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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新的一天来临时,苏泰依旧起来的很早。他先敲敲宝柱的房门,没有动静。于是老人推门唤道:“宝柱,半夜咋没叫我?”忽然,老人惊怔在门口,只见一片血淋淋的惨景扑入眼帘。苏泰跺着脚的喊:“不得了喽!不得了喽!玖儿,满婷,你们都快起来!”待苏玖与满婷惊慌失措的穿着睡衣跑出来时,老人已经语不成声。床上,宝柱双臂张开成一条直线,两个手腕的血已经流干,犀利的刀片掉在凝结的紫红色血摊上。宛转流淌的鲜红沉浸勾画刺目的死亡,洁白的床罩上喷射出的血点似生命的残红,在视线里触目惊心的扩大延展。宝柱干瘪得如包着人皮的木偶,苍白宁静的躺在那里。不知道血液快要流尽的时候,掏空身体的快感是不是一种解脱?在他的脸上竟找不到皱眉抗拒或者挣扎,有的只是平静的接受与等待。“爸!”满婷失声痛哭,打破了所有人对死亡的敬畏和疑惑。苏玖无力的弯下膝盖用力摇晃宝柱的手:“宝柱,你这是干什么?干什么呀?”她悲从中来泪水夺眶而出。苏泰愣怔片刻似有所悟。也顾不得她们娘俩,连忙通知宝哥,并通知了宝柱的母亲和满丽。刘老太太一路扶着满丽的手啼哭埋怨。宝柱自杀的消息瞬间传遍全村,苏玖的家里涌进涌出聚集了许多的人。老太太扑倒在儿子的身上,不许任何人靠近尸体。她边哭丧边回肠荡气的叨咕:“柱子呀!你这是咋的了?我就不信你这么想不开,咋到了苏家就死了?是谁成心要害死你呀?你这么撒手去了。让我这当娘的还怎么活呀?儿呀!儿子咦-----”只哭得她拍着大腿拉着床脚似要昏死过去。发现宝哥和几个村干部进屋老太太连滚带爬的揪住侄子嚎叫:“我要报官,我要验尸,我要告这个毒妇。”老太太咬牙切齿的手指同样悲戚的苏玖。刘家的亲族也认为宝柱死得不明不白,一条人命不能草草了事。苏玖也提议宝哥打电话报案。

不到两个小时,县公安局刑警,法医驱车赶到现场照相取证。然后把宝柱拉到县里,经过宝柱母亲的同意进行解剖。同时,苏玖作为被告和本案的重要嫌疑人被押解上车,送到县看守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宝柱的胸口搁张纸,上面歪歪斜斜的用血写道:“玖,守孝三年。”这句拼尽全力的遗言令所有在场的人都啼笑皆非。“哎!宝柱定是躺坏了脑子。守孝三年?笑死人了!”满丽看见妈妈被不由分说地带走,才从悲痛中清醒。她极力辩解:“刮胡刀是自己放在窗台上失踪的。和妈妈没有关系。”满丽的话被作为重要的证词采纳。但她却遭到了奶奶严厉的抢白和痛斥。苏泰愤怒的瞪着老太太,责怨她血口喷人诬蔑女儿。警车呼啸着离开以后,只剩下老苏泰和小妖清理现场。阴云再次笼罩这个破碎的家。

苏玖走后,苏泰坐立难安,数次的在门前张望,好像女儿会随时回来。他忽然觉得该打电话告诉李苏,让他找找李林见见苏玖。朝中有人好办事,别让玖儿冻着饿着委屈着。

于是,李苏刚从狼外婆家出来就听到了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王梓陪着李苏心急如焚的去找李林的时候,李林早就知道了这就件事情。李苏焦急的替苏玖辩解:“玖姨不会杀人的,决不会!我可以用生命保证。她是多么的慈爱善良,怎么可能会亲手杀死自己女儿的亲生父亲呢?为了我,玖姨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我不能没有她的!我求您帮帮她,求求您!”李苏在李林身边作揖祈求,像一只可怜的丢失翅膀的蝴蝶。李林忍不住拉住不停在自己身边转圈的李苏:“坐下,苏儿。转得我的头快晕了。你玖姨不会杀人,这一点我也深信不疑,调查只不过是个程序,很快她就会出来。”“真的?”李苏询问的目光深切的望向李林。李林肯定的点点头。“谢谢,爸爸!”这一句是耳语。李林欣慰的笑了。

