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不受我的捧，只是摇头：“奴婢真的没办法呢，若有办法，也不会在此发呆了。”看她样子，并没有谦虚地意思，倒像说的实话。但我不能相信，这丫头最会演戏了，八成又做了套子让我往下跳，让我再给她吐点实话。
“你没有办法，我提的办法又行不通，那格格和十三爷是救不回来了。”我故意负气的说，显得非常没有信心。
碧云看了我一眼：“救格格和十三爷倒不是一点点办法都没有，就看王爷是不是舍得了。”
“当然舍得。”我一拍胸脯。
“什么都舍得吗？”
我警觉了起来，这丫头果然是有目的的。我戒备地看着她：“当然，不过有害社稷的事我不做。”
碧云忍不住笑了起来：“奴婢还没那么大的本事，奴婢只是想借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我担心的想，不会是想要拿回那本书吧？此刻秘密还未得到，她却要拿走，我可不能上她的当。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会是书，她要拿书真是太容易了，何必告诉我？何况秘密即已知道，她拿与不拿都无所谓了。
碧云见我说话不爽气，有些不高兴：“还说什么同仇敌忾，一点东西就小气起来了。”
我笑道：“我哪有小气，只是在想还有什么值得你碧云挂心的。”
“当然有啊！”
“比如……”
她接口道：“比如，那十三条帕子。”
这实在出乎我的意料，怎么她也打起帕子的主意了？
十三条帕子的重要性已经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昨日还只是小菊重视，为何今日碧云也关心起了它？回想当初，在第一次检查清华衣物时并未发现这些帕子，想必是由黄妈妈亲自保管。第二次检查时，碧云那么紧张地站在衣箱边，我开始还以为她是在帮忙，现在想来是在保护帕子的安全，确保它能到达我的手中。可恨我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直过了几日才想起来，将帕子取回来，所幸没有出事，碧云一定为保护它想了不少法子。
可叹我常常自诩聪明，却在重要的环节上屡屡犯了低级错误，画是，书是，帕子也是。
但昨日碧云似乎还不很重视帕子，任由它丢在我身边让小菊随意去看，为何今日却又要收回自己手中呢？今日与昨日有何不同？
我猛然醒悟了，黄妈妈，一定是黄妈妈。因为碧云现在没有了黄妈妈的支持，她担心帕子再出意外，才想从我这里拿去。可是，我怎么能让她拿得如此容易？难得她有事求我，我必须充分利用好这次机会。
我轻松地一笑：“原来是这个，本来就是你家格格之物，还你原也无妨。”说到此时，我停顿了一下，她默默地看着我没有接话，一幅在等下文的表情。我也不客气，继续说道，“但你必须要告诉我一些与帕子相关的事情。”
她撇了一下嘴，似乎对我这种趁火打劫的行为很讨厌，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默认就是同意，这是我的想法，便也就不客气地提出自己的疑问了。而碧云竟也好像同意了我的自作主张，在我说话的时候没有打断我。
自从昨日回府，我就一直在想清华为何会突然行动，这信息是怎样瞒过小菊传过来的。思来想去，根源还是在帕子上，能为我解惑的也只有碧云这个丫头了。
碧云听完我的话，嘲讽道：“王爷不是有了大发现了吗，干嘛还要问奴婢。”脸上有恶作剧般的笑，这模样既可爱又可恨。
我被她说得有些脸红，辩解道：“昨日不是还没想到咱们能这么快就成为友军不是？”
她笑着摇头：“原来是今日才结盟的。爷不早就猜一绣帕是传信的了吗？而且很早就将绣帕拿来了，奴婢还以为真的无需奴婢解释了呢！”她这意思竟像是一直在等着为我解惑，而我自己不够上心没有开口问她，直致有此耽搁。我就知道错总是在我的。
我懒得与她去辩这些歪理，解密的高兴掩盖了其它一切，看这样子，至少帕子的秘密已成为历史了。
“没有碧云的解释，看来都是一知半解。”我捧了她一句，她这次似乎很是受用。
“那爷已知道的是哪些呢？”她问。这丫头，她竟不肯爽气地将一切先说出来，还要探听我的虚实，什么时候她才能改得了这不肯吃亏的毛病？但既然她不肯先说，我也只得如实相告，只有抛砖才引玉啊，我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绣帕这件事昨晚回来我考虑了许多，深信虽不如碧云知道得多，但作为局外人能考虑到这样充分也算很有智慧了，所以也有跃跃起欲试的心情，很想从她这儿得到一两句赞赏。
