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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祸起巫蛊

征和元年(前92),刘彻已经六十五岁了,是个迟暮的老人。人老了,脑袋便有些糊涂,而且眼睛也容易花。

这年的冬天,天气比较冷,刘彻在建章宫闲居。恍惚中,看到有一个脸色狰狞的大汉手持一剑,向他刺来。刘彻大吃一惊,赶紧呼叫侍卫护驾,嚷着让捉拿刺客。

左右侍卫将宫中翻了个遍,依旧没寻到半点端倪,于是都觉得有些蹊跷,但刘彻却认准了刺客行刺一事,不但在宫中搜寻,而且将范围扩大到了整个长安城。一时之间,长安百姓人心惶惶,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刺客大案最终还是不了了之,但刘彻却将怒气牵扯到看守宫门的官员身上,他认为守门官玩忽职守,才让刺客来去自如,所以便毫不犹豫将守门官斩了,以儆效尤。

这件事虽然结束了,但另一件大事却才刚刚开始。

这时候的丞相是卫青的姐夫公孙贺,公孙贺这个人,元光五年(前130)的时候我们就曾提到过,当时刘彻派他和卫青、李广、公孙敖三人各率一万骑兵出击匈奴,那一战卫青直捣龙城,打出了威名,而公孙贺,就是那个在内蒙古草原上溜达一圈后没遇到匈奴、安然无恙返回来的人。

由于刘彻中年后曾杀死过好几个丞相,所以丞相之位,对于朝中所有的大臣而言,无疑是一个危险的职位。正因为如此,当刘彻打算将相位授予给公孙贺时,公孙贺死活都不要,而且还在朝堂上大哭一顿。但刘彻毕竟是皇上,公孙贺虽然坚辞,但刘彻却坚授,如此一辞一授,最后妥协的当然是公孙贺。就这样,公孙贺当上了丞相,而他,也正如他所惧怕的那样,没有躲过丞相之位所拥有的可怕魔咒。

而仅次于行刺大案后的这件大事,就是以公孙贺的死而开始的。

公孙贺的夫人名叫卫君孺,是皇后卫子夫的姐姐。卫子夫得宠后,公孙贺身为外戚的亲戚,跟着也就得宠了,他当年之所以被刘彻授予出击匈奴的四将领之一,就是这个原因。

后来公孙贺登上相位,刚开始时还战战兢兢地,担心朝不保夕。但过了两年,由于他做事小心谨慎,刘彻吩咐下来的事他总能非常圆满地完成,所以日益得到了刘彻的青睐。这时候的公孙贺,胆子就慢慢变大了,谨慎心理也随之放松。

公孙贺的胆子越变越大,他从小娇生惯养的儿子,胆子比他更大,这件事的发端,就跟他儿子有关。

公孙贺儿子名叫公孙敬声,因为裙带关系,年纪轻轻便已担任太仆一职。公孙敬声自恃父亲是丞相,自己又是皇后卫子夫的外甥,平日做事的时候便比较放荡,而他的父亲公孙贺,由于坐稳了丞相的位子,对他也有意无意地纵容,经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公孙敬声的生活是十分奢靡的,当然,我们并不知道他每日里究竟在干些什么,但他花钱的速度是相当快的,家中不够,就跟人借,借不来,他的手便伸向了朝廷,伸向了能让他一家人悔恨欲绝的军饷之中。

我们不知道这个公孙敬声他是如何从军饷中套现的,在这里我们只知道一个结果,那就是他套现成功了,也就是说,他成功地向朝廷借了钱,当然了,他这个借,是不告而借,性质是十分恶劣、后果是十分严重的。

公孙敬声向朝廷借钱之后,不久就被人告发了,告发之后,公孙敬声理所当然地被下了狱。儿子被下狱,这时候公孙贺终于担心起来,他知道,挪用军饷可不是件小事,搞不好是要杀头的。想来想去,公孙贺想起一件事来,于是便去找刘彻。找刘彻干什么呢?且让我们继续往下看。

