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说翻脸就翻脸。修胥之扬手那么一挥,黎黎闭上眼,还没来得及感受到疼痛,就落到糜糜山脚下的一个草垛子上。落下时,小壶悲壮地摊平身体,先一步下落,为黎黎铺了层毛绒绒的小肉垫,随着身体落定,它被砸得双眼冒金星。
“砰!”
幸好修胥之算准了地方控好了力度,否则她们俩今后就是一滩肉泥了!黎黎感动地看着小壶,想了很久仍然没想出一个报答它的方法。最后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她泪汪汪道:“小壶,今天中午请你吃盘鸡,大个儿的。”
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灰,身体一阵劫后余生的虚弱之感,她感叹到:大叔就是大叔,这速度可比她仍一张雷咒符快多了。果然还是自己的本事靠谱,依赖外物再强悍也比不过造物者本人。
大叔是板上钉钉的巫修了,依照幻洲正道的无形规矩,天下巫修一般黑,他们站在正义的对立面,为天下灵修所不容。倘若被他们见到,必然要大动干戈。毕竟惩恶扬善,乃灵师的天职所在。
更何况,修胥之居然堂而皇之地在靡靡山下落脚,这里可是灵都时光屿啊,寻常灵师尚且没资格入此,他一个巫修——
怎么就不懂得绕绕路呢?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而且这个异还是“异端分子”的异!公然入侵别人领地,挑战主人权威,是只猫也会发火的。
唉,本来最初的目的只是拦住大叔,不让他寻到千死河,莫要白白送命,却没有劝服。如今,她拿什么劝啊?
黎黎愁眉紧锁,唉声叹气:“小狐,大叔根本就不听我的,万一让山上的大叔大婶发现了,打起来怎么办?”
小狐并不在乎修胥之会落得什么下场,反正他就没做过一件有益狐狸的好事,漫不经心回复道:“巫修都不是善茬,打起来就打起来呗。如果能赶走最好,他胆子太大太猖狂,就该好好地挫锉戾气。”
哼哼,他可不会忘记修胥之见面就抓住它威胁黎黎的事,冻了它不要紧,却敢像丢麻袋一样把黎黎丢走,仅凭着这点,这梁子就必须得结!认认真真地结!
不可调节!永不妥协!
黎黎跳上一层台阶,朝前方的小壶道:“我真没觉得大叔有哪里坏,除了人冰冷点,也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小狐伸展伸展腰资,没有危险的时候,它习惯跳下黎黎的怀抱,在上山的路上跳来跳去,红似一团火焰。一边跳,一边吱吱道:“那是他一时不想这么干,你想想,咱们之前听过的故事难道是空选来风?那个巫修要是哪天看我们不顺眼,说下手就下手了。”
黎黎心里隐隐偏向修胥之:“哪里会有这么坏?大叔尽管冷淡了点,孤僻了点,其他还可以的……”
小狐在黎黎前方停下,灵活地跳上一块大石头,爪子对着黎黎,并且摇着狐狸头,劝告道:“阿黎,不能心软。”
黎黎抱胸辩驳:“一码归一码,巫修存在本没有错,就像——就像印辰,他虽然是僵尸,是让人们天生就害怕的存在,但是他没有错。大叔也一样的!起码目前没做什么,那就不应该找他的麻烦!”
”不是找麻烦,那叫防范于未然——“
黎黎眼睛圆滚滚地睁大,正视小壶,一字一顿:”大、盘、鸡!“还想不想吃了?
提到美味的大盘鸡,小壶流出口水,拨动它乌溜溜的狐狸眼珠,立马摇着大尾巴投降了:“好吧好吧,那就听你的,不找他麻烦就是了。不过,既然你决定保护那个巫修,总得想个办法吧?山上人总不能不下山,无论种菜下地,还是到邬托城里游玩,或者到城外去,总得经过森林,时间一长,总会暴露的。要明白,森林中藏一片树叶容易,藏个活人却难。”
黎黎脚步一顿,“你说的很有道理,所以说——得想个办法,完美的办法。”
拾级而上,山腰尽在眼前。一只千纸鹤悠悠飘过来,黎黎伸手抓在手心。千纸鹤以蓝底镂空锡箔纸为材料,折得栩栩如生,异常精美,不用猜这纸鹤肯定是完美主义的哥哥的物品了。千纸鹤煽动翅膀,口吐人言:“小妹,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想先听哪个?”
黎黎甚是无语,每次都是这样。就随口答到:“后面一个。”
纸鹤转悠一个圈:“呵呵,早就猜到了!第二个消息是——爹娘和爷爷经过商讨,决定下个月开始教导小壶修炼!”
