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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拉瓦

沉厚而洪亮的钟声从皇城里的大教堂传来,缓慢悠长的余音打着转儿传进了皇帝的会议大厅——骑士王圣殿,夕阳余晖遍洒地面,暗沉的墙壁上挂满了各色挂毯,以遮盖墙壁上的殷红血迹。大殿东窗下站了一排皇帝近卫军,西窗下站了一排皇城侍卫。旁听席站了上百个大小贵族,门口处站了十多个平民百姓。亚萨国师坐在王座下的议事桌上,他很显然回去换了一身衣服:黑色天鹅绒长袍,亮金色腰带,衣袖低垂,神情肃穆。

情报大臣西波恩伯爵匆匆忙忙地进入大厅,他身材矮了别人一个头,几乎没有头发,尖嘴猴腮就像森林里的古灵精怪,他穿了一件黑色羊毛外衣,走路没有半点声音,像一个幽灵一样坐在国师对面,他原本是一个被阉割的乞丐,后来在“闪电叛乱”中给菲尼克斯家提供了许多情报,成了现在的被阉割的情报大臣。过了一会儿,同样一身黑衣的财政大臣伯顿·桑德森侯爵从大门走进来,他来自显赫古老的桑德森家族,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和笔,亲切的同国师打着招呼,在他身边坐下,似乎没有看到另一边的情报大臣。

司仪站在王座前高声喊到:“布里塔尼亚人、狼人、马人以及鱼人的皇帝,九省统治者,全境守护者,至高王座拥有者,菲尼克斯家的拉瓦陛下到!”

拉瓦正缓缓的走进大殿,然后坐在至高王座上,他穿着象征丧服的黑天鹅绒外衣,胸口用金丝绣着闪电,肩披镶钻披风,头戴镶嵌黑钻与蓝色宝石相间的黄金宝冠。身穿金色铠甲,肩披红色披风,腰上挂着长剑的斯盖尔·拉米雷斯面无表情的紧跟在他身后,这是他作为皇帝近卫军队长的职责。

拉瓦走一步步走上王座台阶,慢慢坐上了王座,那是一座高高的金色王座,用了一种大陆上还未发现的特殊金属做成,坐在王座上的人能够受到它的祝福,他的整个家族就能得到一种独一无二的特殊能力。拉瓦看着靠背上插着的三把双手长剑:黑铁长剑表示平民百姓;精钢淡灰色长剑表示骑士与贵族;镶银钻石长剑表示皇族,三把剑一样长,是的,他们一样长,几百年来都是一样长。他默默的想着,然后转身坐在王座上说到:“卢卡斯爵士,请上前听命。”

站在众多许多拥有百年族史的高傲贵族之间的卢卡斯·奥兰多骑士走上前来,单腿跪在地上,他身穿厚蓝色外衣,用银丝绣出他的长啸雪狼家徽并用宝石镶嵌,低头说道:“陛下,我听从您的吩咐。”

“爵士先生,长久以来你为国效命,尽忠职守,我以至高皇帝的身份将你即刻恢复至伯爵,并重新赐予你北境省的冰封堡及其所有封地税赋。你的子嗣将世代继承此等荣耀,万世不辍。”拉瓦从王座上站了起来,高声说道,“我下令,卢卡斯·奥兰多为冰封堡伯爵并即刻成为朝廷重臣,助我统御国事。”他看着卢卡斯胸口的雪狼家徽,雪狼……红龙和……闪电,他又看向王座下的议事桌,想要看一眼那条红龙家徽,却发现首相根本没来。

“谢陛下。”卢卡斯低着头淡淡的说到,听不出一丝的感情波动。还记得十五年前,他也是穿的这件衣服,也是单腿跪在这个地方,对着刚刚杀光了他们家族所有人并夺走了至高王座的安德鲁皇帝宣誓:“陛下,从此我向您效忠。”随后他向远古诸神起誓,忠实于自己的领主。当安德鲁将他扶起来,并且礼节性的在他面颊上亲吻一下时,他也是这样冷冷淡淡的说了一句“谢陛下”。

