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人，比我还不讲理！”卫降雪不快地叫。“你知道这批珍宝是何用途？”
天鸣道：“左右已是我囊中之物，是何用途，与我无关。”
“你……唉！这批珍宝，乃是朝廷筹措来准备用以征讨噶尔丹的军饷，你将它劫去，岂非……哼！”
“岂非什么？岂非与噶尔丹同流合污了？”
“难道不是？你希望他们杀进来，再度牧马中原？”
“我不管这个，他敢进来，在下的剑也不是吃素的。”
“你是说，倘若真有那一天，你会放弃前嫌，与朝廷联手抗敌？”
“休做白日梦！”他怒气冲冲。“都不是好东西，在下两边都杀……”
忽觉船速减慢，剧烈的颠簸亦随之平息，接着，渔船停住了。
小慧跨进舱来，只见她粉面苍白，娇喘吁吁，全身如落汤鸡一般，冷得浑身发抖。
“小慧姐姐，快换件衣裳。”笑笑挣扎着站起，同情地说。
小慧冲他莞尔一笑，换过衣裳，伸脚拨拨卫降雪，讥讽道：“娘娘，到地头啦，起来！钻进人家大男人怀中，不象话！”
卫降雪松开天鸣，浑浑噩噩地问：“到江宁了？”
“到阎罗殿了。”小慧冷叱。
天鸣站起身来，犹觉头重脚轻，站立不稳。
小慧“咯咯”一笑，道：“娘娘，这一路滋味如何？”
卫降雪人在房檐下，敢怒不敢言，心中大恨。
“别冲我瞪眼。”小慧依然不依不饶。“瞧你这副模样，还像不像个金枝玉叶？若让你家皇帝老爷的看到，一定会将你当作老乞婆呢……”说着放声大笑，甚是得意。
卫降雪的模样，的确十分狼狈，脸色灰败，秀发凌乱，衣裙不整，满身污秽，平日雍容高贵的气质荡然无存。
但她一点也不觉得苦，反而感到，这几个时辰，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如果可能，她宁愿一辈子依偎在意中人的怀中经受任何颠簸。
“小慧妹妹，谢谢你。”她淡淡一笑，真诚地道谢。
“什么？”小慧愕然问道。
小舟之所以如此剧烈地颠簸，并非完全是湍流所致，一半是她从中弄鬼。双方皆是七窍玲珑之人，应该知道原因所在，为何反而要道谢？莫名其妙。
小慧满头雾水，天鸣却是心中透亮，脸色极不自然。他打个哈哈，掩饰道：“谢谢姑娘未将我们送进水晶宫。”
小慧狐疑地看看三人，想起他二人相拥相偎的情形，忽有所悟，心中大恼，暗叫：“可恶！反而被她随了心愿，哼！”
冷笑道：“娘娘，莫得意，真正的鬼门关还在前面，能否闯过去，看你的造化。”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能和雷公子在一起，本姑娘死而无憾。”卫降雪搂住天鸣的手臂，反唇相讥分毫不让：“小慧妹妹，你呢？你的心上人在何处？如果你也随本姑娘进了鬼门关，你独自一人，岂不太寂寞了？如果你有意中人，他转身便会找一个如花似玉姑娘取代你。待到洞房花烛夜，有谁会想起你这个死鬼？小慧妹妹，我真为你伤心……”
小慧气得粉面铁青，说不出话来，忽然神色一黯，低下了头。
卫降雪本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见状愈发得意，正待开口，天鸣正色道：“卫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小慧已经退让了，何必不依不饶赶尽杀绝？”
小慧感激地瞥了一眼天鸣，幽幽地道：“公子，你是个好人，我……唉！我不怨她。”
卫降雪冷“哼”一声，不再开口。
天鸣道：“非常好！咱们都在危难之中，须得同舟共济才是。尚未请教姑娘贵姓？”
“不敢，小婢贱姓江。”
“原来是江姑娘。姑娘遇事沉着，临危不乱，身手更为不凡，请问师承何人？”
“公子在怀疑我？”小慧狡黠一笑，闪烁其辞：“大江之上，豺狼当道，萑苻遍地，学了几招粗浅把式防身而已。我爷爷又倔又胆小，前几日，我杀了一个企图侮辱我的登徒子，惹恼了他老人家，至今还和我怄气呢。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各位大人大量莫要和咱们一般见识，也请各位莫去招惹他，免得自讨没趣。”不着痕迹，巧妙地避开了话题。
