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亮了,昨夜的一切都恍如淡随云霄。
多么希望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过,昨夜却的确发生了许多,就如同他们都不希望宛山在冰凌大陆出现,可是他却已然出现了一样。
昨夜以卉与豪谱的淡淡几语也包含了太多,太多他们不曾想说过的话,同时,也有太多他们不曾打算想做的事情,然而宛山的出现却都改变了。
宛山真的是一个魔吗?
有些魔是别人恐惧他,然而有些魔则是他恐惧着别人。
宛山既然是魔,他又属于哪一种,也许他两种都属于,或许两种都不属于,确切的来说,他根本就不称之为魔,真正的魔则是以卉与豪谱。
黎明的光正对着林风房的竹窗,虽然黎明的光芒并不刺眼,然而,要长时间地聚集在人的眼睛,也是叫人倍感难受的。
现在,黎明的日光就打照在宛山的眼睛上,很久很久,正因为太久,所以宛山忍受不了,随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宛山也睡的太久,所以待他睁开眼睛时,转瞬也消磨了倦意。
宛山四下张望着,这间屋子他几乎是不记得了,因为这间屋子太整洁,反倒是那间乱糟糟的屋子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或许是因为那场大火让他记忆犹晰,所以他才会对豪谱起初给他的那间又脏,又乱,又有异味的屋子念念不忘。
那场大火给豪谱留下了阴影,同样,也给了宛山很大的阴影,不过,除了阴影之外,也让宛山想起似乎是同他阔别已久的许多记忆。
那么的清晰,清晰的不象是梦,而是现实。
梦永远都是朦胧的,惟有现实才会让人所看得清,而且看得真。
有霓虹灯,有街道,有一双纤细的手拉着自己,那种感觉,绝对不是在梦中的感觉,那种感觉也是那么的醉人。她对宛山说了三个字,三个毫不相干的字,不过却又连在一起的词,那是她的名字,但是,宛山却从未听说过那个名字。
"白映蘭",一个对宛山而言很陌生的名字,然,宛山却对那个名字很在意,认为那个名字很有寓意,不光是名字让宛山忘不掉,放不下,还有那么一种温度,既让人感觉不到冷,同是也让人感觉不到热的温度。
那种温度对任何人而言都很适宜,不比慈母手掌间的温度,也不似父亲掌心间的温度,可是,那样的温度却的的确确予人很是体贴。
可是,宛山想不起来的同时也是他最想想的则是那个人的样子。此刻,他就在想着那个人的样子,他很坚信,在世上,一定存在一个叫做"白映蘭"的人,这个名字是他内心的所向,那个人,同时也是他的所往。
现在,屋子里没人,所以,宛山可以肆无忌惮地去想,同样,不会有人去打扰他。
很静很静,就这样,宛山也想了很久很久。
是一阵门声打破了这里的安静,也是一声门响不禁让宛山骤然一惊,因为他刚才想的实在是太入神了。
进门的是豪谱,宛山看到他并没有感到害怕,也许现在在这里的人,宛山一看到便会抵触的只有以卉了。
在宛山的心中,以卉是他所见过最漂亮的女孩,然而,以卉却是一位唯一没有给宛山带去温馨的女孩。
宛山连声说道:"二师哥早。"然后,他又不由得面带惭色地说道:"二师哥,那场大火不......"
豪谱此刻无精打采地打断道:"三师弟,我知道,我也没说什么。"
宛山觉得豪谱对自己的态度是那么的冰冷而又排斥,此刻,他似乎又有了一种被人甩开的感觉,那是一种孤独,同时,那也是一种不安。
宛山见豪谱一脸阴沉,不知他在想什么,总之,他有着一种很不好的感觉,那种直觉来的很突然,同时也很莫名,就好似他在沉睡时所做的那一场梦一样。
宛山问道:"二师哥,你也在怪我,我知道是我的不小心,可是......"
宛山双眼直盯着豪谱看,似乎想在他那怪异的脸上寻觅到什么,然,他却什么也寻觅不到,待他说到了最后,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或许是因为在可是之后真的叫他无话可说。
豪谱道:"我没有怪你,以后要当心点儿才是。"
说着,豪谱不由得打了个喷嚏,刹那间,眼圈之中满含泪水,双眼通红。
宛山这时关心道:"二师哥,你怎么了,你生病了吗?"