他站了起来,环顾四周,胸前的雪狼熠熠生辉,周围的四周的贵族窃窃私语,有些还夹杂了愤怒的语气。这时,国师站了起来,说道:“今日凌晨,先皇感应天上诸神的召唤,独自离开了我们。皇帝陛下日夜思念的亚瑟皇太子以及从小的玩伴、满载荣誉的阿尔杰·莫尔顿骑士却身在诡异可怕的异界,忍受着孤独与凄凉……”

“尊敬的皇帝陛下,我愿意前去异界将亚瑟皇太子以及阿尔杰骑士接回大陆。”卢卡斯迫不及待的说道。他与斯盖尔同岁,拉瓦与阿尔杰同岁,四人虽然出身都不一样,但是都同时在瓦迪斯城的菲尼克斯家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再加上当时的亚萨还是安德鲁公爵身边的一位领主法师,五个人彼此之间都十分了解。他知道国师这些话背后的含义。

“很好,”皇帝重新坐回王座,对着奥兰多家族最后的血脉、传送秘法的唯一继承人说到,“冰封堡的卢卡斯·奥兰多伯爵听命!我以你皇帝之名命你即刻施展你的家族秘法,前去异界接回我儿亚瑟·菲尼克斯以及阿尔杰·莫尔顿骑士,并要求他们毫发无伤的回到大陆。”

“是,陛下。不过……”卢卡斯单腿跪在地上。若有所思的留下半句话。“不过什么?”负责记录请愿的财政大臣停下笔,抬起头说道。“这个种异界传送我还是第一次,所以我无法知道亚瑟皇太子和阿尔杰骑士会被传送到什么地方。只能大概知道是在碳沼地省境内。”

“碳沼地?”拉瓦皱了皱眉,有些厌恶,但很快又变回原来的样子,淡淡的说到,“无妨,我会排出人马进行搜索。”他说完,摆了摆手,卢卡斯退回一边的旁听席,一直站在王座下的司仪向前走去,声音宏亮的说:“陛下正在倾听在场诸位的请愿,有事禀报,无事退朝。”

一位年轻爵士带着门口的村民快步走向前,然后单膝下跪,不论男女老少都衣着破烂,满身血污,脸上写满了恐惧。“都站起来,”拉瓦高坐在王座上,向下问道,“你们何事请愿?”

“陛下,”年轻骑士站了起来说到,“他们都是夏尔斯村的村民,就在今天先皇陛下驾崩时,他们的村子遭到了……五只八眼蜘蛛的袭击!整个村子上百人现在只剩下他们几个了。”

皇帝慢慢转过头看向国师。“八眼蜘蛛?!”国师用他浑浊的眼睛盯着年轻骑士说道,“虽然我知道这么问有点蠢,但是我还是忍不住要说:你确定没有看错?八眼蜘蛛早就在两百年前的‘末日浩劫’中被围剿光了啊!”

“就算我眼花了,可是整个夏尔斯村上百人不可能同时眼花啊。”骑士转过身对一个中年村民说到,“克劳德,你来说。”

克劳德是一个中年谢顶的肥胖男子,穿了一件油腻的沾了血迹的围裙,他不安恐惧的站在那,但是相比其他脸色苍白惊恐万状的村民已经好了太多了,他紧张的看向王座上的拉瓦皇帝,断断续续的说道:“启禀陛下……小人是……是养猪的……今天早上……小人……小人在准备喂猪的早饭的时候……突然!”养猪的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他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很多,把旁听席的一些贵族们吓了一跳,但是这一下让他似乎没有那么不安了,说话也连贯起来,“突然间响起一阵清晰的咔哒声,而且声音越来越近,小人一看,好大的蜘蛛!两人多高!有八只眼睛!足足有五只!几分钟就吃光了小人的十头猪!”