当时朝廷正在紧急通缉阳陵游侠朱安世,但通缉了很久,却丝毫没有结果。公孙贺去找刘彻,便是因为想到了这件事。

公孙贺找到刘彻后是这么说的,他说他可以在一定期限内找到朱安世并将其逮捕,但希望刘彻宽宏大量,能够饶过他的儿子。公孙贺身为一个臣子,儿子犯法后竟然敢跟刘彻提这样的要求,可见他的胆子有多大。但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当时的刘彻,竟然一口答应了。

就这样,公孙贺得到了为儿子赎罪的机会。当然了,公孙贺能提出这样的意见,他当然是有所准备的,换句话说,那个游侠朱安世的踪迹,他是知道的。果然,过了几天,公孙贺便把朱安世抓捕归案了。

公孙贺这次的行动是十分迅速的,但命运有时候十分弄人,他一点都不知道,他抓住了朱安世,其实不是好事,而是一件坏事,坏的不能再坏的坏事。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个朱安世是一个游侠,什么是游侠,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个黑社会。我们都知道,黑社会的人一般都比较心狠手辣,报复心理比较强。公孙贺抓住朱安世后,朱安世很快就明白自己是怎么进来的了,明白之后,他心中有气,然后便开始报复。

可以说朱安世的报复是简单而有效的,因为他是个聪明人,他能抓住事情的要害。

那么朱安世到底是如何报复,而他的报复效果又是如何简单有效呢?

事情是这样的:朱安世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后,便给刘彻写了一封奏章,这封奏章的中心思想,是巫蛊,而所牵扯到的人,当然是公孙敬声及其周围的人。朱安世是这么说的,他说公孙敬声和阳石公主私通,并且还让巫人作法诅咒朝廷,与其沆瀣一气的,有某某某等。

我们都知道,刘彻这个人是非常痛恨巫蛊妖术的,看了朱安世的奏章后,立刻派人去调查,而调查的结果,竟然和朱安世所说的相吻合。这样一来,刘彻便动怒了,动怒的结果,是一系列相关人等被严厉处置,公孙贺父子在狱中被折磨致死,卫青长子卫伉被杀,而皇后卫子夫的两个女儿——阳石公主和诸邑公主,也奉诏自尽。

这件事在长安引起的轰动是可想而知的,由于与皇后卫子夫有关的多个皇亲贵戚同时被杀,许多人仿佛看到了卫氏家族的没落。

而由行刺大案所引发的一场骨肉相残,自此正式拉开帷幕。

当年卫子夫受宠的时候,卫青和霍去病是汉朝军队的最高统帅,大汉军中没有人比他们的威望更高,卫氏亲戚,更是被恩宠无数。但岁月无情,这种情景到后来慢慢地改变了,钩弋夫人的出现,宣布着卫氏一脉悲惨命运的开始。

早在太始元年(前96),刘彻北巡黄河时,发现黄河之上有青紫云气。刘彻认为青紫云气不是一般的云气,大多数时候是不会出现的,一旦出现,必有深刻含义。心底下是这么想的,于是刘彻便召来随行的方士询问。也不知道是真的能掐会算,抑或纯粹是满口胡诌,方士竟然一口咬定紫色云气之下会有奇女子出现。

刘彻是比较迷信鬼神的,年轻时候还不怎么明显,到了晚年,却已近乎痴迷的程度,要不然也不会随军配备方士人等。方士说紫色云气之下有奇女子,刘彻一听就激动了,立刻便派人去查访。查访的人不久就回来了,结果还真如方士所料,在紫色云气之下的村落里找到了一名与众不同的女子。那么到底有何与众不同之处呢?是这样的:这名女子姓赵,河间人,不但长相美艳绝伦,尤其神奇的是一双手,打从生下来便双拳紧握,不论用什么办法,就是舒展不开。可令人惊讶的是,当六十岁的刘彻伸手一碰赵氏女的手时,那双握了十几年的拳头,却突然舒展开来,就在舒展开来的那一刹那,刘彻便看到一件奇异的事:赵氏女的手掌中竟然有一只玉钩。

