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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推恩令

龙城大捷后,短期内刘彻并没有继续发动战争,因为此时他意识到汉庭内部还有许多矛盾,只有彻底解决这些矛盾,对匈奴的用兵才能继续进行。这许多矛盾中,首当其冲的,是诸侯王问题。

前面已经多次提到,西汉自建立以后便分封了许多刘姓诸侯王拱卫王室,到文景两代时,这些诸侯王势力极端膨胀,除了北方强大的匈奴,诸侯王是汉庭的又一大隐患,更有甚者,许多诸侯王甚至与匈奴相互勾结,暗寻时机图谋叛逆。景帝时候的七国之乱,就是不久前发生的案例。

龙城大捷后,刘彻意识到要对付强大的匈奴,不但要以整个汉朝的人力物力为后盾,而且还必须明确思想、统一认识。这时候有一个人就出现在了刘彻面前,这个人叫主父偃。

他给刘彻出了个一劳永逸解决诸侯问题的办法,这个办法十分高明,不但深刻影响了西汉时候的政治,长远来说,更是决定了此后两千余年中国的封建体制。下面的故事,我们就从介绍主父偃开始。

这个主父偃一开始是纵横家出身。纵横家嘛,平时玩的都是纵横捭阖之术,说得不好听,也就是阴谋。这个主父偃虽然有才学,但纵横术玩得并不是十分到家,虽然他有手段,但却不受人待见,人际关系处理得不好。当年他在齐地游学,读书人都讨厌他,然后排挤他,他没办法,就跑到燕赵中山等国去了。跑掉之后,那些地方的人又讨厌他,就是他走到哪儿人家都烦他,所以主父偃就又待不下去了。然后在元光元年(前134),主父偃思来想去,最后做了一个决定:他决定西入函谷关,去长安碰碰运气。

主父偃这个人是十分倒霉的,运气很不好,到了长安后还是没有人待见他,这时候他身上的盘缠都已经用光了,身无分文,十分落魄,跟叫花子差不多了。到了这个地步,他就觉得自己没什么希望了,于是打算铤而走险,破罐子破摔。怎么个铤而走险的方法呢?他就写了一道奏章,给刘彻的奏章。一般臣子给皇帝的奏章,语气观点什么的都十分恭敬隐晦,但主父偃不同,他此时已经十分落魄,算不上一般人了,所以他的这个奏章,观点十分突兀,语气也不是很恭敬。刘彻拿到奏章后看了看,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十分蹊跷地召见了他。主父偃的运气,就这样开始了。

刘彻见到主父偃后就发话了,说你这个人不谦虚,自己推荐自己,那好啊,你说说看,你都有哪些治国理政的良策呀。主父偃反正是破罐子破摔,这时候的胆子就比较大,就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了。这些想法不说则已,一说出来,刘彻就震惊了,这个主父偃,还真不是一般人呀。

因为这番谈话,刘彻看到了主父偃的才能,认为他可堪大任,于是一年之内接连提拔了四次,开始重用主父偃,此时的主父偃,也就成了刘彻身边的红人。

龙城大捷后,刘彻开始在全国范围内统一思想,为了和匈奴打大仗,积极全面地进行各项准备,比如说养苑马呀,兴水利呀,改革财政税收呀……这时候主父偃就站出来了,他给刘彻说了一番话,这番话在历史上很有名,他是这么说的,他说皇上呀,古时候的诸侯虽然也有势力,但他们的地盘很小,占地不过百里,对朝廷来说,这很容易控制。但现在就不一样了,汉家天下的诸侯,连城数十,地方千里,子弟骄奢淫逸,不服朝廷管制,朝廷一旦强行削藩,他们就会立即联合起来,意图从逆,景帝朝的七国之乱,就是近在眼前的例子。

刘彻一听,觉得事实的确是这样,便继续听了下去。然后主父偃就引入正题了,说现在皇上你要打大仗,攘外必先安内,诸侯问题必须解决。怎么解决呢?臣下有个主意,皇上您想想看,现在的诸侯,妻妾很多,一个个都子孙满堂,但几十年来,王位都是一脉传承,封国传了许多年,还是那么大,势力并没有缩小。陛下现在不如颁布一道诏令,就说为了彰显大汉朝的慈爱仁孝,诸侯们可以在所属的封地内继续分封,让除嫡长子以外的其他子弟都可以享受王侯的待遇,这样一层层分封下来,化整为零,诸侯之患就能轻易解决,而且不必大动干戈。

主父偃将纵横家的纵横捭阖之术用到了极致,刘彻一听立马就答应了,并且毫不犹豫就颁布了一道诏书,这道诏书,就叫作推恩令。

推恩令无疑是十分高明的,那么高明在何处呢?高明在心理上。这得从两个方面讲:其一,推恩令是以恩赐的形式颁布下去的,既然是朝廷的恩赐,诸侯们就不得不接受,明知这样做会削弱封国势力,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其二,对于除诸侯王嫡长子以外的其他诸侯王子嗣来说,这无疑是十分乐意接受的事,诸侯王的王位侯位原本与自己无缘,但通过分封,所有庶出的诸侯王子弟都有可能享受和嫡长子差不多的待遇,有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如果不被分封,他们反而就不愿意了。

如此一来,推恩令的推行可以说是水到渠成的了。原来的诸侯王国一封再封,化整为零后,新的侯国不再归诸侯管辖,而仅仅是朝廷直辖郡下面的一个个小县。

自大汉立国以来困扰文景武三代的诸侯问题,就这样彻底解决了,从此以后,分封制逐渐被郡县制所替代,此后的两千余年,不管是哪个朝代统治下的中国,中央与地方之间的关系,基本上都沿袭了郡县模式。

推恩令是元朔二年(前127)正月颁布的,五年之后,淮南王刘安、衡山王刘赐两个人先后叛乱,但由于封国势力比之原来大为削弱,叛乱尚未形成气候,就被刘彻镇压下去了。自此以后,西汉藩王势力彻底没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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