“啊?“爹娘要教小壶修炼?时家的灵法不是不外传吗?黎黎并不是先忙着高兴,根据以往经验,事出反常必为妖!哥哥现在就不正常,十分不正常!小女孩眯起眼睛,暗暗掏出火咒符,犹疑地问:“真的吗?“敢骗我,烧了千纸鹤!
纸鹤言语之间透露出愉悦:“当然是,哥哥怎么会骗你。”
黎黎无语地嘟嘟小嘴,你骗我的还少吗?不过眼下她心情好,暂时先不计较。
“那第一个消息呢?”
纸鹤煽动翅膀,“第一个消息是你下个月就能学习灵力了,跟小狐狸一起。哈哈哈,小妹是不是很开心,一定激动地蹦起来了吧?”
黎黎:……
千纸鹤晃悠悠地飞走了,黎黎和小壶在草地欢快地游玩着,又有一排纸鹤颠颠儿飘过来,在黎黎和小壶面前整整齐齐排成了两排,还没等人看清楚它们的样子,就七嘴八舌说道:
“阿黎,有个客人在山顶迷路了,去接应他。”温声细语,这是爹地的声音。
“阿黎,午饭做好了,有你最爱的红烧鱼噢。”柔和跳脱,这是娘亲的。
“小黎儿啊,山上那个讨厌的老头子要下山了,快点回来救救树爷爷的宝贝,要被那人抢光了,心疼……”可怜兮兮的腔调,这是树爷爷的。
”小黎儿,骨爷爷还在书阁看书呢,告诉你爹地我晚点再去。“浑厚沉稳,这是骨爷爷的。
……
千纸鹤们争先恐后地传达着消息,传达完后任务完成,欢快地飞走了,最后孤零零的只留下一只瘦小的以最普通的纸折成的纸鹤。
“还有什么事吗?”
千纸鹤脆生生回答:“跟着我走,山顶上有个路痴迷路了,一把年纪了路都走不好,把他领到山腰来!”
“迷路的是谁?”
”宋楚,论辈分就,就称呼他宋伯伯吧。“
糜糜山顶,大榕树下。
宋楚已经围绕着大榕树转悠了三四圈,大榕树枝干繁茂,上直指苍天,下覆盖大地,根不知已经生长到哪,枝叶延伸地满山都是,快要把糜糜山围了一圈。
宋楚啧啧称赞,这榕树生命力也忒顽强,只不过几年未见,腰围又粗了一圈,快要认不出它原本的样子了,这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靡靡山随处皆是阵法和禁制,而这大榕树,更是缠绕了一圈圈的禁制,禁制印刻于榕树脚下的大地,保护着大榕树和树上的鸟儿。很多禁制带有幻觉效果,多亏他修为高深,否则被一旦被幻境主导了心智,还真的哭都没地方哭去。幻觉蛊惑人心,修为释放或可抵御一二,尽管造成些许麻烦,但与某些短板一比,实在算不得什么。
天生记不住路,这短板中的短板,让一代天骄宋楚很是羞愧。就比如现在他已经坚持不懈地绕了大榕树三四圈,仍旧找不到出路,可见这世上总有一些事,并非你倾尽全力就能保证成功。
“不能再走了,前面三步远是异域传送带,必会被传到沼泽外的!”
宋楚白衣翩然,相貌英俊,远远望去,一派仙风道骨,走进一看,黎黎下了一跳,好巧不巧,此人正是森林内与修胥之打斗的白衣灵师。
宋楚也在看她:巴掌般的小脸上嵌了双清澈的大眼,明若雨后晴空,灿如夜空繁星。见人便笑,眼睛弯弯,酒窝浅浅,灵韵四溢,十分可爱。
他和煦一笑,明知故问道:”小丫头是山上人?“
黎黎仰头答道:“当然,糜糜山哪是寻常人敢进的地方,一踏进巫鬼森林,就被啃得连渣子不剩了。”
宋楚快要忍不住将魔爪伸向她肉乎乎的脸了,羡慕死时央尘的好福气,儿女齐全,尤其女儿还这么有灵气。
带路的千纸鹤飞到这里就停下来,在宋楚肩上踩过一下立即飞走,黎黎莫名地盯着他,许久才不可思议道:”你就是宋伯伯?那个连路都走不好的宋伯伯?“
宋楚一个趔趄,急忙辩解道:”宋伯伯没有迷路,就是来山顶转转!“无奈地扶额,真的丢人啊。
”噢!“黎黎眨巴眨巴大眼,也不深究男人话里的漏洞,居然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