果然是奇女子!看到这一切,刘彻心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方士的言语。而由于这次邂逅,晚年的刘彻得到了他毕生中最后一个喜欢的女人,就是此时的河间赵氏女,也就是未来的钩弋夫人。

钩弋夫人入宫后,刘彻的心仿佛也变得年轻了,他特赐一宫供钩弋夫人居住,命其名为钩弋宫。第二年,也就是太始二年(前95),钩弋夫人怀胎十四个月后终于生得一子,在众皇子中排行第六,六皇子的名字,叫作刘弗陵。而此时的刘彻,已经六十二岁高龄了,六十二岁还能生子,这在中国历史上还是比较少见的。刘彻晚年得子,对刘弗陵的宠爱自然非比寻常,又因刘弗陵在胎中的岁月颇为悠久,放眼华夏千年,似乎只有尧帝是十四个月才出母体的,每当刘彻心念及此,便有一番冲动。不久之后,刘彻便将钩弋夫人居住的宫门赐名为尧母门。赐名一事在明面上看是对钩弋夫人的恩宠,但深层次的意思,却在刘弗陵身上。母亲既然堪比尧母,那儿子呢,儿子自然是尧了。刘彻竟然把小儿子刘弗陵比作上古先贤大尧,可见赐名宫门一事的深层含义了。刘弗陵出生后,过了三年,前面所说的刺杀大案就发生了,刘彻不但逼死公孙贺父子,就连自己的两个女儿和卫青的长子卫伉,也因牵连被杀。而皇后卫子夫和太子刘据,这次也算是领教了刘彻的手段,那种六亲不认的狠辣,让人不寒而栗。

钩弋夫人的得宠与卫子夫的失宠让许多人看出了端倪,如果事情继续朝着现在的状况发展,过不了多久……一想到这点,许多人的心情便莫名其妙地激动起来,于是接下来便又有许多大事接二连三地发生了。

最初,朝廷中许多宽厚仁慈的人与太子性格相和,都依附刘据。而那些刁钻圆滑之辈,却对刘据百般诋毁。那些与刘据走得比较近的人虽然性格宽厚,但胆子比较小,平时也不敢说什么话,尤其是得罪人的话。但那些诋毁刘据的人,情形就不同了,除了诋毁,有时候甚至还付诸行动,其中就包括苏文和江充二人。

事情是这样的,有一次刘据前去探望母亲卫子夫,由于多日不见,两人一时谈得忘了时间,太阳快落山了,刘据才起身告辞。这件事却让黄门太监苏文看在眼里,于是苏文便到刘彻面前进谗,说太子刘据和皇后宫中的侍女有染。

刘彻听了,也不以为意,男人喜欢女人,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苏文是个宦官,不懂男女之情才大惊小怪,便没把苏文的话放在心上。

如果说苏文此次的进谗只是单纯污蔑性质的话,那么另外一件事情的发生,就是对刘彻和刘据父子关系的挑拨了。

有一次刘彻生病后卧床不起,正好当时有话要对太子说,便命人前去传唤。传唤的人平时跟苏文走得很近,可以这么说,传唤者跟苏文其实就是一伙的。出发之前,苏文曾如此如此对传唤者授意了一番,于是传唤者回来后就对刘彻撒了个小小的谎言,说当刘据听说皇上有病时,竟然显得很高兴。

传唤者的这个谎言虽然小,但用意却十分阴毒,刘彻听了之后,心情变得十分失落。父亲因儿子的一句话、一个动作或者一个表情而失落,这是一个让人十分不安的信号。

以上是黄门宦官苏文平常的一些表现,下面再介绍江充。

江充原本是赵国邯郸人,这个人有一个特点,用中国的俗语来表示,那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早年他在赵国时,为了谋得好处,就把自己漂亮多艺的妹子嫁给了赵国太子刘丹。但后来不知如何,江充跟刘丹产生了矛盾,产生矛盾的结果就是刘丹要杀江充,而江充则逃亡到了长安。

