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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问君语

“白骨夫人。”沙僧淡然道。

三藏奇道,“悟净,你如何得知?”

“师父,对方左腿骨上镌着字。”

众人闪目看时,那里果然刻着“白骨夫人”四个米粒般大小的字。

小龙赞叹道,“三师兄,您眼睛好独啊。”

悟空悠然道,“不知世上究竟有几个白骨夫人?”

白骨牙齿轻抖几下,“只有区区在下。”声音已不似之前温柔甜润,变得冰冷嘶哑。

悟空作色道,“王八蛋!当初要不是你,老子怎会被师父赶走?!”待要挥拳而上,却被一旁的沙僧与小龙劝住。

八戒幸灾乐祸补充道,“赶走前还被老和尚颠倒念了数十遍紧箍咒,惨不忍睹,苦不堪言!”

想到昔日师徒决裂、错怪弟子,三藏不由惭愧叹息一番,继而温言道,“女施主,当年你三番戏耍贫僧...唉,那些往事也不必提了,所幸你并未殒命,还是早些去吧。”

白骨摇头,“仇未报,怨未伸,我还不能走。”

八戒推心置腹道,“算了吧,老实说,你本领平平,在群妖中也只籍籍无名,除却模样可怖些,无足称道处。上次既然侥幸不死,更应好好珍惜生命才是。”

白骨冷笑,“无名如在下,上次亦弄得你们人仰马翻,师徒反目,这次又悄然潜进,如入无人之境。唉,几位取得真经,全靠运气么?”

八戒点头,“啊,正是如此,只不知你这次运气如何?”

“骨百草!”白骨以手按地,丫丫叉叉的森然骨头破土而出,向对方围拢去。

三藏等早有防备,待要闪躲时,只觉真气窒碍,浑身酸软,动弹不得。

“身牢!”白骨双掌合十,杂乱的骨头汇到一处,一时间,帐篷内出现五座囹圄。三藏被肋骨围困、悟空被一对脚骨夹紧、八戒被腿骨挟持、沙僧被手骨扣在下面、小龙则被臂骨环住。

八戒哼唧道,“咋用不出气力了?”

小龙淡然道,“大概是方才那阵香气的缘故。”

白骨点头,“那是我的骨香,可蚀骨软筋。”

悟空心中怒火中烧,他生平不知会过多少豪杰,却屡次被眼前这无名妖魔戏耍,自然懊恼。然而真气被阻,情形危急,念及于此遂逐渐平复心境。“你之所以悄然接近,不被我等发觉,大概善于掩藏气息吧?”

白骨笑道,“不错,如你等所言,在下本领低微,既无强横霸道的手段,只好在逃跑伪装上面下些功夫。未免你们走得不明白,也看在昔日渊源上,允许你们再问一个问题。”

八戒谄媚道,“你真是个念旧的好人。”

借着问话的时机,拖延时刻,这是眼前脱困的唯一机会。五人心照不宣的意识到。

白骨洞悉几人的心思,悠然道,“你们就算问到天明,也不会有转机,况且只能问一次。”

八戒恍然道,“有了,咱们可以先不问,就这样耗到气力回复。”

三藏赞同道,“好想法。”

沙僧提醒道,“师父啊,咱们若玩赖的话,她会随时改变主意的,别忘了最终解释权归对方所有。”

白骨笑道,“正是如此呢。”

三藏道,“这样的话,悟空,你来问好了。”

经验丰富,身经百战的悟空确是最佳人选。

“请问你怎样瘦到只有一把骨头呢?”八戒不疾不徐的问出。

悟空轻声道,“师弟,问题就这样被你问出了啊。”

八戒做作的调皮道,“因为人家最近在减肥,想了解一下瘦身的窍门。”

悟空愤然道,“唯一的问题就这样被你浪费掉了啊!这关乎到我们的存亡,你到底懂不懂!”

“臭猴子,你少用这种口吻和我说话,我受够了!”八戒反唇相讥。

“你这个呆子!”

“反义词。”

“你这个白痴!”

“说你自己...”

两人你来我往、花样翻新、妙语迭出的口水战持续了一刻钟。白骨被深深吸引住,津津有味的听着,她忽然意识道,“对方不会故作争吵拖延时间吧?”

此时,却听八戒悲愤道,“身体臃肿的我的痛苦,你又了解多少!”

白骨一愣,似触动心事,低语道,“我懂。”

八戒呵斥道,“去去,一边去!我们兄弟拌嘴,有你什么事?况且你连肉都没有,又懂得什么?”

“我曾经也很丰满。”白骨淡然道。

“你不是拿我开心吧?”八戒疑惑的望着对方。

“谁骗人谁小狗子!”白骨赌誓发愿道。她叹息一声,接着说道,“当年我本是一乡间孤女,茕茕独立,孑然一身,无父母呵护关爱,少亲朋问暖嘘寒。村中女子以婀娜玲珑为美,我却因粗蠢肥腴而受到奚落嘲讽,遂立志少食减肥,希望瘦下来,得到别人的重视...”

“后来呢?”八戒关切的问道。同病相怜之妖魔的际遇,牵动了他的心弦。

“后来我每天只吃一餐...”

“成功了?”

“没有,似乎是我的体质特殊的缘故,喝口水都长肉。”

“我也是。”八戒慨叹道。

悟空白眼道,“你是吃的太多吧?”

沙僧道,“恕我直言,尊驾恐怕不得其法,少吃并不能解决问题,只有正常吃饭睡觉,勤加运动,才是减肥的不二法门。”

白骨叹息,“试问当时我的处境,又哪里能安然吃饭休息呢?心思焦虑、腹内无食,更无精力运动,这就是所谓欲速则不达吧。即使知道不应这样,自己却无法控制。”

“阿弥陀佛,这也是生而为人的无奈啊。”三藏悲悯道。他心中暗道,“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明知退一步海阔天空,却身不由己,似有股无形的力量在驱策自己前进,不过,这也是人的可贵处吧。”

“后来我终因乏食体虚,积弱成疾,带着无尽的留恋与怨恨,离开人世。”白骨黯然道。

众人心中亦为对方当年的悲惨人生唏嘘不已。

“深重的执着与怨念,令左近的邪气汇聚到尸体上,我也因此变作精灵。只是肌肤腐烂殆尽,只余枯骨。重生的我不但瘦了,且连一点肉也没有,只是经历死生后的我,已不在意容貌及别人的看法了。那一刻,我的身心,都不再有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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