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蜿蜒而下,触目惊心。
母亲倒在我脚边,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看见外祖父持剑向我袭来,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血雾里那朵蔷薇花开得越发绝艳,一阵极致的怒放后便碎成点点残红朝外祖父涌去。见状我想要阻止,却已然来不及。那些蔷薇花瓣在接触到他身体的那一刹那顿时化作利刃,划破每一寸肌肤,深可见骨。
“你这该死的孽障......”
外祖父白正一双阴沉至极的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身上挫皮削骨的疼痛使整张脸扭曲的可怕,只见他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冲到我身边,一把捏住了我的脖子。
一股真真切切的窒息感传来。
我看见自己脸上浮现出一抹嘲讽至极的笑,那朵赤血蔷薇极尽妖冶。
“小心!”我大喊,可是没有人听到,于是我伸手去碰,却直接穿过了外祖父的身体。
心中大骇,看着自己近乎透明的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两个我?
一声惨叫传来,蓦然抬眼,只见外祖父白正竟是形骸尽碎!
远处的汝阳王见此大惊,“这根本不是血族的炼化之力,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大舅白栎同样震惊不已,看着我的眼神里除了一丝明显的杀意,还有那掩藏不住的恐惧,整个人怔怔地立在那,不知如何反应。
汝阳王率先清醒过来,一把将弑神鞭收入怀中,双手快速结印,立时便有三道恶鬼模样的石门从地底升起,把他俩严严实实地挡在后面。
竟是罗生门!那汝阳王是召唤系术者!
众所周知,魂力是人类发掘出来的术,是精神力和体力的结合体,也正因为如此,其余三族很难有人成功修炼魂力,就算有,数量也是极其稀少的。而魂力又分为风、火、雷、土、水以及召唤六系,因各人体质不同有所差异,其中以召唤系体质最为难得,万里挑一,加上那罗生门防御能力名列百大神兵榜,这汝阳王到底是什么来头?区区一个王爷怎会有如此实力?是歃血盟的原因吗?
惊疑不定之际,“我”的脸上却未出现一丝不豫,却见那蔷薇花瓣骤然合起,变幻成一只血红色的骷髅,一口便吞噬掉了三重罗生门!
躲在罗生门之后的汝阳王和白栎被迫显现出来,满脸不可置信。
我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表情看到最后的,汝阳王和白栎耗尽全身魂力也没有突破那片血雾的防线,浑身上下千疮百孔,奄奄一息。
“我”走近他们,仿若来自地狱的修罗,衬着左眼的那朵赤血蔷薇,真真是鬼魅无比。
一只眼睛已被刺穿的汝阳王一脸惊惧,“你,你这该死的怪物,你以为你还能活下去吗?人族和血族都不会放过你的!”
“他们何尝放过我了?”听完这话“我”也不恼,嘴角扯出一个淡漠的弧度,蹲下身来,徒手捅入白栎心中,待他断了气,复又提起汝阳王戏谑道,“不过,我也不打算放过他们。”
下一瞬,锋利的獠牙刺入汝阳王的颈项!
眼前的画面逐渐模糊,入目一片猩红。
“蔷,蔷,你醒醒......”
混沌之中一丝略显急切的声音传入脑海,听不真切。思绪依旧一片混沌,只剩下那串吞咽血肉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挥之不去。
整个头似乎就要从中间被人劈开一般,母亲破碎的脸,外祖父临死前怨毒的眼神,汝阳王的那些诅咒,还有“我”脸上那朵噬人心魄的血色蔷薇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脑海中晃过,刹那间便都化作那颗带血的骷髅。
又惊又惧,我捂住头踉跄着倒退几步,不料却碰到了一个比千年寒冰还要阴冷的身躯。
“你中了迷迭香。”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木然转过头去,在看到那朵噬人心魄的赤血蔷薇时,我终是忍受不住,尖叫着昏了过去。
......
脸上传来一阵酥麻的痒意,浑身上下酸痛不已,力气仿佛都被人抽干了似的。迷蒙地睁开眼,一缕金色的阳光刺得我生疼,勉强眯了眯眼适应一番再次睁眼后,一只硕大无比的猫脸却毫无防备地撞进眼帘,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啊......”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整个蔷薇院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被我一把掀在地上的修满脸怒气正欲发作,却听我呐呐道,“不是我,那不是我......”
“什么不是你?”带着三分冷厉的声音陡然传来,激地我浑身一个冷颤,思绪逐渐清晰。
这才发现蔷薇院多出许多人来,祖父白厉正一脸疑惑却又夹杂着些许怒气地看着我,身旁还站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和一脸玩世不恭的白炎凉。
“我问你话呢,什么不是你?”见我醒来后一副怔愣模样,祖父不悦道。
“我......”不知如何开口,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不是应该在大殿吗?