“它们压坏了我们所有的庄稼!”一个瘦小精悍的黑皮肤农夫忍不住叫道,“杀了我的妻子和孩子,还吐丝把他们裹了起来吊在树上!”年轻骑士又说道,“我带去的五十名随从也无一幸免。陛下!我请求为了夏尔斯村,为了整个大陆的黎明百姓,清除异兽!”

“夏尔斯村的居民们,”拉瓦站起身,把充满同情与怜悯的目光投向殿前的那些村民,“很抱歉,我无法归还你们的家园和你们的作物,更不能将死者复生。但我一定会还你们一个迟来的公道。”“陛下!”在旁听席的贵族中,身穿银白盔甲,身材高大的吉罗德骑士高声说到:“我愿意以陛下之名带兵出战异兽,以重振陛下声威!我会干的漂亮的。”

“八眼蜘蛛……是一种体型巨大、生性凶残的蜘蛛,有八只眼睛。当它们在情绪激动、害怕或生气的时候,它的螯会发出清晰可闻的咔哒声……”情报大臣西波恩站起身哆嗦着他的尖嘴说道,“夏尔斯村的遭遇确实让人同情不已,但更不容忽视的是,究竟是什么能够让八眼蜘蛛这种巨大而残暴的怪兽生气或者是害怕呢?”

大家全都无法否认西波恩的话,但是对于让八眼蜘蛛抓狂的东西,旁听席的贵族们议论纷纷,一时间大殿里突然像是炸开了锅。拉瓦不得不大喊一声安静,那些仿佛一群麻雀般的贵族才慢慢安静下来。

这时,西波恩继续说到:“在末日浩劫中,杀死一只八眼蜘蛛需要一名专家级法师。但是八眼蜘蛛从来不会单独行动,这次的袭击事件也是一样。五只八眼蜘蛛同时暴动,这背后东西的可怕程度难以想象啊。”

魔法师按照其法力值的可以从低到高分为新手、学徒、老手、专家和大师。新手没有身份项链;当达到学徒时才有资格进入学城,得到连有黑色和绿色宝石的法师身份项链;老手的身份项链有黑色、绿色和蓝色三块宝石;专家的是黑色、绿色、蓝色和黄色四块宝石,大师级则再加上红色一共五块宝石。然而整个雷姆迪斯大陆目前登记在学城的(还有一些没有被学城统计到)大师级法师不足十人,专家级法师不足千人。

“老乞丐你别在这里妖言惑众,”吉罗德骑士高声说到,“异兽不用魔法是无法给予重创的,这谁都知道。难道你是说有人带着近十个魔法专家去夏尔斯森林赶了五只八眼蜘蛛出来袭击村庄?”

“可不是谁都有能力和权力调动近十个专家级魔法师的。”国师淡淡说道,“在学城雇佣十个魔法专家的价格可不是一笔小数目。那是整个皇城大半年的收入!”

拉瓦皇帝适时的接过话说:“虽然情报大臣推测的不无道理,但是我们也不能因此就放任那些该死的蜘蛛。”他转向王座底,“斯盖尔伯爵,你带二十名我的近卫军士兵。吉罗德·布莱恩骑士,你带二十名皇城守卫。立即出发清除八眼蜘蛛,并深入搜索夏尔斯森林。务必将八眼蜘蛛清除干净!伯爵,这次任务有你负责。”皇帝近卫军一共有五十人,每一个都是在魔法老手以上,而且都是接受了战神卡洛斯的祝福的英勇骑士。

斯盖尔·拉米雷斯和吉罗德·布莱恩骑士走向前齐声答应,并高声发誓保证完成任务。“好了,今天的请愿到此为止吧。”拉瓦慢慢说道,然后闭上了眼睛。伯顿合上厚重的书收起羽毛笔快步离去了,国师亚萨慢慢站起身跟在大小贵族的身后走了,斯盖尔和吉罗德·布莱恩骑士早已经前去调集士兵准备清除八眼蜘蛛,而情报大臣西波恩却坐在椅子上没有离开。很快,整个骑士王大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和几个记不得名字的侍卫。

