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洛尼亚河也是意大利半岛著名的河流,她与波河南北相距六十多公里,与布雷西亚相距一百五十多公里。她紧邻着物产丰富、土地肥沃的波河平原。在这风和日暖的春季里,博洛尼亚河两岸的大地早已脱下了白色的外衣,换上了充满生机的浅绿色新装。而来自地中海的海洋湿暖气流也早已将冰封了几个月的博洛尼亚河唤醒,又开始了她日夜不息的奔腾。
此时的博洛尼亚河北岸,一支内穿红色短袖戎衣、披挂白色板状盔甲的罗马军队正在列队集合。随着阵阵的号角声和基层指挥官们此起彼伏的口令声,一队队刚才还处于休息状态的士兵迅速行动起来,他们有的或是收拾物资辎重;有的或是跑向集合地点;又有的或是拆撤营帐壁垒等等,一时间是人喊马嘶,旗幡飘扬。看来,他们是要拔营起寨继续前行了。
罗马共和国第三、第四军团指挥官法肯将军此时正坐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眼望着岸边正准备渡河的部队暗自出神。他也是内穿红色短袖戎衣、外挂白色的铠甲,头戴着鸡冠状头盔。一阵微风吹来,红色的盔缨就象麦田里的麦浪一样徐徐拂动,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显得煞是好看。一件红色的宽大斗篷披在他的身上,让他显得更加富有统兵大将的威武和风度。而在他周围的河滩上,则布满了始终保持高度警惕性的罗马士兵。
“……如果人的理智被无穷的贪欲所占踞,那么这个人会变成什么样?……”想到这儿,法肯挥了一下手,赶跑了一只落在脸上、突然打断自己思绪的蚊子。
“真讨厌!只要每年佛萝拉(古罗马神话中的春之女神,花神。)一回来,这些该死的家伙就又复活了!”法肯轻声骂了一句。
“唉,也许贪欲就象这嗜血的蚊子一样,时刻在找机会落到人的身上、脸上。而人如果不理会这一只蚊子,那么就会有第二只、第三只……等等更多的蚊子接踵而至,到那时人就很容易生病,而且将病得很痛苦、很无奈。总督大人和副将尼禄又何尝不是这样,当然,这里面也包括元老院那些贪婪的元老们。罗马军队做为一支强大的战斗力量,她的职能是战斗,而不是象某个奴隶主的私人组织一样,漫山遍野的去寻找什么根本就不存在的”汉尼拔宝藏“,弄的部队在这段时间里疲惫不堪、一无所获。若不是罗马来了信使通告了情况,自己到现在都不知道布雷西亚已经陷落了,幸亏自己当时没有冒失的率兵返回去。如果总督大人当初能听从自己的劝告和建议,不把最有战斗力的第三、第四军团派出去寻宝,那么全军何必能在雷诺坎山谷覆没,又何必丢失罗马的北方军事重镇布雷西亚。罗马的先辈们耗费了无数心血,用了将近二百年的时间才统一征服了意大利半岛和南高卢,没想到就在这么几个月的时间里,这大好的局面就彻底的丧失了。现在罗马的势力已经退回了波河以南,若要重新控制波河以北的地区,不知又要花费多少年的时间。唉,都是那个传说中的”汉尼拔宝藏“迷惑住了众人的心……”
“求您通告一下,我要拜见尊敬的军团指挥官阁下,我有非常重要的情报要报告给他!”这是一个人声嘶力竭的哀求声音。
“闭嘴,滚开!我们尊敬的军团指挥官现在很忙……,你最好快点离开这里,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
远处一阵纷乱的吵嚷声再次打断了法肯的思绪。他抬头向声音来源的地方望去,只见一个奴隶打扮的人正在与远处负责警戒的士兵们不断争辩着。
“狄克里!你过去把那个人带过来。看看他到底有什么重要的情报要报告。”法肯向一旁的已经晋升为自己副官的狄克里道。
“是,尊敬的指挥官!”狄克里躬身致意了一下,尔后便领着几名士兵快步向前奔去。
片刻后,狄克里率人押着那个奴隶打扮的人走了回来。这个奴隶打扮的人满身的泥污和灰尘,远远的就让人能闻到他身上的浓重汗臭味。
“这就是我们尊敬的指挥官!有什么事情你最好快点说。如果你东扯西拉的浪费了我们大人宝贵的时间,那么我就把你的手脚绑起来扔到博洛尼亚河里去喂鱼!”狄克里警告着道。
“是是是,大人!我发誓我的情报很重要。噢,看来我还没有来晚,我……我终于见到您了,我无比尊敬的大人!”那个奴隶一边说着一边急忙来到法肯的面前,激动的想要躬身仆伏在他的脚下。狄克里却急忙伸手抓住他的脖子往后拖出了一段距离,骂道:“该死的下贱东西!我警告你,别想离我们的大人太近!”