李苏和王梓来到了看守所,由于李林的关照,李苏很容易就见到了惦念的玖姨。仅仅不到两天的时间,苏玖就苍白憔悴了许多。一见到李苏两眼溢出潮红眼泪转着圈就要落下。她握住李苏的手问:“小苏,你玖姨父下葬了吗?临走时穿上新衣服了吗?不知道能不能把他埋在他爹的下首,也省去两个人孤单。其实,他是个好人。只是命运不济。如果没有我,他也许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可悲的下场?”说着,苏玖的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下。李苏也很难过,但更多的是替玖姨担忧。她为苏玖拭泪排解:“告诉她不会在这里呆得太久。”出乎意料的是,苏玖压根就没急着出去,更没有焦虑的期盼平安与自由。宝柱的突然离去让她既内疚又自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慢慢的等。也许不会是死亡,但是苏玖认为比死也强不到哪去。“哎!宝柱,你的离去让我的一生都不会得到安宁,你知道吗?”苏玖喟然长叹。

这期间,王军来过。面对苏玖他为宝柱的死表现出同样的意外与悲伤。但不知为什么?那张血书忽然间放大把两个人隔开。王军的脸奇怪的扭曲莫名的遥远。苏玖见到他再也没有愉悦,没有感动。那种疙疙瘩瘩的情绪让苏玖烦得厉害。她推说身体不适及早的退去,使王军这次艰难的会面草草收场。

苏玖的谋杀案并没有如刘老太太所预想的,像电视剧演的那样开庭公审。庭上坐满大法官严厉的控制法律的准绳,律师滔滔雄辩,评审团休庭合议最后落槌宣判。刘老太太是多么想看见苏玖被垂头丧气的带下去,然后哀哀的祈求,苦苦的辩白呀!意想不到的是,只过短短数日,苏玖就被无罪释放。自由的那天,李苏陪苏玖去洗了澡,并改换了新发型。苏玖保留许久的长发被剪短,并烫出轻微的细浪,显得清爽利落年轻妩媚。整个过程都是李苏做主,这孩子想把玖姨尽快地拉出阴霾。家里,小妖和胖二丫为苏玖准备了满满一桌子菜,并燃起炭盆摆在大门口。苏泰等女儿回来从上面踏过去,他希望女儿把晦气和伤痛都统统地跨过去,从此顺顺利利红红火火。三朋全家、宝哥俩口子、素日的一些好朋友都聚在苏家等苏玖回来。见到望眼欲穿的老父亲苏玖赶紧扶住他说:“爸,让您担心了。”苏泰则细细的端详女儿:“丫头,咋把头绞了。挺精神的就是楞点儿,走回家,我们回家。”黑虎见到阔别数日的苏玖上窜下跳,满院子撒欢,人们簇拥着苏玖走进屋里。

穿过走廊,苏玖特意打开宝柱住过的屋子。他躺过的床不见了,衣服不见了,他用过的痰盂、酒碗、收音机,都不见了。空空的,一切都空空的。他没经过商议就带走了自己的生命,只留下这空空的鲜血染过的屋子好像在昭示什么。“宝柱!宝柱!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苏玖的嘴唇哆哆嗦嗦的颤抖,眼泪又不争气的哗哗流下。小妖就急忙关上门,推着她往客厅去。所有的人也就在这看似喜庆的场面中唏嘘不已了。

席上,苏玖环顾身边所有的人,唯独缺少满丽和满果。回想自己刚从看守所出来的时候,苏玖和李苏首先去学校找到满果,让她别太担心影响学习。在学校门前,满果是多么的冷漠残酷哇!那一席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时,如同皮鞭抽打在苏玖身上。满果说:“妈,在法律上你是无罪的,但在道德上你将终生受到审判!现在,你是我爸爸的监护人,却把刀片放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你的点滴不满或者伤害都会让卧床不起的人想到死亡,何况你现在是以胜利者的姿态蔑视命运帮你打倒的人。妈,除了你不断供给我的钱之外我没有什么可感激你的。我厌恶你们,你们没让我感觉到一点点的荣耀和温暖,唯有不安与窘迫,还有耻辱。”苏玖被满果的数落指责得目瞪口呆心如刀割。她无法辩驳更无法发火。站在一旁的李苏实在忍无可忍低声喝止道:“满果,你误会玖姨了。她从来就没想过要伤害玖姨父。你不知道她有多么牵挂你,刚出来就风尘仆仆的来看你。玖姨父死了,玖姨也很难受,这时候他怎么能禁得起你这么尖刻的责难?你应该----”“我应该什么?”满果没待李苏说完便扬起微黑的丰满的脸庞挑衅的迎接李苏的眼睛反问。“你才应该多多的奉承巴结她,无利不起早!”满果甩甩齐肩的褐色头发,毫不留恋的走进学校。苏玖怔怔的望着女儿好像永不回眸的背影,冰冷彻骨的感觉让她不禁打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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