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草山庄。
熏衣山庄,并没有长满薰衣草。
现在已经是末秋,正是百花凋零的时段。
山峰错落处只见一条瀑布如孤烟悬升,川流不息,滚滚而下,汇入一座碧绿色的大湖之中。
山峰上云雾缭绕,瞧不见瀑布的源头,唯听波浪滔滔声不绝于耳,瀑布入大湖,湖水翻腾,由近到远,翻腾的劲道渐渐变缓,湖水平缓处,忽见一座亭台楼阁矗立湖心。
楼阁之倒影映在湖水之上。
日已偏西,夕阳在天边扯出一条长虹,艳丽无伦。李灵韵知道这是水气充沛之地,特有的景观。
面对这绝伦的自然造化,李灵韵却丝毫没有欣赏的雅致,他并不像一个杀风景的人。无论谁,当他的脑袋正被很多事情困扰的时候,即使再美的东西好像也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凌雷道:“他在吗?”
李灵韵道:“在,一定在,他除了出去寻些罕见的病症,也只是一年只出去两三次,剩下的时间几乎都呆在山庄里,他每一次出山庄都会在江湖上掀起点风浪,距今最近的他出山庄的日子好像还是一个月前去医治长鸣的病。”
凌雷道:“他竟然会去治长鸣的病,难道不怕……”
李灵韵道:“他不怕,他的医术,只看病不看人,只要病症值得他出手,他便治,否则即使有人死在他面前,即使他一出手就能救他的命,他却会选择眼睁睁的看着。”
凌雷道:“他真是个怪人。”
李灵韵道:“他的医术却很高。”
凌雷忽然道:“你去找他。”
李灵韵道:“你不去?”
凌雷道:“我怕自己变成怪人。”
李灵韵很了解这个人,他很少拒绝人,可是真当他拒绝你的时候,想让他回头简直一点法儿子也没有。
亭台楼阁,阁内的装饰很朴素,入眼可以看到很多画框,画框挂在墙上,画框里本该有画,但这楼阁的画框中却一副画也没有只有一种馥郁的紫色小花,李灵韵并不是第一次进这座矗立在湖上的楼阁,他当然知道那画框中的是薰衣草,每个画框中都是,是阁楼的主人用秘制的古法把薰衣草的躯干保留了下来,装裱在画框里。
他喜欢薰衣草,所以他的名字也叫薰衣草。
淡淡的花香从画框中飘了出来,那些干掉的躯干还在无私的奉献着自己花香。
李灵韵斜椅在一****椅上,看着手中的杯和杯中的酒,薰衣草却在看书,看的很仔细。
忽然李灵韵叹了口气,道:“我现在竟有些后悔。”
薰衣草翻动这手中的竹简,道:“后悔来找我?”
李灵韵道:“你本生活的很安静。”
他接着又道:“我本也不想打扰你。”
薰衣草道:“但你还是来了。”
李灵韵道:“我不想,但不得不来。”
薰衣草道:“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理由。”
李灵韵道:“你可听说过江南三大家族。”
薰衣草道:“我虽不喜与人交流,却还不至于是个傻子。”
李灵韵道:“你应该知道,毕竟你是薰氏的一份子。”
李灵韵不自主的竟问了句笨话。他的手抚摸着茶杯,眼睛看向窗外,竟沉默了下来。
薰衣草的手也抚摸着茶杯,她在等李灵韵。
良久,李灵韵才说道:“我见过一个特别的人,别人都称呼她百晓通。”
薰衣草接着他的话说道:“听说天下的事情,很少有她不知道的。”
李灵韵道:“你不信?”
薰衣草道:“我相信。”
李灵韵道:“我从她哪里知道了一件我本不想知道的事情。”
他接着说道:“关于你的薰氏家族……”
薰衣草翻手中的竹简,突然停顿了一下,截口说道:“关于一场蹊跷的大火。”
“你怎么知道?”