“小慧，他们赶上来了……”老渔翁在外惊怖地叫：“不好！又来了水贼，天啊……”
众人大吃一惊，奔出舱外。
渔船进入一个大水湾，江面开阔，水势平缓，小船在水面上缓缓地随波逐流。铁鹰的快船冲出湍流，看到小船，立刻鼓棹如飞，箭一般赶来。
下游方向，三艘巨艨逆水疾进，其行甚速。
老渔翁看到大船，登时慌了手脚，慌忙将船驶向岸边。
天鸣三人不识水上路数，眼见得贼船越来越近，连声催促快靠岸。
“不好！是神武门！”小慧注视巨艨，失声低叫。
卫降雪秀眉一扬，看看天鸣，神色百变。
“什么神武门？”天鸣讶然问道。
“他竟然不知道神武门，怪事……”卫降雪纳闷不已。
小慧看看他的脸色，道：“是水贼。”忽地摸出一物一扬。
“嗤……”尖锐的哨声冲天而起。
“小慧姑娘，你这是何意？”天鸣眼中疑云重重。
“公子，请勿猜疑。”小慧的神色有些慌乱，解释道：“渔家规矩，水上遇险，发此讯号，附近的渔家便会赶来搭救。水贼闻声，便会知道这是渔船，无甚油水，通常也会自行退去。”
三人对水上规矩一无所知，虽然觉得疑点重重，但也找不出破绽。
铁鹰看到前方有巨艨堵住了江面，小渔船正在驶向岸边。水寇似乎认出了巨艨的来历，立即落帆收桨，顺流缓缓地向渔船漂去。
三条巨艨驶入江湾，一字排开，破浪而进，其势汹汹，来意不善。
“恐怕是冲三位而来。”小慧不安地说。“公子，快进舱去。爷爷，你来掌舵。”
小慧将船交给乃祖，与天鸣三人躲进舱内。尚未落座，小慧蓦然欺进，闪电般点向天鸣的“灵墟”、“步廊”等处大穴。
“小慧姐姐，你干什么？”笑笑大惊失色地喝问。
卫降雪尚未进舱，叫声入耳，心知有异，火速向内抢。
“江姑娘，有话好说，住手！”天鸣一边躲避，一边沉喝。
小慧一言不发，身形再进，欺到他的身后，朝他“大椎”“环跳”等穴再次点到。所取穴位，皆是软、麻、昏、晕诸穴，显然不想取他性命。
“欺人太甚！”天鸣肝火骤升，虎掌一翻，柔荑入掌，顺势一个大翻摔。
“呯訇！”舱板震鸣，小船摇摇，小慧仰面朝天摔在地上，两条粉腿电也似一勾一绞，奇快绝伦。
舱中地方狭小，天鸣措手不及，跌在她身上，扣住她脉门的手掌也松开了。
小慧有如一只发威的野猫，眼中射出亢奋的光芒，左臂勾颈，右臂搂腰，娇躯一挺一扭，居然将天鸣压在身下，骑在他身上威风凛凛。电虹一闪，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已然架在他的喉咙前。两腿紧紧夹住他的双臂，左手食中二指，按在他双眼角“睛明”穴上，随时可以戳瞎他的眼睛。
变生肘腋太突然，笑笑看得目瞪口呆。他只看到二人摔倒，小慧翻身，天鸣眨眼间便成为待宰羔羊，太快了，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谁敢乱动，我便割断他的喉咙，戳瞎他的眼睛！”小慧气势汹汹地叫。
“贱婢，你终于原形毕露了，你敢伤他毫发，我将你乱剑分尸！”卫降雪飞抢而入，咆哮如雷。
“就凭你？”小慧冷叱。“凭你那几手三脚猫把式，也敢在我面前献丑？八流角色也比你强十倍，滚到一边去，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余地！”
“我杀了你！”卫降雪尖叫着往前扑。
“站住！”小神童伸棍拦住她，叱道：“你想害死我哥哥？退开！”
卫降雪神志一清，乖乖退开了。
此时出手救人，的确很冒失。狗急跳墙，人急拼命，小慧极有可能会一刀割断天鸣的喉咙。
笑笑看看舱外，老渔翁没有出现。他心中稍安，问道：“小慧姐姐，你想要什么？要九龙珮？抱歉，那是少林寺居心险恶，嫁祸于人，咱们从未见过那玩意儿。千万珍宝？只怕你老人家无福消受，反而会断送你的老命。放开我哥哥，一切都好商量。”
“少废话！本姑娘什么都不要，只要人！”小慧高叫。
卫降雪恍然大悟，自以为是地说：“我明白了，敢情你也相中了雷公子，要委身与他？呸！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照照你那母猴样，配不配侍奉雷公子？”