“我们已经仔细搜过了他的全身,没有发现任何武器!”狄克里向法肯补充道。说罢他转过头来对那奴隶吼道:“喂!你有什么事情就快点说,别罗哩罗嗦的!”
“是是是,我尊敬的大人!我是一名来自布雷西亚的释放奴隶,我的罗马主人在那些野蛮人的统治之下,如山一样多的财产损失巨大,他现在被折磨的都已经快要发疯了,但是他的力量有限,不能与那些野蛮人进行正面对抗。噢,对了!大人,这是我家主人的名帖……”那奴隶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叠得很方正的羊皮纸,伸手递给身边的狄克里,接着说道:“我家主人极其希望光荣自由的罗马恢复对布雷西亚的统治,重新缔造伟大罗马的辉煌!所以他一得知您已经率军南返的消息,便命我日夜兼程的先赶过来等候在这里,向您抱告布雷西亚现在的城内情况……”那奴隶用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抛开了刚开始时的胆怯,滔滔不绝的说起布雷西亚的情况来。
过了足足有半个小时的时间,那奴隶才口干舌燥的说完。一旁的副官狄克里听完那奴隶的报告,满面喜悦的扭身向法肯道:“好!太好了,军团长!看来我们这次能挽回罗马的荣誉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高卢红军和红色的金星战旗等等都去见鬼吧!那些都是吓唬人的把戏,我们根本就不用去考虑这些。只要我们重新攻占了布雷西亚,并救出了总督夫人和五千被俘的兄弟,那么这些违背神的意愿而胡乱搞出来的东西就会被我们消灭的干干净净。到那时,罗马就会为您举行盛大的凯旋仪式,第三、第四军团的鹰帜将更加让人夺目,而我们的名字也将永载史册……”
法肯看了看兴奋的狄克里,又看了看那个奴隶,并没有言语。他在心中反复衡量着这个情报的可信度究竟有多高。他也对布雷西亚现在的情况感到万分的吃惊,甚至是有些不敢相信。
“一个已经担任野蛮人首领的东方人,很奇怪的高卢红军、红色的金星战旗、与罗马一样的军事编制、军衔制度、废除有奴隶存在的法令、实行土地改革、优待被俘的罗马士兵,比罗马军队还要严格正规的训练、闻所未闻的武器装备和城防工事等等,这些事情听起来既让人感到吃惊又让人感到恐惧……”法肯的头脑在飞快的思考着这些刚得来的情报。
“我们怎么才能相信你所说的这些情报不是假的?”法肯向前探了探身子,毫不理会副官狄克里的话,用眼睛紧紧盯着身前的这名奴隶。
“尊敬的大人,我向冥神普鲁顿起誓!我所说的这些可都是千真万确的事情。那些野蛮人对出城的人盘查的很紧,我实在无法从城中带出什么来证明我所说的这些话。如果我说的这些有半句假话,我情愿死后被冥神关入他最黑暗的牢狱里,永不见太阳。另外也请您放心,只要您的大军一到达布雷西亚城下,我们的人就会从里面打开城门进行接应。而且我的主人还用重金雇佣了一万名北方山区里的野蛮人士兵,届时他们也会配合您对布雷西亚城的进攻。”那奴隶说到这看了看法肯的神情,见他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不禁急忙补充说道:“我的主人没有别的要求,他只是希望能恢复他原有的财富和宁静的生活。如果您还是不相信我的话和我主人的诚意,那么我尊贵的大人,您事后一定会追悔终生的。”
“唰”的一下,听了后两句话的狄克里抽出了短剑,一把抓住那个奴隶的衣襟,用剑抵住他的脖子怒声道:“向狗一样下贱的杂碎!你那下三烂的主人算是什么东西。如果你再敢用这种语气跟我们大人讲话,小心我割断你的舌头。”
“不敢、不敢!大人呐,我的话里可绝没有半点要冒犯大人的意思啊。”那奴隶用很慌恐的声音连忙回答道。
“放开他,狄克里!传我的命令,部队停止一切渡河的准备,让所有”百夫长“以上的军官立刻到我这里来开会。至于这个人,先给他一些食物和水,然后把他关起来。如果他想逃跑,那就杀了他!”法肯从大石头上站起身来,习惯性的整了整铠甲道。他刚才在反复衡量思考了之后,决定这次大赌一把,全军掉头向布雷西亚进发。
“您真的是太仁慈了,我尊敬的大人!愿神时刻与您同在!”那奴隶一边向法肯鞠躬致谢,一边跟随俩名罗马士兵向厨房走去。
二十分钟以后,罗马的各级军官齐聚在军团长法肯的大帐中。
“各位!”法肯扫视了一眼肃立在两旁的部下们,开口道:“我们刚刚获得了关于布雷西亚城的最新情报。但这份情报的可信度不是很高,也就是说真假难辩。据送这份情报的人说,那些野蛮人的主力部队约有一万五千人,已经于上个月的月末护卫着大量的劳力,前往迪杰森林修筑新的城市。城里有五千名我们被俘的弟兄,还有尊贵的总督夫人,更重要的是敌人的首领就在城中,而现在防守布雷西亚的敌人约有一万一千人,其中这里包括两千名女人,可以说他们的防守力量很薄弱……”
