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有风的时候,难免会有些冷,夜晚的风则更冷一些。
李灵韵现在就很冷,浑身都在打颤,他的衣服裹得都生出了折子。
烛焰被风吹得摇摆,屋子里也暗了下来。
暗淡的屋子静悄悄的,遮面的紫纱也静静的躺在地上,人也已经背过身去。
就在这时,风忽然停了,屋子也亮了起来。
地上不知何时出现影子,人的影子,有影子当然有人,三个人,三个又聋又哑的人。
三个人正在看李灵韵,李灵韵也在看,看的却是上官媚儿,道:“你为什么不转过身来。”
“这人好像有毛病?”说话的不是上官媚儿,她依旧背对着李灵韵,说话的本是一个一个青布棉袍,黑布马褂,毛发浓密,像极了个毛线球,如今聋哑人不仅能听见声音还能说话。
李灵韵却好奇了起来:“你不是聋子?”
毛线球道:“非但不是聋子,也不是哑巴?”
穿着草鞋带着高冠的人,抢着说道:“非但他不是,我们也不是。”他还想在说什么,可是他的话突然被扇子开合的声音打断。
忽然“啪”富家公子手忽然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圈,又在地上画了个一模一样的圆圈,毛线球和草鞋高冠竟像只猴子一样跳过空中的圈又跳进地上的圈,垂着头,动也不动的站在圈里面。
李灵韵瞪大眼睛,淡淡道:“你是马戏团的?”
富家公子道:“你听没听说过有这么个马戏团?”
李灵韵眼睛看着房梁,轻敲着脑门,一会儿,道:“那倒是没有。”
他接着又问道:“那他们为什么像个猴子一样钻来钻去。”
毛线球和草鞋高冠两人脸色变了,变的像熟透了的番茄,头也已垂的更低。富家公子却好像并不是很在意,淡淡的说道:“你见过这么听话的猴子吗?”
李灵韵道:“也没有!”
猴子天性顽劣,骨子里有种桀骜不驯的气质,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把猴子训练成一个人,当然就没有像人一样听话的猴子。
富家公子一直在摇着他手中那把扇子,好像随时怕一停下,就没人注意他的扇子一样,他看着李灵韵,“你可知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李灵韵,笑了笑,道:“这当然听过。”他笑的很开心,他不想被别人认为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子。
李灵韵看着站在圈里,头垂的都已看不到脸的两人,道“看来他们这份钱财拿的很不容易。”
富家公子道:“不容易,上天入地好像也找不到比这还难的事。”
李灵韵的眼睛忽然瞪大,瞪大眼睛看着毛线球和草鞋高冠,他显然对这种事很好奇,对可以做这件事的人,更加好奇,他们的腰杆在听到这句话直挺挺的立了起来,垂着的头也不在垂着,脸色却更加红。
富家公子好像不太喜欢别人抢他风头,特别是李灵韵看他们的目光竟然比看着自己的时候还亮。
咳咳,他轻咳了两声,平缓的语调,“这件事,如今看起来简单的就像酒鬼喝壶酒一样容易。”
李灵韵,道:“不知是什么事,这般特殊?”
富家公子啪的合上折扇,“杀你!”
这是他第一次合上他的扇子,却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打开。
他说话的语调依旧很平缓,好像是在跟朋友聊天,好像一个人的生命在他眼里没有任何意义。
毛线球的脸色变了,草鞋高冠人脸色也变了,不在是变红而是变阴沉,阴阴沉沉,就好像窗外的阴沉沉的天空一样,突然间毛线球和草鞋高冠的身体一跃而起,飞向李灵韵,毛线球跃起时手中已经多了两把剑,两把长短相差一尺的剑,却是子母剑!