到长安后,江充就做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是江充好运的开始,但同时,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厄运的开始。

江充到长安后便给刘彻上书一份状告刘丹,说刘丹与其姊妹通奸,祸乱人伦。这个罪名是相当大的,刘丹因此被下狱,再也无缘继承赵王之位。江充就这样报了仇,他原本是靠妹妹嫁给刘丹发家,等到和刘丹有了矛盾,他丝毫不考虑妹妹的感受,直接把刘丹下狱了,他这个人的心性,在这里可见一斑。

江充来到长安的这一年,正值钩弋夫人生下皇六子刘弗陵。江充状告刘丹之后,刘彻认为江充这个人刚正不阿,于是便拜他为绣衣使者,让其专门监督贵戚大臣们的不法行为。

江充这个人前面我们已经说过他的特征了,那就是心狠手辣,不念旧情,而且做事的时候不择手段。但除了这些,他其实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善于察言观色,揣摩刘彻的心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人其实是了不起的,如果向着正常的轨迹发展,他以后走上丞相之位,那都是十分有可能的。

但历史不能假设,江充这个人的人生道路也并不是向正常方向发展的,他的人生早已误入歧途。

由于能揣摩到刘彻的心思,所以江充做起事来得心应手,刘彻想整治谁,不用刘彻说出来,他便很乖巧地收拾谁,而且手段严酷,直逼景帝时的苍鹰郅都。当然,这里仅仅是说手段,至于人性品格,他与苍鹰郅都根本不在一个等级上。

有一次刘彻去甘泉宫修养,江充在前面开路。此时正好碰见太子刘据派往宫中的使者驾车在路上奔驰。江充遇到后也不管什么太子、皇子的,一声令下,便让人把使者带同车马一并扣留了,并且还打算严厉治罪。

刘据听说后是比较担忧的,于是就去找江充商量,说他管教下人不严呀,这是他的错呀,请江充给个面子呀……刘据不找江充还好,一找,灾难就来了。江充这时候灵机一动,突然觉得这是个博得刘彻信赖的好机会,于是也不理睬刘据的请求,直接就把这件事报告给了刘彻。刘彻一听,很是高兴,他本就认为江充刚正不阿不惧权贵,经此一事,他对江充的信赖果然与日俱增,从此以后江充说什么,他便信什么,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征和元年(前92)的公孙敬声案结束后,卫子夫的两个女儿及卫青长子卫伉都被牵连致死,而此时的钩弋夫人,钩弋宫宫门已被赐名尧母门,恩宠十分。一向善于揣摩心机的江充,这时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征和二年(前91)的一天,刘彻吃完饭正在小憩,精神恍惚中,突然看到有数千个木头小人手持棍棒,朝他身上打来。刘彻大叫一声清醒过来,却发现原来是在做梦。这个梦是十分可怕的,刘彻这时候已经六十六岁了,年龄越大,就越害怕做噩梦。醒来之后,刘彻总是心有余悸,不敢再闭上眼睛。

这时候刘彻正好看到江充站在门外,于是便把做噩梦的事与江充说了。江充一听,心中暗自窃喜,机会终于来了。于是他便对刘彻说,之所以梦到木头小人,一定是巫蛊作祟,有人在诅咒皇上。

刘彻一听,顿时大怒,难怪啊,睡得好好的,竟然会梦到木头小人,原来是有人在诅咒我,哼哼,那可怪不得我了。就这样,刘彻便派江充去调查,而且还派韩说、章赣等人给江充当助手。如此,一件惊天冤案就开始发生了。

得到刘彻的全权授命后,江充便带人四处去挖掘,铁了心要找出巫蛊的证据来。挖掘先是从长安城中挨家挨户开始的,然后扩大到全国各地,一时之间,因巫蛊之祸而身死者,有数万人之多。

