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四月初一个晴朗的星期天，正午的阳光和煦而热烈，春风起劲地吹着，让人感到通体舒泰。中山广场里，数十个孩子，正在父母的陪伴下放风筝。
孩子们叫着、笑着、快乐地奔跑着，一只只精致的风筝在他们的手中飞起来，又很快地跌下去。但他们乐此不疲，在父母的呐喊助威声中，他们一次次重复着放飞的动作。终于，有风筝从孩子们的手中飞起来了。一只，两只，三只……那些从工艺品商店买来的、造型各异而又制作精良的布风筝在半空中摇头摆尾，像在向快乐的孩子们招手致意。
此刻，阳光下的中山广场，因为孩子们灿烂的笑容和在风中舞蹈着的风筝而显得特别地欢乐而又祥和。
忽然，从我的身后传来一阵异常脆亮的笑声，笑声中又夹杂着我听不懂的外地口音。我转过身，一对父子的身影走进了我的视野：那个男孩，十二三岁的模样，圆头圆脑的透着几分机灵，可身上穿的却是不合体的旧衣服。再看他的父亲，一副外地民工的装束，乱蓬蓬的头发支棱着，破旧的衣服上沾满了泥灰。他的脸色憔悴、疲惫，皱纹密布，深深地写着打工生活的艰辛。
这时我注意到，那个孩子的手上拿着一只风筝。原来，他们也是来放风筝的。
可是，那是只什么样的风筝呀！它用四根一尺余长的毛竹片做成一个框，框内糊着一层塑料纸，一边贴着两根又细又长的用旧报纸裁成的风筝尾子。孩子的父亲从口袋里掏出一圈缠绕在烟盒上的白纱线，把线头拴在了风筝头上。
这是多么丑陋的一只风筝呀，它粗糙得不能再粗糙。可这似乎并没有影响这对父子准备放它上天的情绪。那个小男孩从他父亲手中接过风筝，起劲地向前跑去，他的小脸涨得通红。可是，那只怪异的小风筝，在脱离了孩子的手后，只是轻轻地摇晃了几下，一头栽落地上。那孩子并未泄气，不断重复着前面的动作。很快的，汗水爬满了孩子的额头；那父亲在孩子的身后配合着孩子的奔跑，不停地收线、放线，全然不顾周围人们怪异的眼光。
在经历了多次的失败后，那父亲停下手来，对着纸风筝思忖了一会儿，接着动手把那两条长长的风筝尾子各掐去了一段。孩子再也待不住了，从父亲手中抢过风筝，像一匹撒欢的小马驹轻快地飞跑起来。那父亲朝着孩子的背影，用沙哑的嗓音大声地喊着我听不懂的家乡话，为孩子加油，当孩子跑出最高速度的那一刻，只听那父亲猛地大吼一声：“放手。”在孩子扬手放开风筝的一刹那，那父亲猛地一拽风筝线，那只丑陋的风筝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只见那父亲一边使劲地上下左右抖动着风筝线，调整着风筝的飞舞姿态，一边用家乡话和他的儿子热切地交谈起来。此时此刻，再看那父亲两眼放光，脸上泛起一层红晕，孩子的脸上也溢满了兴奋和骄傲，汗水顺着爷俩的黑脸直往下淌。
不一会，这只丑陋的纸风筝融入了一大群美丽的风筝队伍，在所有人的注目礼中，蹁跹在四月的阳光春风下，也定格在我的记忆中。
2000.4.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