西波恩慢慢走到拉瓦身边说道:“陛下……”拉瓦并没有注意到他,安德鲁的话在还在他的脑子里回荡:拉瓦,十五年后的今天,当黎明的光线还没有划破天边的黑暗时,我便会独自离去。那时,异兽将重现世间,只有他们俩个可以拯救整个雷姆迪斯大陆。而现在他们必须接受异界的历练。“他的话全都成真了……真的全都成真了……愚蠢!真TM该死!”

西波恩轻轻的在王座旁边说道:“安德鲁先皇早就跟你预言过了这些,而你却没有相信他。所以你很懊恼吗?”拉瓦这才发现他的情报大臣还没有走,“你怎么会知道我父皇预言的事?”

西波恩一咧嘴,露出满口暗黄色的碎牙,仿佛是一只大老鼠,他说道:“我不光知道先皇预言的事,我还知道这来源于于他在梦境之中得到的启示,就像你昨晚梦见的闪电、雪狼和红龙一样。”拉瓦受到了惊吓:“你是怎么知道……”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父皇预言时有很多侍卫在场,他知道也就不奇怪了,但是他和国师谈话时连守卫都退到了门外,房间里根本没有第三个(活)人在,面前这个身高不及王座的阴暗老家伙在他看来更像是一只黑色鬼魅。

“充当陛下您的耳朵,这不就是情报大臣的工作吗?”西波恩嬉笑着说,“不管首相的、公爵的,还是农夫的、屠夫的、铁匠的,我都要听,而且还要仔细的听。”

这确实是情报大臣的工作,而且这个人干的似乎也不错。皇帝心里想着,但西波恩确实是一个很难让人喜欢的人,这个笑起来活像一只大老鼠的太监让他浑身不自在,“你该不会是特意留下来跟我讨论你的工作职责的吧?”

“当然不是。”大臣停下笑容,“而是与首相和陛下的梦境有关。”“跟首相有什么关系,就因为他们康斯坦斯家的家徽是红龙吗?”“今天清晨,我的小鸟儿们看见我们亲爱的首相大人的封臣盖尔·坎伯兰好骑士与一队侍卫匆匆骑马进城,其中的几个侍卫还受了很重的伤。随后,离这里只有夏尔斯村便遭到了八眼蜘蛛的袭击。”

这就是他没有来出席我第一次上朝的原因吗,皇帝又看了一眼王座下的议事桌,“你的意思是那五只该死的蜘蛛是他放出来的喽?”

“当然也有可能他们只是恰巧天不亮就出了个城,又有几个侍卫不小心受了重伤。”西波恩那张皱巴巴的脸挤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说着,“最巧的事,离这里只有三个小时的骑程夏尔斯村刚好就遭到了激动和愤怒的八眼蜘蛛的攻击。”

皇帝没有说话,他想起了自己做的梦,开始怀疑自己念及旧情,放走卢卡斯让他重新成为冰封堡伯爵究竟是不是一个错误,“泰伦已经做了十五年的首相,当初要不是有他们家族的联手,我们还不一定能夺得王座呢!”

大臣低声说道:“当年他们家族拼尽全力的对付其余四个家族时,你父亲却独自带兵围攻皇城,当泰伦回归头来带兵进入这个大殿时,你父亲却已经高坐在这张椅子上了。这些你没忘吧?”

“但如今他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首相了啊,这还不能满足他吗?”“即便是他代安德鲁先皇上朝时,也只能做木椅啊,可是普通的椅子哪能和至高王座相比?”西波恩继续压低声音说道,“陛下。无知愚昧和傲慢自大远要比异兽危险多了啊。”说完,西波恩又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的走了。留下皇帝独自坐在王座上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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