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四周漆黑一片,只有这幢小洋楼里透出灯光,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的孤独。
雷彻硬着头皮踏入小洋楼,就听劈里拍啦的声音响了一片。
走近大厅,那个从百乐门一路跟回来的女人正坐在沙发上,紧紧的皱着眉,似乎忍耐快要到达极限了。
雷彻朝她微微点了头,径直朝楼上去了。
凌遇白把房间里的东西摔得一塌糊涂,听见脚步声,重重的把门锁上,迈了出来,劈头就问:“人呢?”
雷彻看了一眼凌遇白,吓得头低了下去。饶是跟着他风里来雨里去那么多年,那么多的事情都经历过了,也没有此刻见他脸上这般肃杀的神情来得怕人。
“回凌哥,人,找不到了。”雷彻还是硬着头皮回答,然后头上就挨了一下,很疼,有温热的东西流下来,他连手都不敢抬一下。
“要你们何用?”凌遇白的声音听上去不算太恼怒,但是却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仿佛是自地狱传来的。
雷彻吓得几乎就要跪下去,却还是站定了说:“属下没用。”
凌遇白挥了挥手:“俞空那边情况怎么样?”
雷彻从百乐门接到命令之后,立马就带了人冲出百乐门,对四周进行了搜索,没有一点线索之后,又让俞空带了人往汽车站、火车站去了。
凌遇白想着那个女人在逃了一次之后,竟然还想逃,在他都对她那么好了之后,竟然还舍得逃,他的眸子里就迸出冷意,手腕一翻,一柄枪就握在了手里,朝着柱子开了一枪,冷冷的丢下一句:“明天早上我看不见人的话,你们都不用回来见我!”
他朝楼下走,林梦橙很快就附了上来。
凌遇白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抬头朝楼上喊:“送她回去!还有,我不想再见到她!”
不知道为什么,他更宁愿相信林千橙就是他之前认识的、爱着的林梦橙,而眼前的这个女人,不知道是从哪个角落跑出来的陌生人一样令人心生厌恶。
凌遇白去的地方,是林千橙上班的百货,这个时间点,那里应该早就打烊了。
他的车停在百货公司外面,只穿着单薄的衬衫,十月底的天,已泛秋意,他却掩不住内心的怒火,燃起烟狠狠的吸了一口,直到肺里面都填充着烟的味道,再也容纳不下更多,那一种窒息的感觉之后,才长长的呼了口气。
原来那个女人就像是他的呼吸一样,他还隐约记得,就在上个月,她说要自己赚钱送他礼物,特意来这里工作,就是在对面那条巷子里的小炒店外,她拥抱住他说,要去找凌爷算帐。可为什么,一转眼就可以把之前说过的话当作不存在?
“林千橙,你究竟去了哪里?”他把烟丢在地上,用脚狠狠的踩灭,重新上了车,在上海的大马路上呼啸,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心里的痛稍微减轻一些。
贴着心口的位置还放着她下午才送他的礼物,一块怀表。他问过那块怀表的价格,依着她一个月的薪水还远远不够,她甚至把他给的那些大洋全部用进去了,也就是说,她走得匆忙,身上根本不会有钱。如果没有人帮忙的话,她这一会儿估计只能用身上的东西稍微典当一些铜钱来住不太好的旅馆。
凌遇白立即往百乐门外的那些小旅馆去了,与此同时,雷彻也跟了过来。他们手底下的弟兄很多,分派开来,几乎就要把整个百乐门附近的小旅馆都搜一个遍。随着搜索范围的扩大,凌遇白的脸色越发不好。
凌遇白招手让雷彻过来,问:“你去找找在百乐门外拉黄包车的车夫,看看有没有线索。”
他当然相信,依雷彻的办事能力,必定是问过了的。之所以再这么强调一次,是他不相信,这个女人就能这样凭空消失。
雷彻领命去了,凌遇白又把车开回了小洋楼,他一直对林千橙说,这里是她的家,是他们的家,他也一直跟她说过,要记得回家,他相信她会记得他的话,他相信她不会这么笨这么傻。
他听见房间里传来声音,急切的爬上楼梯,三两步奔往卧室,一面喊着:“林千橙!”
云嫂转过头来说:“先生,林小姐她还没回来!”
凌遇白气得一脚踹在桌腿上:“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云嫂从来也没有见过凌遇白这个样子,她慌张的退了下去。凌遇白扑在大床上,这上面甚至还有她身上的淡淡香气。
然而,人却就这么凭空消失不见了。
云嫂走到门口,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头来对凌遇白说:“先生,有件事情我不知道当不当讲?”
凌遇白挥了挥手,既然不知道,那就索性不要讲。
云嫂踌躇着又说:“是关于林小姐的。”
凌遇白坐了起来,一双潭目直盯着她:“说说看。”
云嫂说:“林小姐初到家里来的时候,经常神神叨叨的,时而摆弄着她的那个比怀表大一点的小盒子,好像要通过那个来联系什么人。我问她的时候,她还很奇怪的看我,似乎认定我应该认得那个东西一样。还有,她让我给她买报纸,一定要彩色的,还说为什么会是一九三一年,不是应该是二O一三年么?”
凌遇白只觉得自己的手心都是冰冷的,他想起林千橙朝着他大吼着,说自己不是林梦橙,她还说,二十一世纪什么什么的。
“不!不会的!”他几乎要坐都坐不稳,除了手心冰凉之外,连全身都觉得寒冷,他怎么可能相信这种荒谬的事情?
怎么可能林梦橙一回来,她就会消失,难道她到这里来只是为了代替林梦橙那么一段时间么?不,他不相信!
“先生,你还好么?”云嫂被吓到了,现在的先生莫不是中了什么邪吧?
凌遇白踉踉跄跄的往外走,然后就听说雷彻回来了。
他稳住身子,走近雷彻:“怎么样?”
雷彻说:“俞空那边没有消息,火车站、汽车站都没有人影,也没有任何人见到过林小姐。”
“百乐门外的黄包车夫那里有什么线索么?”
雷彻吱唔着,在凌遇白如刀一样的目光下,才说:“有一个车夫说,他看到从百乐门的偏门跑出来一个穿洋装的女孩子,被疾弛而过的汽车撞飞了。他还喊着要过去救人,但是其他人好像都没看到,那辆车也只是微微停了一下然后就开走了。车夫过去看过,那里连一滴血渍都没有。凌哥、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