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门铃就响了,一声接着一声没完没了。
他有些烦躁的把头埋进枕头,过了一会,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挣扎了一会,还是坐了起来,胡乱的扒了扒头发,才划开接听。
打开门,陆瑗面色苍白的站在门口,长长的米色风衣将她裹得严实。他从未见过陆瑗这般模样,作为长姐,她一向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稳重端庄的让人觉得可怕,透着一股子陆家固有的薄凉。
他静静地坐在左侧的沙发上,陆瑗掩着面抽噎,也不说话。
他知晓赵韫一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虽常常做些离经叛道的事,但一向很有分寸,很少给过陆瑗的难堪,这是第一次。
不多时,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那风吹得窗户吱吱作响,他起身将窗户关上。
屋里一瞬间,又寂静的只听得见时间走针和时不时抽噎的声音。他双手交握方才细细打量她,两鬓已经微微发白,眼角早已有了或深或浅的鱼尾纹。
他这才意识到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与陆瑗坐在一起,他今年二十七岁,赵韫不过小他四岁,他年纪尚小的时候陆瑗便嫁去了赵家。再后来,因着父母境外的生意越做越大,常常要两地奔波,终是将他寄放在了长姐家,由长姐代为照拂。她对他十分严厉,有时甚至比父母还要严厉。一直到了他上高中,才又搬了出去,陆瑗于他却似半个母亲。
良久,她突然紧紧的握住陆棥的手,“小棥,韫子怕是躲着我,我相信你能见到他。”
找到赵韫的时候,他正漫不经心地在会所打台球,旁边站了两个穿着露脐装的女人。
“陆总,你要来一杆吗?”他将球杆递给陆棥。
陆棥接过球杆,将最后一颗黑八打入洞。“长姐她…”
他利落的打断他,“我带你去看一个人。”
雨刷已经开到最大,但雨水仍很快挂在挡风玻璃上,需要很小心,才能看清前方的路况。陆棥坐在副驾驶上,听着雨水重重的敲打车窗,但窗外主干道两旁的行道树离他越来越远,终于车子停在了一个僻静的私人疗养院。
疗养院的回廊很长,偶尔有几个护士推着病人从他们身边走过。电梯上到17层,这层更加寂静。
赵韫停了下来,轻轻的扭开了房门。
窗前坐了一个女人,一头乌黑的长发,护工正在替她梳头,看到赵韫进来朝他微微点头,“赵先生,今天顾老爷子已经来过了。”
他点了点头,接过她手中的梳子,示意她出去。
他替她将头发拢好,她突然转过头粲然一笑,乌黑的眼眸,手里举着一支粉色的蜡烛,被她掏出一个镂空的心形,里面塞了一节五号电池。
赵韫微微侧下身,“今天做的是什么?”
她将它递到他面前,“心。”复而又收了回来,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我的心。我给它装上了电池,还差一个开关,放在这儿。”
赵韫将声音放得更轻柔些,将手覆在她的手上,“要开关做什么?”
“这样我就可以随时随地的控制自己的心了。想爱你的时候就打开它,不想爱你的时候把它关了。”赵韫将她的手握在他的手里,抚了抚她的头,“又说傻话。”
从病房出来,赵韫轻轻阖上门,才转身对陆棥说:“是我母亲生生将她逼成这样的。”
“你一定不相信,她那样高贵大方,怎么会做出这样阴狠的事情。但她确然这样做了,做的滴水不漏。如果不是那天我不小心听见她和陈妈的谈话,我怎么也不会知道夕梦在这里。”说着,他有些痛苦的掩住面,“我一直以为,以为是夕梦抛下我。却没有想到真相这样不堪。”
陆棥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想起那年,隔着一扇屏风,那声音很轻,“你要知道,我有一千一万个法子让你明白,什么是属于你的,什么是你不该碰的。不信,你就试。”可他迈入屏内时,她明明对着他莞尔一笑,柔声说“小棥你来了。”他很快觉得刚刚是错听,却没想到竟都是真的,她是真的生性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