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每当苏玖见到何玲闷闷不乐满腹抑郁的神情，就难过万分。凭什么正值花季的女孩没有书念没有人疼？凭什么放着局长的爹不能相认，偏偏与狼为伍？苏玖不止数次的质问自己的无能和软弱。于是她再次踏上为何玲寻父的路程。这次她径直来到公安局并毫不隐讳的声称是李林的小姨子苏玖。不出所料，李林用最快的速度接见了她。多少年过去恍如隔世，李林不再挺拔英俊温和可亲，变得腆肚阔腰睿智深沉了。他的热情欢快唏嘘感叹竟找不出半丝的虚假和刻意。苏玖不能理解他的脸皮究竟厚道什么程度？竟好意思提起故乡的树，故乡的河，故乡的过往。她真想狠狠抽他几个嘴巴，打碎他的精致伪装和虚假面具。苏玖冷凝的睨望他，待他款款的诉完客套离情，即开门见山的质问他，还管不管他留在狐村的孩子？“孩子？”听到这两个迟早降临，必定出现，让人烦扰的字眼，李林略显慌乱。他拍抚开始拔顶的大脑门转会到椅子上，再次面对苏玖时已恢复常态，情绪飞快地调整到自然而平静。只有此时，苏玖才真正的见识到临变不惊老谋深算。她不由得想起善良的姐姐，不由得生出更深更痛的悲哀。李林依旧在不变的微笑，面对苏玖那双要喷火的眼睛。他镇定的合上桌面上的卷宗打破僵局道：“火儿，你不要恼吗？我也明白你今天是来者不善，但是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你又何苦翻旧帐呢？就像这些陈年积下的旧案”他指点着桌子继续演讲“谁能一一昭雪明白于天下？你只要说你有什么要求？你姐不好意思提就由你来说，我会尽量满足她，说吧！”李林的姿势像个胜利者，不！统治者颁布赦令施舍恩德更符合他此时的神态，专横无理厚颜无耻毫无悔过和诚意。苏玖终于忍无可忍，她起身逼近李林，眼底的愤怒和仇恨足可以灼伤他的脸。苏玖恨声骂道：“住嘴，你这个混蛋！当初你始乱终弃害了我姐一辈子，如今你又如此的糟践她对你的那份心意。她这一生都没想过让你补偿，她活得苦不堪言形如炼狱也不忍拖累你，何况如今她死了。我姐真是瞎了心，瞎了眼爱上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你终究会得到报应的！”苏玖强忍眼泪。“什么？苏瑛她死了？什么时候死的？”李林顿觉非常意外。他愣怔半晌，双手交叉挡在眼前拄在桌子上，许久，许久沉默无语。“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他再次痛心的追问。苏玖没有回答。泪滴竟从李林的眼角滑落，一滴，两滴，三滴，初恋的女人死了，脑海中的她依旧美丽依旧纯情。那片白杨林那块玉米地，那些个浪漫激情的午后啊！小瑛，你相信吗？那段时光是我一生中最难忘最刻骨铭心的呀！每个人都设有灵魂的禁地，她亦或癫狂亦或清明，也许美妙也许罪恶。它不让外人触及翻阅，只留给良知在夜深人静时挖掘出来晾晒检点，而我连回忆的勇气都不曾有过。我把爱情按标准深葬，任岁月迁移也无法抠出痛苦卑劣的尸骸。远远闻听锹镐的声音，终于有人站出来昭示曾经可耻的过往。可是那个徘徊低叹于自己记忆中的女人又在哪里？今天，我情愿是你敲碎我辛苦缔造的完美，我渴望是你唾弃我奔波营造的未来，只要是你。但是伊人成梦，成梦了！我究竟又在追求舍不得什么？李林在沉湎，在追忆，在愧悔，在自责。苏玖讨厌看他装腔作势，猫哭耗子假慈悲，也不愿欣赏他淌下的鳄鱼的眼泪。苏玖抓紧时机逐一陈诉何玲的悲惨处境，何会民的品性德行，最后的要求是何玲离开狐村安全的生存。李林闻言面露激怒愤慨，眉头紧锁，他习惯的挥挥手道：“我会考虑的”又是无言。苏玖很急，她要的不是管腔的考虑。她牢牢攫住李林的双眼，复杂质疑，伤痛难过，恨怨责备随眼波一一传送，李林惶惑闪躲又不得不被吸引回来：“火儿呀！你究竟还是如此刚烈如此桀傲，你应该懂得，我的硬壳子背后是蜗牛一般的怯懦无为。”李林见苏玖如此执着，只得做出回应：“火儿，把孩子带来找份工作或者学点手艺，费用我出。至于父女之情最好不要重提，我现在已有妻子女儿，且事业正处于关键时期，你就看在你姐与我相爱一场的份上，替我保守这个秘密行吗？”李林的语气里多了些恳求和歉疚。只要李林答应照顾何玲，其他的苏玖根本不计较。她终于放下心，回家等待李林的妥善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