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收到大西的来信时,我知道大西妈妈又编织了一套崭新的分离器,用来分开我和大西,她托张大南写信给张大西:
说我和烤鸭爱得死去活来,烤鸭被我迷得神魂颠倒。因为烤鸭妈妈反对,烤鸭为了我,不惜生命的代价,喝下农药自毁,幸亏有人及时相救,这条年轻的生命才得以保留。人家醒悟之后,都知道要听妈妈的话,随妈妈一起走了。
她的儿子怎么就不长眼睛呢?一个好端端的大学生,一个长得一点儿也不差的后生子,要死要活的愣是要跟一个小狐狸精在一起。有工作、有工资的、人人都羡慕的好姑娘、可望而不可及的好姑娘,就摆在他的面前,她儿子偏偏就是看不上眼。她还对她儿子大西说:她现在也很灰心了,他们一家人从泥巴里面,从土块里面抠出一点血汗钱来,培养他上学读书,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早知道如此,她还不如拿这些钱来培养小儿子,小儿子比哥哥听话多了。或者自己拿来享受,也不冤枉,还免得怄气。大西妈妈在别人跟前骂我:
这个小狐狸精,读了十几年书,俺看她什么本事也没学到,光练就了一张B嘴,把俺儿子哄得都不知道姓什么了,哄得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俺要是早知道这样,俺就不住在这个鬼地方了,搬到他娘的几十里、几百里外的地方就安静了。
大西妈妈对我的诽谤实在令人心寒。所幸,我和烤鸭的事情,我早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张大西,大西讲过:他相信我的品质,也了解我的人性。所以,他相信我讲的一切都是真实可靠的,他相信一个那么爱他的女孩子是不会背叛他的。他还说:一个年轻的姑娘,如果没有一男孩看得上眼,没有一个追随者,可以想见,这个姑娘的模样、或者品行、或者为人是不堪设想的。只要姑娘本人不为所动,这应该不是坏事,相反,应该值得自豪。再说,也怪他妈妈胡闹,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收到他的来信。
好在,大西不是一个自私野蛮的人,他特别知行懂礼,善解人意,这对我的心灵是一种莫大的安慰。这就不能怪我对他爱得更深了。
一天,张大南正忙于自己的工作,他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声急促地响起来了:
“喂!大南,是俺——俺小郑呢!”
“哦!郑老兄,你好!有好消息吗?”
“是这样——哎!还是你过来一趟吧!在电话里俺也说不清楚。”
张大南把电话筒一丢,怀着忐忑的心情撒腿就跑。本来十多分钟的路程,他几分钟就跑到了。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郑老兄,俺拜托你的那件事情成了吧?”
“大南,俺看你比自己拿结婚证还要着急,还要兴奋啊!实话告诉你”——小郑停了下来,他故意卖着关子。
张大南瞪大了眼睛盯着小郑的脸,紧张地往下吞咽,喉结一上一下的,明显地表现出了难以名状的焦急。
“好歹你终归要告诉俺哪!”张大南说。
“看你急成那个样子!”小郑笑着说。
“郑老兄,你是想耍俺,逗乐子玩儿吧?”
“俺想逗乐子玩儿?想耍你?那俺就不说了呗!”小郑停止了说话。
“你有了准信再叫俺来,俺先走了。”张大南说。
“哎、哎!慢着!今天中午俺请你吃中饭——还账。结婚证的事情很抱歉,俺没有弄到。”小郑歉意地说。
“这在俺的意料之中,男女双方还没有见过面,俺哥哥还没同意呢,这不是无稽之谈吗?全是俺妈的臆想。哎!没办法,俺只好顺从她老人家,来了断这个心愿,让她安心了,不再胡思乱想了。”张大南摇摇头说。
“你是一个很孝顺的儿子,守候在你妈妈身旁,像女儿一样,贴心贴肺,温存顺从。”小郑赞美张大南说。
大南回到家里,他妈妈老远就高兴地出来迎接他,以为儿子给她带来了好消息。一听儿子说出了真相之后,脸上气成了猪肝色,嘟着嘴,老半天说不出话来。良久之后,她终于说了一句:
“现在的干部啊,是他娘的官儿大了,还是毛主席给的钱多了?后门都关起来了。国民党时期,只要有钱,官职都可以买卖。”
大西妈妈一直坐在那里生闷气,还是大西爸爸把饭做好了,喊她上桌吃饭,她才起身。吃完了饭,大西妈妈又来了一个主意:
“俺看哪,不要那张结婚证也罢,俺把大西喊回来,把结婚典礼办了完事。免得俺想破了脑壳,操碎了心。”
“大西肯回来的话,何消你去弄什么结婚证呢?一切问题都解决了,你傻啊你!”大西爸爸说。
“俺妈是弄得云里雾里放光彩,看见了满天的彩虹,看见了海市蜃楼。”大南说。
“俺还不是让那小狐狸精气出来的。”大西妈妈说。
沉默了很久,大家都无话可说。大西妈妈突然站起来,满脸兴奋地说:
“俺想出了一个好办法,把大西和兰兰的定婚典礼办了。大张旗鼓地办,热热闹闹地办。这个,大西不回来没事,有些事情就由大南代替一下。”
“说个屁,大西不回来,你还不知道人家女方同不同意办订婚典礼。”大西爸爸说。
“俺亲自去登那个三宝殿,如果谈成,回家俺竖个倒立子给你们看看。”大西妈妈信心十足地说。
那天,大西妈妈带着自家的新鲜土鸡蛋,捉了一只最大的母鸡,还有自制的上好的茶叶。一进门就喊:“徐主任,俺来看你们一家人来了。”她哈哈掀天,热闹极了。当他们招乎她坐定之后,大西妈妈开始表现她的“外交”本领了。
“徐主任,徐嫂,今天,你们两个都在,俺今天是特地来和你们商量两个孩的事情的。俺是个直人,不会拐弯抹角,有啥说啥。依俺看哪,两个孩子男大女不小了,按道理,他们完全可以把结婚证拿了,把结婚典礼给办了。咱们两家人也就放心了。
“但是,俺儿子他正处在毕业,实习、分配工作的节骨眼上,实在无法抽身,依俺看哪,先给他们办一个热热闹闹的订婚礼,这是必须的,也是向大家作一个宣示,宣示男愿娶,女愿嫁,让别人无缝插针了。这个订婚礼办得越快越好,俺大西不在家,应该没事,人家都知道他在外学习工作忙。客人来得越多越好,影响也就越大。”大西妈妈说完后,睁大着眼睛望着徐兰兰的父母。
徐兰兰的父母笑而不答。
大西妈妈的眼光在他们两人的脸上飙来飙去,恨不得要从他们口里把她想要的话抠出来,大西妈妈等得心里直冒火,脸上还得强装笑容。停止了说话,此时,屋子里非常安静。
“要看两个孩子怎么样?”徐兰兰的父亲终于开口了。
“你儿子还没有回来呀。”徐兰兰的母亲接着说。
“徐主任、徐嫂,俺儿子不可能不回来,俺刚才向您说明了实实在在的原因。找到了这么好的媳妇儿,只要通知他,恐怕连觉都不想睡了,连夜往回赶。
“徐主任,俺是这么想的,先把一些不一定非他本人到场不可的事情办好,替他节约时间;另外,这就让双方的家长心里踏实了,彻底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