首先绣帕传信是肯定的，而最后一次的信息是在五福晋过寿那天传到的。这信传到时，小菊也在场，却丝毫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可见传信这件事小菊是知道的，所以才习以为常。然而信息中有小菊未知的内容，碧云昨天的态度已表明了她们笃定小菊不会发现这个秘密。信息非常紧急，黄妈妈才会等不及清华回府就送了过去。
那这信息是是怎样传过来的，又是怎样的信息才会让清华出走？这是我最想解开的两个疑问。
碧云调侃道：“这种事王爷不去问内人，倒问奴婢这外人。”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笑。
我一时竟没有听明白她的意思。碧云向书房的方向示意了一下，我恍然大悟，这丫头，又来打趣我。歇了半日，她的精神倒又好了，竟有心思和我开玩笑。我笑道：“你动不动就爱扯上她。没听人说过吗？宁与明白人说一日话，不与糊涂人聊半句天。”
碧云歪着头，似笑非笑：“小菊奶奶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明白人。”
我被她说得讪讪的：“她知道的没你全。”
现在我一听“小菊奶奶”这四个字就头大，不知是谁带头的，这四字竟成了府中人对小菊的共同称呼，不过像这样敢当着我面叫的，除了碧云，也就只有菊香和秀儿丫头。最可恨的又恰是这两个丫头，每次都当着凤可的面，害我吃了凤可不少白眼，私下里都不知哄了凤奶奶几回了。
碧云叹道：“帕子本身就是信啊。”
我一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碧云啧了一下，嫌我笨，提醒道：“比如，信物。”
我恍然大悟。正如我们所想，帕子是一个特定的人绣的，只是这人是谁？
碧云看着我：“王爷难道没有听说过，儿行千里母担忧吗？”
我询问地看着她，她向我肯定地点了点头。原来老四猜得一点没错，清华的生母真的没有死，这十三条帕子就是证据。
“可现在她是真的去世了。”碧云眼角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这个坚强的丫头也有软弱如此的时候，她与清华的母亲一定有非同寻常的关系。
我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碧云叹口气：“王爷还没有猜道吗？格格是因为生母为人所挟，才迫不得已为那些人做事。”
我脱口道：“那些人是谪仙帮的？”
“王爷果然明察秋毫！”她这波澜不惊的样子令我肯定，我们在老四府中的那些推测她早已洞悉始末了，什么也瞒不了她。这本是意料中的事，而我现在也没有心情追问这些，因为有一个问题实在如哽在喉，令我不吐不快：“那你们就不是谪仙帮的人了？”
她毫不迟疑地点头：“奴婢当然不是谪仙帮的人！”
我的心高兴得要飞出来，忍不住说道：“这真是太好了。”她看了我一眼，想必是我太过喜形于色，令她诧异了。我连忙解释：“我是为了十三弟高兴。”她咬了一下嘴唇，没说话。我催促道：“你快往下说呀！”
她点了点头。
这实在是一个令人心痛的故事。清华为了保住母亲的命，不得不听人摆布，前往尚书府，身边除了忠心的黄妈妈，还有谪仙帮的眼线小菊，一切行动都没有自由。为了让清华安心做事，谪仙帮同意这对母女每隔一段时日就互相寄信报平安，这平安信就是帕子。
“信是如何报的呢？”我问道。
碧云看了我一眼，显然觉得这个问题十分愚蠢，她笑道：“当然是谪仙帮的人带过来。母女连心，认得对方的手艺。”我这才真正明白碧云刚才的话。
“那最后一次为何清华会失声痛苦，难道……”
碧云点头：“没错，最后是报的凶讯。”
我想起了清华和黄妈的对话，暗自点头。“最后一条帕子是别人冒充的，并不是母亲的手笔。清华才会失声痛哭。”
“不，是母亲的手笔。”碧云予以否定，我狐疑的看着她：“那为什么格格会出走？”
碧云道：“帕子传了不好的信息。”
这是怎么回事，刚刚她自己说这是报平安的呀。面对我的疑问，碧云道：“王爷忘了刚才奴婢给的字条了吗？”
我如梦初醒：“帕子中有字？”
碧云点头：“这是一种很隐秘的文字，只在闺阁中使用，而使用之人也只限于本族女子，外人一概不晓。有聪明之人将其笔画分解，融入刺绣针法中，信息传递就更隐蔽了。”
原来如此。
“帕中隐信难道是……”
我话犹未完，碧云便点头叹道：“天下有不愿为女儿牺牲的母亲吗？兰姨生怕女儿为了自己，走到无法收拾的地步，竟自绝了。”她难过的说不下去，低头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