笑笑道：“小慧姐姐，我哥哥已经名花有主，再说，世间也没有抢老公的道理……”
“呸！闭上你们的臭嘴！”小慧粉面通红，冷叱：“小花子，打开脚下的暗格，点了这贱货的穴道，将她塞进去，快！”
“姑娘，你想左了。”天鸣笑嘻嘻道：“筱弟和卫姑娘虽然不和，但他不会再这种时候对她出手。有何目的？说出来，在下也许能答应你。”
小慧虽然制住了天鸣，心中却暗暗叫苦不迭。她清楚地知道，被自己骑在身下的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何况还有两只疯虎在侧虎视眈眈。此时此刻，她生平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骑虎难下。这只虎，比真正的猛虎更可怕，一旦有了反击的机会，便会为她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水贼登船了！”小神童突然低叫。
这正是小慧所担心的，叫声入耳，心神立分，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舱外。这瞬间，一道可怕的潜力直撞胯下。
“哎……”她惊叫，娇躯腾空，撞在舱顶向下疾落，百忙之中匕首斜挥，刺向天鸣。
小神童与卫降雪同时抢进，剑与棍同时伸出。
“别插手！”天鸣沉喝，如陀螺般就地一旋，身形暴起，虎掌疾格。
“啪！”掌缘切中小慧小臂，匕首脱手而飞，钉在舱板之上。
小丫头好生了得，左手点穴，右掌金丝缠腕扣向来掌，一招二式，张牙舞爪地迎击，不死不休死缠到底，泼辣得令人吃惊。
舱中地方窄小，天鸣身形方起，无处躲避，不假思索地反掌格开来掌，左臂倏伸，勾住她的纤腰虎躯一扭。这瞬间，小慧的左腿灵蛇般伸出，勾住他的双腿奋力一绞。
“轰”然一声大震，二人全倒了。天鸣虎躯一扭，跨马上阵成了将军。
“一报还一报，揍她！”卫降雪喜悦地叫。
天鸣不敢大意，如法炮制，夹住她的双臂，左掌叉住她的喉咙，捏捏她的瑶鼻，笑嘻嘻道：“人算不如天算，小丫头，你还有何话要说？”
小慧挣了几挣，忽然全身一软，不再挣扎。
按阴阳家的说法，男为阳，是天；女为阴，是地。天在上，地在下，天经地义。
这是上天的安排，丝毫乱不得。如果将阴阳搞颠倒了，女人骑在男人身上时，也许没有什么异样，如果再颠倒了过来，按照上苍的安排，男人骑在了女人身上，必然会产生某种奇妙的反应，尤其是未经人道的男女，这种反应尤为强烈。
小慧适才骑在天鸣身上之时，也许太紧张，心无旁骛毫无异样，一旦换了位置，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立刻一涌而至，遍布全身。
她本是一个冰清玉洁，十分自负的女孩子，平日对男人不假辞色，此刻生平第一次被擒拿缴械，被男人毫不怜惜地，粗鲁地摔倒骑在身上，在她说来，是破天荒的奇异感受。初时，她如遭点击，全身一阵战栗，羞愤交集。接着，受到一种神秘的震撼，浑身起了奇妙的变化、奇妙的震颤，令她突然感到血脉贲张，心跳加快，脸上也起了变化，红潮上涌，气息不稳。一双充满灵气的大眼睛，也幻发出热烈的光彩，心中也随之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热烈渴望。
她不由自主地停止了挣扎，秀颊酡红，目光如梦，樱唇无声地翕动，痴迷地望着这个粗鲁而又英俊的男人。
四目相对，他立刻读懂了她的眼神，登时热血上涌，心潮激荡，慌忙点了她的软麻穴，跳将起来，退到一旁说：“筱弟，你来问。”
卫降雪看看二人的脸色，心头突然冲上一股酸气，还好，总算没有发作。
“小慧姐姐，开口呀，别让小弟动粗，说出你的目的。”小神童开始逼供了。“好姐姐，莫逞强，就算小弟不好意思动粗，卫郡主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你瞧她的眼神，我敢保证，她此刻一定在盘算着用什么恶毒手法折磨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