就在此时那站在白炎凉身边的中年男子向着白厉恭敬地开口,“父亲,蔷才刚醒,您不要着急。”复又转过视线来,望着我和缓道,“蔷,初次见面。我是你二叔白瑄。”
“二......二叔?”是了,祖父有两儿一女,除去父亲白璟和小姑白璇外,可不就是眼前这常年云游在外不知所踪的白瑄吗?只是他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嗯,既然都是一家人,那有些事二叔就直说了,希望你不要介意。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那一身过于膨胀的魂力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二叔白瑄一脸笑意地望着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过于膨胀的魂力?心中一惊,他知道了?我急忙看向修,这是怎么一回事?
修满腔怨气还未消弭陡然又被我投以这般求救的眼神,纵然心中万分不愿却也只好跳上床来,气愤道,“之前你在大殿上突然晕厥失去意识,我怎么叫也叫不醒,最后更是魂力失控炸毁了整个白家大殿,然后,”说着余光瞟了祖父他们一眼,继续道,“蔷,到底发生了什么?”
炸毁了整个大殿?我吗?呐呐说不出话来。为什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呢?祖父三人怀疑的眼神不住地在我身上扫过,看得我头皮发麻。
蔷薇院的气氛越来越诡异,四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可是任凭我绞尽脑汁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一状况,那三人又无半分想要离去的意思,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对修元神传音道,“修,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我身体里似乎有一个奇怪的女人,就是她......”
“什么!”还未待我说完,修却爆发出一声惊喝,竟是连元神传音也忘了,直叫祖父三人更加心生疑窦。
“咳咳......”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修只好尴尬地对着祖父他们道,“没事,她只是顿悟了而已,魂力又上升了一个层次,一时把持不住可能做了个噩梦什么的。你们也知道,天才都有些怪癖的......”
后脑滑下一颗巨大的汗滴。别说祖父他们一脸怀疑了,就是修自己恐怕都不能用这个借口说服自己,说到后面声音已是越来越小,蔷薇院最终又归于平静。
明明是盛夏,可我却觉得这里冷若寒冰。祖父那双似乎可以洞穿一切的鹰眸死死地盯住我,眼里波涛汹涌。一个十三岁的小鬼竟然有如此不相匹配的实力,说话又遮遮捂捂,一副另有隐情的样子,也难怪他会起疑。
就在我觉得难以忍受时一旁的白炎凉却开口了,“爷爷,我看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表妹魂力如此惊人,日后若是多加培养,定能为我白家光耀门楣。毕竟如今血族是以实力说话的,有表妹在我们就等于多了一分希望。”一番为我开脱的话说的很是中肯,可是那双望向我的桃花眼里却透着一丝带有侵略性的目光,双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可是......”白厉似乎仍有所顾忌,还想说些什么,又被一旁的白瑄打断。
“没关系的父亲,其余三大家族魂力惊人者也不少,虽说蔷丫头这身魂力确实有些骇人,但这对我们白家来说的确是好事,要知道换届大选在即......”
我不知道那“换届大选”意味着什么,但是很明显祖父在听到这四个字时眸子却是兀地一亮,眉宇间的凝重之色也少了几分,再看向我时眼里竟带了几分炽热。
“修,换届大选是什么?”祖父的态度转变地太快,知道其中的原因对我来说很有必要。
“那是血族十年一届的全族大选,简单来说就是以家族实力为基础的族长换届选举,四大家族往年总在这时候争地头破血流,毕竟谁登上了族长这宝座,就相当于拥有了让其余三大家族也听命于自己的绝对话语权......”修在我脑海里缓缓道。
“这次的事的确蹊跷,”思量许久后,祖父看着我道,“但是既然你也不知其中原委,我再问也问不出些什么。眼下大选才是最重要的事,明日起你便随你表哥一同入学去吧,莫要荒废了这一身魂力。”语毕又深深看了我好几眼,这才带着二叔和白炎凉去了。
等他们走远了我这才彻底放松下来,随手一摸,竟是已惊出一身冷汗。修一脸凝重地望着我,不语。
“怎么了?”我纳闷道。
“你刚才说你身体里有另外一个女人。”修一脸凝重,与往日有些不同。
“对啊,我也很奇怪,就是她把我吓醒的,她......”
“蔷,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你身怀诅咒的事。”修打断我,却不是因为不耐烦。
“记得,你还说施咒者越强诅咒就越强,随之魂力也越强。”提起身上的诅咒,心情越加低落了几分。
“我想你中的应该是血咒。”
心中轰然一声,脑海里一片白茫。血咒,乃是这世间最强的诅咒,被诅咒者年寿难永,一生得非所愿。
“修,你,你会不会弄错了。”我尽量扯出一抹笑容,不让自己显得那么可悲。
修深深看了我一眼,那双眸子饱含太多情感,有不忍,有悲恸,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血咒是以施咒者的生命为代价,从而使其灵魂寄宿在转生者身上,待时机成熟之时进行夺舍的一种诅咒。你体内的那个女人,应该就是那个施咒者。”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我,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与认真,仿佛在告诉我,它没有说谎。
“那,有,有破解之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