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天骨子里透露着夏天的热。早上还好,中午的温度简直比得上吐鲁番的托克逊。逼得我只好坐在店铺们前的树下乘凉。
我的小店是个买电器兼修电器的店,就在河东区广玉兰街的路边。“看起来的平静往往不平静”,这句话说得没错。因为一年前,我正在监狱里发呆。我不是别的什么,只是一个小偷。但我又很感谢那些特殊的生活,“小偷”让我学会了谨慎、小心;“监狱”让我学会了察颜观色。不得不说,这为我以后的生活创造了有理条件。因此,现在我察颜观色的能力和随机应变的智慧已经大大提高了
我正迷迷糊糊准备睡个午觉,一个穿得很破烂的男人从我面前的躺椅“蹭”过去,差点把我给绊倒。我顿时气不大一处来,正想斜他一眼,却发现他在打手势:他的右手拿着一把小锁,像打电话似的放在右耳边。
我突然明白了,那是盗贼特有的术语,意思是“我手上有一票大的,正在找帮手,一起做吗?”
可是看他没有一点犹豫的一直向前走,我又怕是自己想多了。普通人为什么就不能做那种动作?
可我还是跟了上去。因为我在监狱里的生活经验预示着我:这件事绝不简单。
神经过敏的我假装若无其事地跟了上去。从我跟着他开始,他就一直走各种转弯路,让我这个在这土生土长的二、三十岁的人都有点摸不着道。但越是这么奇怪,就越是证明了我的猜想是对的:这里面有事情。
这一追就是半个小时,让我有点担心我的店铺有没有进贼。要是真的进了贼,我再报警,还真有点“贼喊捉贼”的意思。想想就想笑。
刚刚边走神边走路,一看已经落下好远了。加快步子一赶,就发现我被引进了一个胡同。那个人就站在胡同尽头。看来他真的是有意图地在引我上钩,但我却始终想不到他到底想干嘛。
我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备用自行车钥匙,直直地走近他。还差两三步的时候,他突然扭过来,吓了我一跳。还好我以前“作案”时心理素质好,连哆嗦都没哆嗦地拿着钥匙问“这是你的钥匙吗?”
我静静地等着他回答“是”或“不是”。这里面也是术语:回答是,就说明他是想邀请你和他一起去偷某样价值极高的东西,价值高到一个人偷根本偷不到,必须与他人合作;但如果回答不是,说明人家根本不是在邀请你,而是邀请别人时你恰好看到了而已,那你也就只能自认无趣了。
可眼看这人什么也没说,却拉着我的右手看,你不免会以为遇到色狼了。但如果你是个有经历的人却还真这么想,说明你一辈子都别想干件大事了。人家看似是在随意摸你的手,实际上是在看你手的茧子有多厚,越厚说明越能干;其次是在看你手指细不细,越细越是好苗子。
这个男人看完我的手,竟然尊敬地说,这是我的钥匙,谢谢…
我心里很不屑,当初我没进“黑屋子”(监狱)的时候,别说你这30多岁的大叔,就算是40岁,50岁的老前辈,也敬我三分。我墨起峰要定的东西,谁敢拿?还不是道上的人被抓后,把我给供了。算了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我缩回右臂,问他,有什么“羊”,还得请人一起“牵”?
这时他的目光突然萎靡了,说,我们家蒋二爷托我给您赔不是来了。
蒋二爷?蒋二爷?蒋二爷是谁?――毕竟离道这么几年了,好多人都忘记了。但我还是装作很愤怒的样子,才想起来赔不是呀,早干嘛了呢?
这愣头青像是没醒过来:“那峰爷您都知道了?”
我说,可不是,都怪那老蒋!
那男的又说“峰爷,对不起了,二爷说都怪他没调教好手里的人,否则谁也不会想到手里面最懦的那个能把您给供了,让您受委屈钻了十几年黑屋子……”
他还没说完,我就让他打住了。因为我知道是谁供了我的了。我的心里有点咆哮了,因为我真是没想到,当年的蒋回春蒋二爷,道上最守规矩的人培养的手下居然还会供出其他人。要知道出卖别人可是道上最容不下的事情,关乎着所有人的生命和自由。
但我这时又没有刚开始时的愤怒了,毕竟意志不坚定的人都会那样做。的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心再也没有以前在道上混的时候那么硬了。
我心里又想起店铺的事情,便让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男人说“二爷说了,揭发您的那小子还没找着,一找到,就把他给…”他说着,手在脖子上横着划了一下“就把他给做了。”
我暗忖老蒋的毒辣,另外,今天他好好的找人给我道歉,绝对是无利不起早,便说:不必杀那条菜青虫,留着好好管教吧,这年头再找这样忠心的炮灰不好找。
中年男人苦笑一声,瞧您说的,咳,这事儿,不是我们蒋二爷让人干的,真的不是。
“那行,我也不追究,但你一定还有别的事要说对吧?”
那男的终于沉不住气了,搓了搓手心,咳嗽了两下,用手势让我到他耳边,我呢,并不动弹,他就只好来到我面前了。
他细得只剩骨头的手快速一缩,便拿出了两张有点折痕的照片。那两张照片上是颜色一样的两个黄铜制成的动物头像。这两样物件让我有点熟悉,可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我默不作声,听着这个中年男人的讲解。
“我说,峰爷,您了这历史,是从没好好学过吧?”眼看这中年男人有点激动了,我也只好不耐烦地斜他一眼,让他快点讲。“这个呀,叫圆明园铜首,当年八国联军到来之前啊,还有12个,这是按照十二属相来排列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反正现在啊,还有好几个没找着,而它的价格呢,又挺高,所以蒋爷想让您出山,帮着找找。还说‘只要能找回来一个,你尽管揩油!’”。
我慢慢蹲下来,想要再仔细思考一下,而中年男人显然等不及了,说“峰爷,您了慢慢儿想着,我先回去,您想好了,一个星期后就到中心广场的汉白玉雕塑底下写上您的绰号,不出一个小时,就有兄弟来接您。”
我到最后也没说什么,看他走了,我也走了。毕竟门店很重要,这事,以后再考虑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