李灵韵盯着薰衣草的手,看着他手中的竹简,竹简很熟悉,熟悉的让他都开始怀疑自己该不该来。
他没有在说话,薰衣草在说,别人在说话的时候李灵韵总是会聆听,不得不说他是个很值得交的朋友。
薰衣草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平静,仿佛是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在她心里这却是一件痛苦极深的事。
他的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离开竹简,俊逸的脸上闪烁着情感触动的光辉,这是一个家族的血史,他曾经在梦中无数次魂牵梦绕的场景,然而当这封竹简摆到他面前时,他的梦有了终点,不被心灵接受的终点,一切的一切竟变成了一场噩梦。
李灵韵并不想破坏一个人对真想的追逐,他不能阻止,这本就是薰衣草应该知道的。
‘薰氏家族自创立至今日已有百余载,是一个古老的家族。现在薰氏家族虽然没落,但薰氏还有子嗣,还有人在传承薰氏的血脉,只要有一个人活着,它就永远存在。
这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家族,他们从未抛弃自己的尊严。’
李灵韵忽然觉得薰衣草很可怜,就像一个寒冬之日经受饥寒交迫的孩子,薰衣草并不是个很容易被打倒的人。但此时此刻他的眼睛已雾气升腾,他脸上的光辉也渐渐暗淡,他的目光中已有仇恨沉痛之意,他依旧在念着竹简上的内容:
‘某年,某季,四月二十七日
距薰家大火已过三日,火势已熄
出勤:城南官府官兵十二人
结果:无生还者,烧死八十口共三百八十一人,尸体已焦黑,无法辨认
批朝:城南县官印
某年,四月二十八日
京兆尹接手薰家被烧一案,定案名为——四二四案
某年,五月三日
四二四案结案,经过官府多日查证,判定为意外案件。
李灵韵依旧在听,只因他已经看过这封竹简,他知道竹简的最后叙述的才是最终要的。
竹简的最后是个一个名叫银耳神甫自己调查的结果,大致是说薰氏那场大火最终被判定为意外,但他却感觉其中还有疑点,而且银耳神甫曾经受恩于当时薰氏的家主,“我本布衣,苟活于砖瓦之间,不求富贵扬名。薰昊不因我是粗鄙之人,于街巷救我危亡,于月下酣畅豪饮,至诚之友,感激涕零,无奈世道沧桑,上天不厚,善人身死,死尤含冤,真想之路吾必一探至底,我虽致死又如何……
——银耳神甫”
薰家大火,他查有三人未被大火殃及,管家左亭改名左轻侯,财管金万鑫也就是金四爷,门客上官密云。后经他暗察暗访,已掌握了确凿的证据表明三人必定与这场大火脱不了干系,调查期间,虽谨小慎微如履薄冰最终还是被三人发现,落上了逃命的生涯,是以写于竹简上以防不测。
竹简写到此处就已结束,薰衣草缓缓合上竹简,薰衣草不言不语,闻声渐熄,李灵韵这才正开眼睛,定睛看去,“啪”的一声,本拿在手中的茶杯摔的粉碎,李灵韵的心很痛,他发誓他的心从来没有这么痛过,即使当年刀锋刺破他的心脏他也不会有现在这般痛。他看到了什么?是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魔力?
是头发,熏衣草的头发,一瞬间,这一瞬间却像是耗尽了他数十年的光阴,他本漆黑如墨的头发如今竟像是被撒上一层白霜。
这个本来被人认为是个冷血无情妙医薰衣草,现在却因为至深之情而花白了头发。
如果凌雷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后悔自己说的话,是否后悔他对薰衣草的论断。
黑夜将至,黑暗即将再次笼罩大地,在明暗交界的时刻总是诞生出无数美妙的让人震撼的场景。
凌雷慢慢走在山坡上,渐渐的走入黑暗,仿佛步入神秘的梦境。
李灵韵忍不住道:“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你也不怪我?”
凌雷道:“你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选择把事情告诉薰衣草,我本已无话可问,既也何必要问,既也无从谈怪于不怪。”
李灵韵道:“对不起,嫂夫人的……”
凌雷打断他,说道:“这本就是我的事情。”
李灵韵道:“可是……”
凌雷道:“你大可不必介怀。”
李灵韵不再说话,他还能说什么,此时此刻除了歉意,任何语言都变的苍白无力。
ps:不想我仍还有年少气盛之态,30000+没站短,不免有些挫败,已调整好,直到这个武侠梦做完,+收藏+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