“哇,有两千名女人啊,这真是太好啦……”
“我要让那些女人领略一下我们罗马男人的雄风……
“噢,难道那些野蛮人的男人都死绝了么,怎么会让女人来守城呢?他们那东西不会是有病了吧,哈哈……”
法肯的营帐中顿时间淫言秽语不断,军官们极为放肆地互相打着哈哈,他们知道很理解人的指挥官是不会理会这些的。
法肯望着这些一提到女人就特别精神、犹如发情公牛般的部下们,不禁暗自摇了摇头。这些正当青壮的家伙们已经连续几个月都没有碰过女人了,也难怪一听到“女人”两字就变成现在这副急不可耐、欲火中烧的样子。
“都给我安静!”法肯吼了一声,接着道:“我说过,这份情报真假难辨,你们都不要高兴的太早。而且元老院给我们的命令是返回罗马,以增强首都的防卫力量……狄克里,你接着把那份情报的具体内容说一下。”
“是,大人!各位,布雷西亚的具体情况是这样……”狄克里夹杂上自己丰富的肢体语言,对众人也是口干舌燥的讲了大半天。他通过刚才仔细观察军团长的言谈和神色,知道他已经下定了攻击布雷西亚的决心,要不然为什么把大家召来开会。
“好了,各位!我想你们已经明白了布雷西亚的具体情况。我把你们找来开会,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要告诉大家,我决定全军掉头向布雷西亚前进。”法肯大声对众人道。
这时有一名罗马军官上前道:“尊敬的大人,您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冒险了?先不说元老院给我们下达的回防命令和这份情报的可信度。单是敌人主力部队的人数就要比我们占有优势,他们若是知道自己的老巢被围一定会回师救援的。如果到那时我们并没有攻克布雷西亚,那样我们不是很被动了吗?而我军在出发寻宝时已将所有的重型装备都留给了其他的两个军团,可以说现在我们手中没有一件攻城武器了。况且这几个月以来,大家翻山越岭的都很疲惫,若是再进行攻城战,恐怕很难发挥出正常的战斗力啊。”
“你说的非常有道理,尤里斯!我非常喜欢象你一样愿意动脑筋的人。”法肯站起身来用十分赞赏的目光和语气肯定着已经晋升为联队长的尤里斯,接着道:“可以确切的说,我也在反复的考虑这些问题。但是你若站在另一个角度或高度来看,这些问题我们都可以克服,而且对我们来说还极为有利。布雷西亚对于我们罗马来讲实在是太重要了,它掌握在敌人的手里就象一根绞索套在了我们的脖子上,但如果它掌握在我们的手里则情况相反。哦,对不起各位!我说的话有些跑题了。”
法肯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先说这情报的可信度,即使这情报是假的,是敌人为我们设下的圈套,那么我们也不会损失什么,因为我是不会让大家去蛮干的,况且现在为这情报的真假下结论还为时过早。我们现在再说另外一个问题。敌人主力部队所在的迪杰森林与布雷西亚的单程距离有十几天的路程,往返需要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难道我们在一万野蛮人的配合下还攻克不了只有一万人防守的布雷西亚吗?即使没有野蛮人的配合,难道我们第三军团和第四军团就不能单独完成任务吗?至于攻城器械,我们就地制作都来得及。另外,在城里还有我们的总督夫人和五千名被俘的弟兄,只要我们的部队到达了布雷西亚城下,他们一定将会成为我们最有力的内应和援军。敌人的长处在于野外的机动性,对于固守城市进行防御作战,他们恐怕还不是很精通。我们此次是否能够胜利夺取布雷西亚的关键,在于行动的隐蔽性和迅速性这两点,其它的则是次要的问题。”
尤里斯看着踌躇满志、极为自信的法肯,不禁又开口道:“可是我尊敬的大人!难道我们要置元老院回防的命令于不顾吗?我们这样做是要受到处罚的。请您一定要好好的考虑这个问题!我们大家可不希望由别人来统率第三和第四军团。”
“呵呵,谢谢你对我的提醒和忠告,尤里斯!这件事是由我个人作出的决定,与你们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一切后果都由我一个人来承担!为了伟大的罗马,为了祖先们的鲜血不会白流,更为了那些战死在雷诺坎山谷里的罗马英雄们!我在这里向伟大的战神玛尔斯起誓,即使让我付出鲜血和生命的代价,我也愿意用我的一切来重新树立罗马军队的强大和光荣!”法肯此时的神情非常的庄重、肃穆,双眼久久地凝视着营帐外的军团鹰帜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