全国各地风声鹤唳,怨声四起,江充、苏文等人更是沆瀣一气,借巫蛊祸乱之机打击同僚,消除异己,其胆子之大、心肠之歹毒,也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过了一年,到了征和三年(前90)时,刘彻愈加老迈,经常疑神疑鬼,担心身边有人要害他。在这种情况下,江充等人便借机将巫蛊之祸引到了宫中。江充就告诉刘彻,说他觉得宫中鬼气森森,里面肯定埋着不少木头小人,现在全国的木头小人都已经被我清除掉了,就剩下宫中娘娘们的寝宫了。

刘彻一听,立刻就明白了,袖子一挥,就让江充去挖掘。江充这时候的胆子本就大到了惊人的地步,此时又得到刘彻的授权,就更加无所顾忌了。

当然了,胆子再大,还得小心从事,江充刚开始时的下手对象,是那些失宠的娘娘。失宠的娘娘调查完了,然后是一般的娘娘,然后是受宠的……如此循序渐进,等所有娘娘的宫寝都调查完,剩下的,就只有皇后卫子夫和太子刘据的寝宫了。于是江充等人便气势汹汹地带人冲进皇后卫子夫和太子刘据的宫中,大张旗鼓地四处发掘。

调查巫蛊是刘彻下的命令,皇后和太子虽然问心无愧,但也无法阻止。但让人目瞪口呆的是,江充将皇后和太子宫掀了个底朝天后,竟然真的挖出了东西来,各种木头小人呀,帛书呀什么的,而且还不在少数。

如此一来,江充等人终于眉开眼笑了,可皇后和太子却傻了眼了。

巫蛊之祸兴起已经有一年了,其中的残酷,太子刘据当然一清二楚。如今就连自己宫中也挖出这么多木头小人,一旦被牵连进去,恐怕将死无葬身之地。如此一想,刘据就害怕了,于是便去找老师石德问计。

问计的结果比较简单,那就是不能坐以待毙。刘据这时候已经确定巫蛊之祸的最终目的,是有人要陷害他。这时候江充已经派人将证据送去甘泉宫,一旦那些诬陷的证据被刘彻知道,那后果是十分严重的。而最近几年刘据母子二人与刘彻的关系又不太好,刘彻经常冷落着二人,刘据想要见刘彻亲自说明真相,无奈连一点机会都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刘据便去找母亲卫子夫商量。刘据生性仁慈,遇到大事没什么主见,但卫子夫就不同了,做了几十年的皇后,临机决断非常人能比。知道自己的儿子此时到了生死关头,卫子夫便顾不得那么多了,毅然决然建议儿子诛杀江充,等日后有机会,再向刘彻当面澄清。

就这样,刘据便征调侍卫抓捕江充等人。江充等一干人没想到刘据竟然如此大胆,一时间没有防备,被刘据逮了个正着,其中韩说因反抗当场被杀,江充被抓,苏文和章赣侥幸逃走。

抓到江充后,刘据的气就来了,这家伙,竟然要把我往死路上逼。既然如此,那好啊,我便先送你去见阎王吧。就这样,一是因为生气,二是因为疏忽,刘据没从江充身上寻找有利于自己的证据、供词什么的,一怒就把江充斩了。杀了江充后,为了防备不测,刘据便假传圣旨到各营去调兵。

逃脱的苏文和章赣知道这次把刘据惹毛了,心中也十分害怕,就跑到甘泉宫去报信,对刘彻说太子杀死了江充,已经起兵造反了。

刘彻虽然不怎么喜爱刘据,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而且他对刘据还是比较了解的,听说太子造反,却不相信,便派人去查探。但查探的人早就和苏文等人串通好了,根本就没去找太子,在外面溜达一圈回来后,就直接对刘彻说,太子真的反了。

