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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刘姥姥串亲

刘姥姥是京城郊区的一个老太太,一直住在女儿家里,帮女儿带孩子,照看家务。女婿叫狗儿,祖上曾做过一个小小的官,因贪图王夫人父亲的权势,便认其为叔父。如今狗儿的祖父也早已过世,与王家的来往已断了多年。

狗儿有一双儿女,儿子叫板儿,女儿叫青儿,日子过得很难,刘姥姥就想进城到王夫人家去走动走动。

这天,刘姥姥带着外孙子板儿来到荣府,找到了早先的熟人周瑞媳妇。一见面,周瑞媳妇便明白了刘姥姥的来意,就说:“如今管家的人是琏二奶奶,我领你去见见她吧。”

走进那边屋里,只见二奶奶一身珠光宝气,端端正正地坐着,低着头,拨着手炉里的灰,慢条斯理地问:“怎么还不请进来?”一面说,一面抬头去看,只见周瑞媳妇已带了两个人在一旁站着呢。王熙凤满面春风地向刘姥姥问好。刘姥姥拜了几拜,问姑奶奶的安。然后又拉板儿给二奶奶作揖,板儿躲在姥姥身后,怎么哄也不出来,气得刘姥姥暗暗咬牙。

二奶奶笑着说:“亲戚们不大走动,都疏远了。知道的呢,说你们厌弃我们,不知道的呢,还以为我们眼里没人似的。”刘姥姥连忙念佛说:“我们家道艰难,走动不起。来这里,也没给姑奶奶带些什么。”二奶奶笑着问周瑞媳妇是否回报了太太。周瑞媳妇转身出去,一会儿回来说:“太太说了,今日没空儿,由二奶奶陪着也是一样。有什么要说的,只管对二奶奶说。”一边说,一边给刘姥姥递眼色。

刘姥姥硬着头皮说道:“今儿个我带了你侄儿来,也不为别的,只因他爹妈在家里,连吃的都没有,如今天又冷了,棉衣也没钱做。”二奶奶明白了,说:“不必说了,我都知道了。像我们这样的大户人家,外头看着虽是轰轰烈烈,殊不知大有大的难处。今儿你既然老远的来了,怎好让你空手回去呢。可巧我手头还有二十两银子,你要不嫌少,就先拿去用吧。”

二奶奶让人把银子包好,又让人拿出一吊钱来,送到刘姥姥跟前,说:“改日没事,只管来逛逛。天也晚了,也不虚留你们了。”一面说,一面就站了起来。刘姥姥欢天喜地回去了。

这年秋天,刘姥姥携着板儿二进荣国府,见过凤姐后,又去拜见贾母。贾母喜欢听她说乡下故事,就留她们住下,再热闹一天。那天早上,刘姥姥刚进稻香村,就见丫鬟们端上一个大盘子,里面放着各种颜色的菊花。贾母拣了一朵戴在自己头上,对刘姥姥说:“过来戴花儿。”

一句话未完,二奶奶凤姐便拉着刘姥姥笑道:“今天我来打扮你。”说着,把一盘子的花横七竖八地插了她一头。贾母和众人笑得前仰后合。刘姥姥也笑着说:“我这头也不知什么时候修的福,今儿这样体面起来。”众人笑道:“刘姥姥,还不快拔下来摔在她脸上,看她把你打扮成老妖精啦!”刘姥姥说:“我虽老了,年轻时也爱打扮,爱个花儿粉儿的,今儿干脆来个老来俏!”

吃饭的时候,刘姥姥坐在靠近贾母的一桌上。刘姥姥拿起筷子来,只觉得沉甸甸的不听使唤。刘姥姥说:“这叉扒子比俺家的铁锨还要沉,哪里犟得过它!”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原来,这是凤姐故意安排的。

只见一个媳妇端了一个盒子站着,一个丫头上来揭去盒盖,里面盛着两碗菜,凤姐拣了一碗鸽子蛋放在刘姥姥桌上。贾母说声“请”,刘姥姥便站起来大声说道:“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吃个老母猪不抬头。”说完,却鼓着腮帮不吭声。

众人先是一愣,后来一想,上上下下都哈哈大笑起来。

刘姥姥拿着筷子只觉得不听使唤,眼睛盯着鸽子蛋说:“这里的母鸡也俊,下的蛋这么小巧,我先吃一个!”刘姥姥便伸着筷子要夹,哪里夹得起来,满碗闹了一阵子,好容易夹起一个来,刚伸着脖子要吃,又滑下来滚到地上,忙放下筷子要去捡,早有人捡了扔出去了。刘姥姥叹道:“一两银子,没听到响声儿就没了。”

众人已没心思吃饭,都看着她乐。贾母说:“这又不是请客摆大宴,还不快把姥姥的筷子换了。”于是,给刘姥姥换了一双乌木镶银的。刘姥姥说:“去了金的,又是银的,到底不及俺们那种竹筷子好使。”

凤姐说:“菜里要有毒,这双筷子下去就试出来了。”

刘姥姥说:“这菜要是有毒,我们那些都成了砒霜了!哪怕毒死了我也要吃尽。”

贾母见她如此有趣,吃得又香又甜,把自己的菜也端过去给她吃,又命人把各样菜给板儿夹在碗里。

饭后,贾母又领着众人在大观园里游玩。

这一天,贾母心里十分痛快,便留刘姥姥又住了两三天。刘姥姥临走那天,丫头平儿将一百零八两银子,几匹绸子交给了她,交代说:“这些银子是我们奶奶还有太太给你的,拿回去,或者做个小本买卖,或者买几亩地,以后再别求亲靠友的了。”平儿说一句,刘姥姥就念一句佛,然后又一一向贾母、王夫人、凤姐等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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