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街向来是名门望族的住宅,而贵为周朝第一大族——李族,在此地也有一份住宅,但全族却住在北街的一座角落。而东街的这一住宅平常并不使用,只有在一些特别的时候。比如现在。
刚进正门,入目便是一尊香火台。为首的为托塔天王,其次的是三头六臂的哪吒。李族为托塔天王的后裔,本来应该对供奉的神像大加美观,修整。但没想到这座香火台看起来却很平凡普通,只有一种古朴的气息。
李贤刚进门,就点起三炷香对着香火台拜了拜。随后他转过头看向后面,问道:“人都齐了吧?”
旁边管家轻轻回答:“除了二爷都到了。”
管家后面的是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而左边是一对年轻男女。
“他呢?”李贤脸色看不出来好坏。
“下人说他在夜苑。”管家道。
李贤淡淡嗯了一声,随即看向众人。
“今天临时召集大家,大家想必还不知道为什么。”李贤的脸色一如平常,只是语气之中透着一股森然寒气。
“李成。”
年轻男女中的男子立马站了出来。
李贤摆手:“你说说吧!”
李成对着族长弯了下腰,道:“是。”
“三个月前,天子号召全国富商捐款救治渭南水灾,我族出了五百万两,杨族出了三百万,黄族出了一百万。其余诸侯国总共出了一千万两。天子甚为不悦,主办此次差事的是姬钊皇子。但主要权利却集中在朱辰手里。其次,天子为了集中钱粮,在犬丘、周至、?等地,全国二十三处正在修建的祭神天台,庙宇被搁置。其中,祭奠我族大神的天台,庙宇占一半。”
话一说完,右边一白头翁脸色就变了。连忙问道:“不会吧?神坛庙宇自开过以来就大兴建设,从来就只有增无减的。这次……天子他为何要这么做?”
其实他心里想说的是——难道天子疯了吗?
对面少女思索了一下:“虽然有点不可思议,但总体来说还是情理之中的。渭南水灾之时,我族神鼎精光大显,威势之大从未有过。说明这次水灾特别严重,而我族在渭南的密探也已经表明这次受灾是前所未有的严峻。”
“那你说该怎么办!”白头翁虽然语气平静,但看他黑着的脸就能知道,如果这女子要是敢说一句放弃修建庙宇之类的话。白头翁就敢当场把她给废了!
而这女子显然知道这茬,顾忌着白头翁一身不可见底的本事。顿时就打定了主意不发表意见,只是恭恭敬敬的道了一句:“青儿无甚头脑,不知该当如何。”
白头翁哼了一声,便把头转向一边。另外一个白头翁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似乎随时会断气。
场面一时冷场。李贤眼神扫了扫四方,平静如波地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怒气。正欲说话,左边那名男子忽然站了出来,道:“族长,我看此事没那么简单。”
“你说。”
男子却向着刚才那白头翁作了个揖:“望钰师傅看我年轻不懂事的份上,请勿跟晚辈计较。”
说完他就挺直身子看向李贤,根本看也不看钰师傅。
“族长,我想说——我族天王在上,上辅佐玉皇安守天宫,下辅佐武王成就万世基业。我族向来是天子身边最为忠诚的臣子,此乃我李族之本。若我族忘本弃义,那我族也将不复存。”
“大胆!”白头翁喝道。
李贤忽然举手制止。道:“钰师傅先勿生气,等他说完。”
白头翁虽然脸色气的涨红,却没说什么。
男子又对白头翁作了个揖,继续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上至鬼方,下至东海。无一不是我周朝土地,无一不是我周朝子民。而天子却是我周朝唯一主宰。别说犬丘、周至等地。连我们脚下此刻踩得这块地也是天子主宰。因此,天子说什么我们便做什么。”
李贤看着男子,问道:“你的意思是放弃?”
男子在李贤的眼神下顿感压力,就像一座山在你面前。沉重无比!
男子咬了咬牙,点头。
“不可!”钰师傅首先就大叫出来。
但今天却不止一个人不让他说话了。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明亮的笑声。
“师傅切勿动怒,我早就说过了,你越生气越老得快。”
随即大门打开,一个四十多岁的家伙冲了进来。如果说李贤对男子的那种压力像山一样的话,那这冲进来的家伙真的就是一座山!
他差不多一米七左右,却胖的吓人。一张大脸上眼睛都快眯成缝了。双手一拍,脸上的肉似乎都要掉下来了。
刚一进来,他就笑道:“对不起大家,我来晚了。”
几人同时感到地板一震!
“怎么现在才来?”李贤问道。
“夜苑今晚有大人物在,不得不陪啊!”他爽快的大笑着,一张血盆大口看起来能吞下一只猴子。
顿了顿,他又看向那个男子,一只大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完全没注意到男子一副牙疼的表情。道:“没想到才几年时间,你个小王八蛋就长得这么高了!刚从鬼方回来也不来见老子一面。是不是见到比老子大的官了就看不上老子了!”
