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把唐胜云的影子投射到墙上,他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神色。钟离依云意识到自己冒犯到了他,低声试探地唤了句:“主人?”
唐胜云仍旧静立着,正当钟离依云以为他不会有什么反应的时候,他却猛然将墙边的她抱起。这一举动把她吓得不轻。钟离依云努力地想挣脱他的桎梏,却听见他略带沙哑的嗓音说道:“别动”。同时,耳边传来的还有呼啸的风声。
回到了王府,钟离依云被重重地砸在床上。她条件反射地想要坐起,而唐胜云却欺身而上,复将她压到了床上。
“主……主人?”
对方没有回答,也没有动静,只有愈发沉重的呼吸打在她脸上。钟离依云偷偷地从袖中移出银月双刀,将刀刃笼在手心中,警惕地看着唐胜云,只待他做出反应。
“哼!”唐胜云的手顺着钟离依云的肩膀迅速下移,直至攥住了她的手腕,束缚住她的双手,抽出隐在她手间的银月双刀,扔向墙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就在唐胜云转身扔出刀的一瞬,钟离依云一记手刀劈向他,而他几乎是看都没看,只手解了她的招式,轻易地就将她的双手按住。行云流水般,却又迅烈如风。钟离依云知道,这个王爷的武艺远在自己之上。
唐胜云伏在她耳边,湿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本王说过了,你的人,你的心,只能是本王的。”
“作为我的杀手,竟然对我出手,本王要……”他含住她的耳垂,“惩罚你。”
辛辣而昏醉的气息在钟离依云的口腔中翻动着。她的眼神从惊恐到哀求,最后到了面无表情。不知何时凝聚出的泪珠还留存在眼角,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无力,弱者的无力。她只能将指甲深深地嵌入唐胜云的手臂,在失去了银月双刀之后,这是她仅存的武器了。浸了毒的指甲修得极为锋利,只需见血,毒性必发。
……
唐胜云沉沉地在她身旁睡去,许是酒醉加上脱力催动了毒性,他“睡”得十分沉。
钟离依云用指甲划破了手指,将鲜血滴入他口中。这毒是按照她的血液特制的,她的血液便是解药。不过,即使钟离依云给唐胜云服了解药,苏醒也要一段时间,那么,钟离依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强忍着浑身的酥麻和疼痛爬起来,穿上唐胜云的衣服,冒着夜色,悄然出了王府。
水月阁的地窖中,一盏微弱的烛火强撑着满屋的光华。地窖中陈年的佳酿在空气中酝酿着诱人的幻香。
“惜春……”钟离依云推开地窖的门,低声唤道。
“小姐!”地窖中的女孩一面扶过钟离依云,一面将门锁上,“小姐,安全么?”
“我扮成定安王的模样出来的,他的人总不会追着自己主子吧。”钟离依云借着惜春的搀扶坐在了地窖墙边的椅子上。
“小姐你怎么了?”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惜春担忧地问道,“指甲上的毒也用了?是遇到敌人了么?”即使那毒是无色的,但它带了一股馥郁的香气,用以盖掉血腥味。那味道很特殊,平时既使在酒气强烈的地窖中,惜春也能凭那气味感知到钟离依云,而今天,她却没有感受到。
“不,没什么。”钟离依云脸色微沉,但很快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唐胜云的武功,比我们预料得要高,有点麻烦。”
“现在三分之一的兵权在花尽思手中,三分之一在那个狗皇帝手中……他们绝对想不到,这最后的三分之一会在小姐手中!”惜春沏上了一壶茶,“小姐,水月阁的杀手都被派出去暗杀边城支持唐凌夜的官员了,这样,也没有证据可以证实到与身在京都的唐胜云有关。
“我看,唐胜云会是赢家,小姐要多留意他啊。”惜春将茶壶轻轻提起,倾在了茶托上,用一支毛笔沾了“茶水”,细细地为钟离依云描甲。
“一定要这样么?”钟离依云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惜春,仍旧面无表情。
“现在唐凌夜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惜春只是看着她的手,语调沉稳,“所以小姐只要按唐凌夜的计划杀掉那个狗皇帝就好,其它的,手下们都会替小姐处理好。”
“好!唐家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夺回来!”她阴冷地笑着,那是之前她从未显露过的狠决,“逍遥堂那边,你让组织的人去取毒,我和他们说好了,想来毒也该制成了。”
“小姐,唐凌夜的计划在七夕前夕,唐胜云的计划在七夕之日,我们可以在七夕夜晚动手。”
咚咚!
这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这突然的声响,在静谧的环境中显得十分突兀。
惜春缓缓将门打开,手上提着一柄短刀。
门突然被来人撞得打开,一个黑影贴着刀身划过,向地窖中的钟离依云掠去。
“住手!”钟离依云挡在小九身前,对着急速冲过来的惜春低声喝道。
“钟离,我都听到了……”小九小声地说着,旁边的惜春浑身都是杀气,把握着刀的手又紧了紧。
“不论你想做什么,小九陪你!”
“既使是要你的命,你也会陪着小姐?”惜春轻蔑地笑道。
“废话,钟离是我唯一的朋友,士者但得一知己,生死无话!”小九挽着钟离依云的手。钟离依云侧过脸看着她有些稚气的表情。
“小九,你不会是喝醉了爬起来,结果迷路了吧?”