豪谱还是爱搭不理地说道:"我没事,只不过昨晚没有睡好而已。"
或许豪谱说的并不对,他并非是昨夜没有睡好,而是昨夜他根本就没有入睡。
他与以卉在月光下几乎站了整夜,当繁星即尽时,以卉才回屋休息,不过,豪谱依旧毫无睡意。他始终没有进屋,同时他也不想进去。自他听了以卉的那数语之后,他对宛山真的是很厌恶,厌恶到了极点。
宛山道:"那二师哥现在是要休息?"
豪谱点了点头,道:"我真的很累,小师弟,现在天色正好,你不如先出去练功如何?"
宛山看得出豪谱对自己的生淡,同时他也明白这是豪谱在赶自己出去,同时宛山也自知有愧。他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眨了眨几许怅然的眸子,闪动着丝丝愧疚的目光,走了出去。
宛山觉得自己现在很无助,也觉得自己是一个不容任何人所原谅的罪人。
他这般大的孩子最恐慌的便是孤独,然而,他现在却已然面临着孤独。
他好怕这一份孤独会持续很久,但是,他现在根本就不用害怕,因为就在他一个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向望天空的时候,有个人出现了。
这个人在豪谱昏迷的时候也同样排斥着他,可是他现在的态度却很好,笑容在脸上迸现,缓缓地朝宛山走来。
他是万岩,只有他一个人,放火的是他,险些坏了事的还是他,不过,他现在倒是显得特别随意,也许他只是因为那一切的一切都已告一段落,当紧张的心情变得舒缓,那种感觉倒比整日无忧无虑的人还要放松几许。
万岩对宛山笑了笑,同时,宛山也对万岩笑了笑。
当万岩走到宛山的身边的时候,宛山很有礼貌地站了起来,对万岩说道:"二师哥早。"
万岩道:"小主早,怎么这么早你就出来了,为什么不多睡一会儿?"
宛山道:"我已经睡了很久了,大概睡了一天整夜了吧。"
万岩微微笑道:"那你可真够能睡的,那豪谱小主呢?"
一提到豪谱,宛山的内心又颠簸不停,的确,他此刻一回想起刚才豪谱对自己的样子,他就感到惴惴不安了,刹那间,笑容已尽退,垂丧着脸。
宛山道:"他还在屋子里。"
万岩道:"他在休息?"
宛山点了点头,道:"不错,他说他昨天晚上并没有休息好。"
"这也难怪。"万岩不由得说道:"这场大火真给他很大触动。"
一提到火,宛山总是觉得是在针对着自己,也许那场大火就好比宛山身上的噩梦一般,随时随地都能想起,同时,也随时随刻都会惊厥一阵。
宛山道:"其实,我,我真的不清楚为什么会燃起那么大的火,难道你们真的认为我是这里的灾星吗?"
万岩盯着宛山那紧张的脸,微微一笑,霍然,宛山也觉得平静了许多,不过,那种平静只是暂时的,在他的内心深处,早已隐含着不知道何时会突发的狂风浪潮。
万岩道:"我有说过吗?"
宛山傻傻地摇了摇头,不语。
万岩这时一手搭在了宛山的肩上,轻轻地拍了拍,道:"那谁说过?"
宛山激动道:"以卉姐姐,她有说过,我看得出来,她好象很恨我。"
万岩这时又撇嘴一笑,似乎在笑宛山的傻,的确,宛山本来就是一位很天真的孩子。
万岩道:"那除了她说过你是灾星之外,这里还有没有人说过呢?"
宛山的黑眼球在眼眶中滚了一圈,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他又摇了摇头,不过,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仿佛,他比刚才更加的傻了。
万岩道:"那不就得了,我们这么多人都没有说,你为什么偏偏对她的话那么上心呢,难道只是因为她长的漂亮吗?"
万岩在同宛山开了个玩笑,可是宛山倒不认为这是个玩笑,因为他在摇头,很认真地摇头,在他的眉间也流献出了几丝疑惑,也许他此刻真的在犹豫,自己到底是不是因为以卉长的美丽而会如此在意她的话。
宛山道:"可是我总是觉得你们很排斥我,而且还怪我。"
万岩问道:"哦?为什么有这么的感觉呢?"