男子顿时一脸委屈,大叫道:“二爷,我才刚回来啊!一来就听李叔说你在夜苑找瑶琴姑娘去了,我哪敢去坏你雅兴啊!”
二爷顿时一脸尴尬,一只大手就揪着男子的耳朵大骂道:“好你个小子,刚来就学会拆老子的台了。看老子不收拾你一顿!”
男子顿时呼天喊地的求饶起来。
“好了,先说正事。”
二爷这才放开男子的手,整理了一下衣冠,随即走到钰师傅的面前,挥了挥手,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钰师傅也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
等走到了另外一个从头至尾没讲过,一脸昏昏欲睡的白发老头面前,他才恭敬地行了个礼。
“域师!”
此时这名白头翁才露出了笑容,道:“你也长胖了。”
二爷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笑道:“没办法,整天陪着那些贵族老爷,就养出了这身肥膘。”
“够了,现在说正事。刚才小古说的……”李贤还没说完,二爷就挥手打断。
“我在门外都听见了。小古说的没错,我们李族始终忠于朝廷。这次事情,我看得仔细点办。”
“你说该怎么仔细?”李贤问道。
二爷吸了口气道:“事情总有轻重缓急,灾民的救济刻不容缓。还有修缮水堤……都是花钱的事情。不难想出天子这次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但整件事的中心,有一个人咱们得注意。”
他举起一根手指:“朱辰!”
见除了李贤之外的其他人都疑惑地看向他,他笑了一下,道:“我注意此人很久了。此人本是一介草民,却因上次南水爆发,他纠集一帮民众帮助堵洪救民受到王少傅的举荐,二十年间,就从一介草民变成如今的太傅。此人无甚根基,但却受到天子青睐,成为天子最信任的人之一。从现在他掌控渭南水灾的全部实际权利就能看出。而救治水灾这事却是个大活,该从何处先花钱,怎么花,这都有大学问。而他现在掌握实际水灾权利,懂了吧?”
此时小古却道:“这有何难?收买便是,虽然贵为太傅,但比不了我族。若是我族表露出好意,他不敢也不会不受!”
二爷笑道:“你小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今朝廷重臣都围绕着我族,杨族还有黄族。为何?就是因为我们三族是神仙之后,掌握着一般大臣乃至那些诸国候都毫无办法的力量。如果我们靠着这股力量就到处结交大臣,你想天子会不知道吗?会不在意吗?”
“说重点吧!”李贤淡淡道。
二爷看了他哥一眼,继续道:“我的意思是天子已经对我们三族有了猜忌,而我们李族势力最大。所以这次不能蛮干,但又不能不干……实在有些******!”
青儿疑惑道:“为什么?”
二爷还想说什么,李贤哼了一声,打断道:“这不是你们该知道的事。你们就记住,现在祭神大典快到了,年前必须修好十座庙宇,而周至的祭神天台更是重中之重。”
二爷顿了一下,继续说:“所以现在朱辰我们不能动,只要一动,就算暂时天子退让,但朝廷对我族已经有了猜忌之心。以后我族就很难延续下去了。所以当前只能以利益诱之!”
“接下来的事情让我来说吧。”李贤向前踏出了一步,二爷立马弯腰退后,站在一边。
“我前几天请朱辰赴宴,他都告病。今天我刚从他家出来……”说着,李贤好像想到什么,语气有点奇怪,“我还真小看了这人,说话做事丁点不漏,而对于我们这些修仙大族,都是敬而远之。我只有以收他儿子为由,才探出一点虚实来。”
话一说出,旁边几人脸色都是大变。收外族人为徒,自开国以来就没这个规矩。族长到底是为何?但顾忌着李贤的威望,却无人说什么。
李贤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奇怪,目光涣散,良久,他才忽然转过头,看向域师,恭敬道:“域大师,你还记不记得我族有一心法,上面记载的洪荒之力!”
域大师连着旁边的钰师傅脸色都是一变,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大家都知道,我族大神哪吒深受太乙真人传授,太乙真人的智慧能力我们无从想象,而哪吒大神的心法大多数都来源于道教,而非佛教。心法里说,洪荒自古,天辰苍穹,晦暗深沉,之力无道。而今天……”
李族族长声调拉得特别长,音色之中似有种魔力,不知不觉就感染人的心神。
“朱辰之子,朱时天。此子心神中只见星穹晦暗,却又无边无际。”
话刚说完,域大师脸色狂变,似乎听见了特别不能让人相信的东西。旁边的钰师傅脸色也极为吓人。
另外三人却不能理解,只是看着向来喜怒不行于色的域大师都脸色剧变,都不敢出声大气!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两个白头翁才缓过劲来,语气不自然的道:“我得先去查查古籍。”
说着身体原地一闪,瞬间就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点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