身侧,歪头瞅瞅佛经,又瞅瞅凌云,咯咯笑道:“看不懂,才是最关键的吧?”
凌云略显尴尬。
自己不是什么佛子,可彼岸花开,金翅大鹏,却都来源于佛门传说!
说不定从这佛经之中,真能悟得如开元大师般的佛门神通!自己每强大一分,追溯前生的路途,就平坦一分!
啸月歪头,双目晶莹的望着凌云,幽幽道:“这梵文,我却是认得的!”
“真的?”凌云双目烁烁,兴奋的问道。
啸月伸出纤纤手指,点点凌云挺翘的鼻尖,笑道:“暴露了哦。”
凌云面上一红,讪讪道:“那我明日便还了回去。”
啸月闻言将佛经一把夺了过去,对凌云嘿嘿笑道:“不要!我也正想看一看呢!”
“大般涅槃经者。盖是法身之玄堂。正觉之实称。众经之渊镜。万流之宗极。其为体也。妙存有物之表。周流无穷之内。乘虚照以御物。寄言蹄以通化。见机而赴。则应万形而为像。即群情而设教。至乃形充十方。而心不易虑。教弥天下。而情不在已。弥盖群圣而不高。功济万化而不恃。明踰万日而不居。浑然与太虚同量。泯然与法性为一。”
清脆的嗓音在玉京洞天回荡,啸月双手捧着佛经,认真读诵,月辉自洞顶洒下,柔美的面庞一片晶莹。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拘尸那国力士生地阿利罗跋提河边娑罗双树间。尔时世尊。与大比丘八十亿百千人俱。前后围绕。二月十五日临涅槃时。以佛神力出大音声。其声遍满乃至有顶。”
啸月忽然抬头,望着凌云眨眼,“你可听出了什么神妙?”
凌云茫然摇头。
“是我念得不够清楚?”啸月聊起额前发丝,长长打了个哈欠,嘟着嘴慵懒道:“我困了呢。”
凌云无奈一笑,伸手将佛经接过,拍拍啸月纤弱玉肩,温柔道:“那便睡去吧。”
啸月伸了个懒腰,和衣卧在凌云身侧,迷迷糊糊的说道:“天天睡在高台上,好累。今日我就睡在这里了。”
“好!”凌云望着啸月躺下,一头青丝铺在白玉石上,在月辉下,发出柔柔的光。
凌云面上漾起微笑,伸手轻轻拂过光亮的柔发,将台上佛经捧起,放在膝头。
信手翻开古朴书页,一抹圣洁的佛光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