子母双剑,斜劈落下。他们人长的奇怪,他们的剑法也很奇怪,用的不是昆仑派的随风斩落叶三十八式,也不是峨眉派一剑扫青天,更不是大悲门的般若掌,可是那一扫一落一批一砍人,竟好像各大门派的武功都沾染了点。
这一剑下去,就像一个大锤砸在核桃上,核桃顷刻间被砸开一样简单。
毛线球和草鞋高冠当然不是大锤,李灵韵的人当然不是核桃。
他只是用了两根手指,两根原本夹着酒杯的手指,手指突然由屈伸直。
酒杯和酒杯中的酒飞了出去。酒杯正好飞在毛人的脸上,酒却飞的更高。
李灵韵一向对自己很有信心,他对自己的武功更加有信心。就如现在距离他眉心还有半尺的剑一样,他相信这把剑已没办法在刺下去。
剑落叮咚。
这时李灵韵忽然张开一吸,那比酒杯飞的更高的酒丝毫不差的被他吸进嘴里,他却好像动都没动,舒舒服服的躺在那里。
富家公子在旁边看着,面色依旧很平静,他的眼睛却像黑夜中的明灯一样明亮,忽然笑道:“李灵韵就是李灵韵,独一无二的李灵韵。”
草鞋高冠道:“李公子的功夫却是了得。”
毛线球已经挣扎着起来,他的脸色却不是他们两人可比的,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无论谁在被打败后还能开玩笑,还能笑脸相迎,那这种人一定是个人物。
毛线球虽不是这种人物,他没有笑,却说道:“你们莫忘了……”
草鞋高冠抢先说道:“莫忘了每一个李灵韵功夫也很了得!”
毛线球道:“这次那?”
草鞋高冠道:“这次也许会跟上次一样!”
富家公子道:“不一样,这次是真的!”
李灵韵终于懒洋洋的叹了口气,懒洋洋的目光看着依旧背对着他的紫衣姑娘,方才发生的一切好像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一样,这难道真的就跟她没有半点关系吗?
富家公子摇着手中的扇子道:“你叹什么气?”
李灵韵道:“我替你叹气。”
富家公子道:“替我?”
李灵韵道:“我叹你也是个奴才。”
富家公子依旧是富家公子的模样依旧是富家公子的气质,他的人却走向草鞋高冠和毛人,三人垂着头站在地上的圈里。
富家公子刚站好,门口就想起了敲门声,敲门声很轻却很有规律。
风,外面又刮起了风,天上的月色早已被乌云遮挡,想来一场大雨将要来临,秋末的雨。
风很大,屋内的蜡烛忽然被风吹灭,窗外是黑暗,屋里也是黑暗,没有光的屋子静,静的可怕。
李灵韵却不太害怕,他知道有人比他更着急,蜡烛亮了,是一盏青铜灯点亮的,一个本不该出现在屋里的人。只因门还关着,他是怎么进来的?
昏黄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他满脸的黑漆漆的毛像只只小黑虫子一样,动着。
他这张脸就真的像猴子的脸一样,他的脑袋很大简直快要比李灵韵两个脑袋都要大,他的身子看上去像一根旗杆,又瘦又高,一张凸起的嘴时不时发出奇怪的声音,紧身的黑衣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
站在地上圈里的毛线球跟他一比,简直像个刚出生的小猴子。
黑暗中他端着一盏青铜灯,又向黑暗中走去。
黑暗中,隐约坐着一个人影,不知坐了多久,他端着青铜灯向这个人走去。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声如翠樱,音似灵,竟是个女子的声音,只听她接着又说道:“不知道当时这诗中的主人心里在想什么?”
烛光亮起,在距离她一丈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一身戎装,整个人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古铜色的脸庞,带着邪而倾城的微笑,一身银白色的锁甲在灯光下闪烁着寒光,天生就好像是一个发号施令的人,只是没想到霸气侧漏的人竟然是个女子,她的手里正拿着一把剑,一把青龙吞口凤做鞘,长三尺三的剑,剑正映着光,昏黄的光线照在她的脸上,她的倒影出现在剑身上。
戎装女子道:“他心里想的一定是回家,安安心心的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岂非美载”
李灵韵道:“哦?”
戎装女子道:“你不信?”
李灵韵道:“阁下夜晚前来莫非就是为了给我说着句话?”
戎装女子道:“你可知我是谁?”
李灵韵道:“齐青萝…这天下如果还有一个女人有一种巾帼英雄的气质那这个人一定是,齐青萝。”
齐青萝道:“你好像并不意外我出现在这里。”
李灵韵道:“只因我本就是来找你。”
齐青萝道:“你难道没明白我说那句话的意思?”
她接着又说道:“回到你自己的生活中去,有些事你本不应该插手。”
李灵韵道:“我若不愿意回去那?”
齐青萝道:“我相信你会回去的。”她有这个自信,世上钱办不到的事情本来就很少。
她的手向前挥了挥,黑暗中走出一个馒头白发的老人。
看到这个人,富家公子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气,他显然没想到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这本是他的秘密,他自以为万无一失的秘密,却没想到还是碰见了他父亲熟人,他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脊背上的衣服也被冷汗打湿紧贴着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