刘彻一听,这时候就开始生气了。

这时候恰逢丞相刘屈氂派人送来急报,也说太子反了,向刘彻请示怎么办。

刘彻这时候确定无疑,便下令刘屈氂剿灭太子一党,他要大义灭亲。

就这样,刘屈氂拿着刘彻的诏书,去各营调兵平叛去了。

且说太子刘据杀了江充后,虽然也去各营调兵,但由于没有正式的诏令,所以各营将领都不敢擅自行动。这时候刘屈氂却手持诏书正在调动各路军马,情急之下,刘据便下令释放了长安囚牢中的囚徒,同时将长安百姓武装起来,说江充等图谋篡逆,皇上如今生死不明,以此来对付刘屈氂。

刘据虽然没有什么正规军,但他组织起来的囚犯和百姓,还是很有些战斗力的。刘据和刘屈氂两相交兵,这一战竟然打了三天。三天之后,刘彻从甘泉宫移驾建章宫,亲自来坐镇平叛。长安百姓听说刘彻还活着,纷纷抛下武器放弃抵抗。刘据无可奈何,只能带着两个儿子逃出长安。

刘据逃亡后,刘彻勃然大怒,一气之下便杀了许多和太子有牵连的人。群臣们见刘彻如此痛恨太子,都不敢说话,此时只有一个人的胆子比较大,便给刘彻上了个奏章,希望刘彻能够放过太子。这个人,名叫令狐茂,是陕西壶关县管教育的一个小官。令狐茂在奏章上是如此说的,他说父子关系是天下最亲密的关系,儿子绝不会夺父亲的兵去造父亲的反,太子之所以起兵,是因为有人制造了矛盾,而被杀的江充,就是挑拨陛下父子关系、陷害太子的人,太子之所以起兵,完全是为了自保,绝没有反陛下的恶意。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不能让他再错下去,为今之计,就是解除全国对太子的通缉,否则稍有不慎,太子恐怕会死于非命,陛下都时候就会后悔莫及。

令狐茂的话无疑是有道理的,刘彻看完奏章后心里直点头,但嘴上却不承认。这时候,一件悲惨的事就发生了。

太子刘据逃到河南湖县后,藏在一户卖鞋人家的家里。这家人虽然很善良,但无奈日子很穷,养不起高贵的皇子和皇孙。刘据也觉得主人家的日子不好过,这时候突然想起湖县还有一个朋友,朋友的家境不错,也许可以救济自己。就这样,刘据便让人去找他的朋友。

但不幸的是,刘据派出去的这个人被官府给发现了,然后顺藤摸瓜,最后找到了刘据。刘彻为了抓捕他心中的逆子,对有功之臣的奖赏是非常高的,在这种高利诱惑下,全国的大小官吏都十分卖力。所以,刘据和他的两个儿子很快就被官府包围了。

被包围后,刘据就彻底绝望了。被自己的父亲通缉,这件事是非常让他难过的。就这样,刘据终于选择了死亡,死了,一切就都解脱了。于是,刘据选择了悬梁自尽。刘据死后,他的两个儿因为反抗也被杀了,与此同时被杀的,还有收留刘据的一家人。这次围捕是十分血腥的,最后的结果是斩草除根,一个不留。而围捕刘据的地方官员,很快就被刘彻封了侯。

刘据及其两个儿子的尸体被运送到长安后,长安百姓是十分悲痛的。刘彻亲眼目睹着儿孙的尸体,心中一阵难受,突然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便派人去调查事情的前因后果。这一调查,真相就出来了,自己这个仁慈的儿子,果然是冤死的,而让刘彻悲愤的是,那些逼死刘据的人,竟然都加了官封了侯。

追悔莫及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正如令狐茂当时所说的那样。补救已然太晚,刘彻所能做的,只有思念和报复。

巫蛊之祸真相大白后,刘彻的愤怒和悔恨是可想而知的,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愚弄和耻辱。伴随着丧子之痛的复杂心情,刘彻先是下令诛灭江充三族,又将黄门宦官苏文活活烧死在黄门外的桥柱上,曾经追捕过刘据的一干人等,许多人都受到了刘彻的无情诛杀。

做完这些,刘彻在刘据罹难的地方建造了一座宫殿,名为思子宫,其中又有归来望思台,以示他对刘据的悲痛怀念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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