“钟离你不要揭穿我嘛!”
……
如果说水月阁是个明目张胆的杀手组织的话,那么,逍遥堂就是个潜藏不露的毒师集团。钟离依云指甲上的毒就是由逍遥堂主亲自研制的。
次日,天刚微蒙,惜春就把小九叫醒,一路步行,直至一个远离街市的山野之地。
逍遥堂坐落在一个瀑布旁,依靠横柱悬空而建,四周皆是密林或峭壁,往来无人烟。走在悬空的回廊上,可以清楚的将所处之地的风景尽收眼底,别有一番风味。
这时,迎面走来一行人,当首者红纱遮面,身着蓝衣,发髻间簪了一株曼珠沙华。身姿绰约,妩媚撩人。她的妩媚,不是刻意染画出来的,更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女子浅浅的笑声从四面传来,包裹住小九和惜春。
小九转头看了看身后,哪有人啊,明明只有自己和惜春两个人而已。再一回头,自己面前已然是一群人了。她们服装各异,姿态万千。不过,都是女人。
“其他人已经先去了正堂,请副堂主领路吧。”惜春向蒙面女子施礼说道。
“无心只是好奇,陌上花可从没集体现过身。”她没有回礼,转身便开始领路。
逍遥堂的正堂不若水月阁亦或风花雪月那般华丽,更像是平常人家用来接待客人的正厅。
堂主逍遥坐在主位上,身边站了一排侍童,皆手持托盘,盘中排放满了钟离依云问他约好的毒药。陌上花的众人一人领了一瓶。
“这毒药性很强,也不知你们要这么多份做什么?”逍遥谦和地向惜春笑笑。
“这个,自然是要用到的。”惜春向他拱手致谢。
逍遥摆摆手:“不必谢我,都是老朋友了。”他微微一笑,又转而说道,“不过,流风在唐胜云手下,恐怕这毒难不过他,此去,还是让无心陪你们一道吧!”
“堂主……”无心望着逍遥。
“想当年我们三个一起向师父学艺,结果只因为唐胜云救了他一命,他就被拐走了,否则,师父也不会把他的衣钵转给我。”逍遥仍是浅笑,“无心,你去吧,师父一直很想他。”
“……呃,话说这个瓶子里怎么什么都没有?”小九打开了封瓶的木塞,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不好,大家快服解药!”逍遥着急地冲众人喝道,一边服下了一粒黑色的药丸,“这位姑娘,这毒是烟雾状的……不能开啊……”
“这下好了,本来是按人数配制的,小姐的那份给你了,你又给浪费了……”惜春忍着满腔的怒火和满腹的无奈,挫败地看着小九。
……
早在天还未亮的时候,钟离依云就回到了唐胜云的房间,检查了唐胜云的状态,在确定了他没死没醒之后,脱下身上的衣服将它放在昨夜自己拿的时候的位置,重新躺在唐胜云身旁。然后,开始等待天亮……因为……完全睡不着啊……
她背对着唐胜云躺着,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把她揽在怀中。钟离依云明显被这突如的举动吓到了。
“主……主人,你什么时候醒的?”
“嗯?刚醒。”唐胜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迷糊,“怎么了?”
钟离依云松了口气:“没事。”
“……”唐胜云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把她搂得更紧了些,“我有点难受……”
“我……我去倒水。”钟离依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唐胜云搂得紧紧地,她丝毫不能动弹。
“别动!”他的语气终究是软了下来,“就这样,一会就好……”
过来一会,身后的人一点动静也没有了,只有均匀的呼吸萦绕在耳边。钟离依云估摸着唐胜云应该是睡熟了,轻轻地移开他的手臂,穿好自己的衣服,把墙脚的银月双刀提在手上,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诶?是你啊!”
一出门,钟离依云就撞见了安城,她默默地感慨了一下,自己人品是有多差啊……
“我正好要叫哥哥起床呢。”安城一把拉过钟离依云,直接就踹开了唐胜云的房门,“哥,起床了!”
床上的人没有回答,裹紧了被子,转个身……接着睡。
“哥,你竟然没穿衣服!”安城把地上的衣服踢成一堆,走近唐胜云的床榻,“好浓的酒气!你还喝酒了!”
“睡觉呢,别吵!”
之后,安城对着被子……就是一顿暴打……
(唐胜云,卒!--不知为毛,写这里的时候,直接就想到了这一句……)
“哥,我带了新朋友来看你诶,好歹起来看下吧!”
“嗯”唐胜云含糊地应着,可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那算了,钟离,咱俩去玩吧。”安城拖着钟离依云就奔了出去。
嗯?钟离?唐胜云翻身往床边看了看,哪还有什么人影,倒是他的房门还开得很愉快。
安城拉着钟离依云还能去哪?于是……来到了杂物间……
“真想把你当杂物处理了。”钟离依云恶意地瞪着沈钰,这男人一身都透着危险,直觉告诉她,离远点。
“这要郡主说了算。”沈钰接过安城手中的酒和早饭,像是转性了一样,柔和地把似水的目光投向安城。
“随便你,当杂物处理了也行。”安城故作淡然地说道。
接下来的几天,安城不是拖着钟离依云就是拉着叶流风去杂物间看沈钰。总之,被拖去当灯泡的俩人表示精神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