宛山道:"我也不知道。"
万岩又道:"那你觉得我现在呢,我现在是在责怪你吗?"
宛山摇了摇头,不过,不知怎的,他觉得自己此刻的内心还是那么凝重,想要去放松,然而却无法放松得了。
"可是......"
"可是"刚说出口,万岩便又立刻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可是什么,宛山小主,你就不要再瞎想了,其实在这里每一个人都是很关心你,很疼爱你的。"
听到这句话,宛山也蓦然提起了精神,道:"很疼爱我,很关心我,每一个人?"他似乎在置疑着什么,也许,他只是在因自己心中的那份不可思议而在置疑。
万岩点了点头,他笑着点了点头,很肯定,道:"没错,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很关心你。"
宛山依旧晃动着他那闪烁不定的眸子,道:"曾经?"
万岩摇了摇头,道:"一直。"
宛山问道:"也包括二师哥和以卉姐姐吗?"
万岩点了点头,道:"当然包括,你知道在你醒来的时候,以卉姐姐为什么要那么说你吗?"
宛山摇了摇头,他还是没有说话,不过,他的眼神却在告诉着万岩,他很想知道答案。
万岩又拍了拍宛山的肩膀,道:"因为她太在意你,太关心你,同时也太在意豪谱小主了。"
宛山道:"可我,可我还是不明白。"
万岩又解释道:"是因为你晚上睡觉前没有熄火,蜡烛被晚风吹落才燃起了这场大火,大火也险些要了你与豪谱小主的命,你以卉姐姐那么说你,只是因为她太后怕。她心地善良,她很怕失去你还有豪谱小主,她那么说只是想告戒你这次的教训,要你牢牢记住,今后无论在做什么都要小心谨慎。还有,陆主把你交给了豪谱小主照顾,而且你刚来到这里一天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陆主自然对豪谱小主很不满意,认为是他没有照顾好你。豪谱小主向来在陆主心理的印象都很好,然而,这件事情必然会让豪谱小主在陆主的印象中大打折扣,对他少了信任,恐怕他要想恢复往日在陆主心目中的印象,更要加大努力。可能是因为你刚到这里,并不懂得在陆主心中的印象与信任有多重要,但由于这件事情,这两样东西都在陆主心目中有所削减,自然,豪谱小主的心情不是很好,对你会有些冷漠,不过,在他的心中,他依然是那么的关心你,否则在大火之中,他就不会连自己的命都不要去救你,你说,我说的对吗?"
听了万岩对自己说了这么多话,字字也都是猛烈地触动了宛山的心坎,他点了点头,不过,他的脸色已是赤红的了。因为万岩这些话让宛山知道,在这里每个人都很关心自己,都能够原谅自己,可是,现在他自己却更加不能原谅自己了。
于是,宛山激动地说道:"原来我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原来......好,我去对师傅讲,告诉他火是我一不小心放的,让他不要责怪二师哥,告诉他你们都很细心地照顾我,是我不好,是我惹下的祸,与你们无关。"
说着,宛山就朝前走了几步,他仿佛真的要去找吴资龙一样。
万岩这时一手拦住了宛山,宛山无法继续地向前走,他停下了脚步。
宛山用不解的目光看着万岩,万岩则是在对宛山淡笑,他的笑容还是那么平易近人,让宛山觉得亲近而温馨。
万岩道:"好了,过去了就过去了,即使你现在去找陆主说明实情,这只会火上浇油,更有损小主在他心中的印象。"
宛山一脸惭愧,问道:"那,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万岩道:"现在你只管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不要胡思乱想,记住以后,你什么都要小心......"
宛山点了点头,但是他还知道万岩对自己还有话说,因为是他在点头打断了万岩的话。
这时,宛山抬起了头,目不转睛地在同万岩对视着,他目光凝重,万岩则是神情和善,没有带去给宛山半点儿压力,也许大火的风波真的已经平息了,余下的生活更应该是平静的。
万岩道:"记得,无论今后我们让你做什么,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为了你可以得到更好的训练,更好的成长,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疼爱你,包括你的以卉姐姐,知道吗?"
宛山听后,只是点了点头,他无法再说出话来,因为他甚为感动,盈盈泪花在他的眼眶中打转,硬哽咽住了他内心所想,嘴中欲要说的"谢"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