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简子说，你好像很会画画？”
“还可以。”
“有喜欢的画家吗？”
“杜布菲。”
“杜布菲？”柯城略感意外地看了下李落，“据我所知，他是一个独立在观赏者之外的艺术家，野性到接近疯癫，我觉得他这个人好像全身上下都长满了矛盾的刺。”
“‘矛盾’也是他画里必不可缺少的元素。”相比之下，李落对柯城会了解这方面的事情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我个人认为追求艺术的人都有些偏执和神经的体质，我这么说你不要介意。”
“不会。某种层次上讲，我赞同你的看法，而且的确也有很多例子，像杜布菲、蒙克、达利，甚至梵高这样众所周知的人物，他们的作品都如同他们的人生，狂乱、怪诞、吸引眼球，但是与此同时他们的天才也是有目共睹，无人超越的。”
“我觉得……”两人被冲散后又汇合到了一起。“我觉得天才无外乎异端的思维方式。”柯城接着说道。
“可不管是什么思维方式，终究是受环境影响的，所以在我看来，艺术，尤其是发人深省的艺术，根本是一段段鲜活又惨烈的经历，而让艺术由无形成为有形的媒介，只是一个个可怜的精神孤独者。”
“我同意。”
李落转头看了看柯城，然后又继续说道：“刚刚提到梵高的时候我想起了另外一个画家，高更。”
“梵高割耳之谜的主角，保罗?高更？”
“嗯。我很欣赏他的一幅作品，《我们从何处来？我们是谁？我们向何处去？》。”
“这幅画……我有见过。”柯城不知心里想起了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在波士顿美术馆？”
“嗯。”话语停顿了一会儿后柯城接着说：“其实我根本不懂艺术，只是看过那方面的书，了解一些皮毛的常识而已。波士顿那次，也不是刻意去的。但是，我心里一直有幅很欣赏的画，虽然喜欢的有些肤浅。”
“你是怕别人会觉得肤浅吧，其实你个人并不认为你的喜欢是‘肤浅’的。”
柯城微笑，笑李落竟然懂他。“那幅画叫《维纳斯的诞生》，你知道吧？”
“波提切利的作品，画的是爱与美之女神维纳斯，她出世时天真无邪，却又对未来感到迷惘和哀伤的情貌。”
“事实上，与其说我喜欢那幅画，不如说我喜欢那个‘维纳斯’。”
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一种“祈望”。他无非在祈望维纳斯似的唐雨棠可以一样初生即已成年，不必去经历那段懵懂、深刻的青春，也就无需再去面对苏晋离开后留给她的那些幽怨和孤寂。
“我有个喜欢波提切利的朋友，她说过跟你类似的话。”
“真的假的？”突然柯城的声音变成了简蒿明的。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玩儿潜伏啊？”柯城刚刚真有点被旁边的简蒿明吓到了。
“早就来了，是你们太投入了所以没发现我，不过在这种充满现实生活气息的嘈杂地带，你们谈论这么高雅的话题，不觉得怪怪的吗？”
“反正除了你之外也没人听到。”柯城说道。
“就是。”
“没看出来你们还挺投缘的。”
简蒿明这么一说，那两个人却都露出了不以为意的样子。
“你们三个快点儿过来！”
循着张瑶的声音找去，才发现原来她跟唐雨棠已经走在了前面，此时正站在柜式爆米花机旁等着彩色爆米花新鲜出炉。
“我的那份就算了，我不爱吃甜食。”简蒿明走到张瑶身边赶忙提醒了一下爆米花小贩。
“本来也没有你的份儿，”张瑶讥笑着说，“就买了两个大桶，一个给柯城和糖儿，一个……”张瑶深情地看向李落，“归我跟李落的。”
简蒿明闻此话有些尴尬地瞧了瞧爆米花小贩，还好人家一直在呆呆地忙着手中的工作，好像没听见他们说什么。简蒿明再瞧了眼李落，看起来他额头渗出的冷汗似乎比他的还多。
“其实想一想，现在的花样还真了不得，连爆米花都有彩色的了。”柯城好像是很认真地感慨了句。
“这不就叫发展吗？我们小时候路边买的爆米花还是那种烧着火，上面摇个黑锅……”
“对对，最后像爆炸似的响一声，离多远都能吓一跳。”简蒿明一提起过去的东西，张瑶心里不免怀旧了起来，一会儿又转过头对李落些微遗憾地说道：“李落，你肯定没见过那种传统的制作爆米花的方法吧？”
紧接着，简蒿明没等李落有所反应便将问题更加深入化了，“对哦，李落，你是后来搬到美国的，还是在那出生的？”
李落没想到话锋会转得如此之快，脸色即刻变得迟疑了起来。
“你才认识人家几个小时你就试探人家隐私？多没礼貌。”唐雨棠突然站出来替李落解围。因为她觉得自己是孤儿这种事一定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的事。
“没什么。”转而李落又要替她解围。因为柯城看她的目光明显变得异样了。“我不是在那出生的，我……移民的时候，其实已经不小了。”
“那你是几岁移民的？移民之前是在哪生活啊？”
张瑶真是个多管闲事的丫头，唐雨棠在心里埋怨着。据她现在对李落的了解，她认定李落应该是极不情愿提及这个话题的，她不免偷偷为他的无辜担忧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