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来冷静下来想想那天看到王雨璐和那禽兽从教室里衣冠不整的出来，我到底为什么会有一种想冲上去揍他的冲动。那货禽兽不如的真不要脸——我认识王雨璐那么久我都没动过她，他妈刚转来这学校没几天，就被禽兽盯上了，王雨璐居然还真跟他上了，操——这是我的潜台词。这种愤怒抑制不住。冷静下来之后我想，王雨璐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漂亮养眼，追求者不断，但她从不跟别人暧昧不清。跟我在一起的那时候我们俩一直是属于纯得不得了的那种。当然两年时间那么长，之间一定是发生过什么才改变了她，要知道在这个社会，这并不是一件稀奇古怪的事儿。两年前连和自己接个吻都怕被别人看见的姑娘，转眼间就可以变成随便和谁都能上床的女人——这是社会。
周杨说我疯了，他说我居然为了王雨璐跟别人打架，而不是盛夏。这话听上去很怪，表面上听起来似乎特别没内涵，但细细钻研你就能理解。我冲动，我打架，居然为的不是盛夏，是王雨璐。恍惚中我慌张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但我不敢确定。
盛夏是这浑浊的世界里还依然干净的人，我把她当宝，我喜欢她的那种纯粹，做什么事都纯粹。那无疑是最可贵的东西，一直以来我告诉自己要珍惜要珍惜，可我现在却在怀疑我到底有没有珍惜。要知道盛夏在一起那么久我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我是不是真的在爱她——我是说那种真正的爱情，可是我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爱情。和盛夏在一起的时光我觉得尤其快乐，生活是充实的，就是那种每一寸缝隙都被填满的感觉。平常在枯燥的学习中一抬起头就能看见她，一副无邪的模样，朝我傻笑，那种笑才叫赏心悦目。其实要说盛夏的好处，一定说不完，在这爱情里面，她给我带来的东西太多。所以我才因此怀疑我爱的究竟是她本身，还是她给我带来的感觉。当我说“我爱你”的时候，我觉得那是一种本能反应，看着她就有说这三个字的冲动，但不确定为什么会想要说。
诸如此类那么多的不知道不确定和怀疑就是从再遇到王雨璐开始才有的想法。于是我让自己再冷静点，我问自己一遍：那你爱王雨璐吗？——不爱。再问一遍：你爱王雨璐吗？——以前爱。你爱盛夏吗——我爱她。你看，我还是爱她，我爱她，可是爱她我干嘛要做那些……操蛋，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宋亦杰你快别想了，不然你真要疯了。
我坐在露天广场，身边摆着的又是啤酒，这次比上次的数量更多。但我不想一个人待着，来个人跟我说话，使劲说，我不想自己一个人待着然后脑袋里一遍遍跳跃出盛夏或者是王雨璐，最可怕的就是他们同时在我脑袋里跳跃，那种感觉会让我头痛欲裂，我受不了。
我打电话给周杨，喝酒，我说。他对我说你他妈有病，半夜十二点了你知道吗。我说你他妈才有病，然后我就挂了。那时候我已经有点醉。我想到盛夏，但一想不对，今天不是周末，十二点她肯定睡了，再说她会理我么，我还有自知之明。没人了，他妈没人了，想找个人说话的时候一个人都没了。我把一个空的啤酒罐往地上一砸，夜深人静，那声音格外响。不小心匆匆路过的人被我下了一跳，狠狠瞪我一下赶紧就走。瞪吧，就瞪我吧，我知道我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人见人嫌弃。盛夏不理我，周杨一接我电话第一句就是脏话。行啊，那就都滚吧。我边想边继续翻着通讯录。在王雨璐的名字这里停下来，打给她。
十分钟以后她就到了。我说你住那么近？她有些尴尬地点头，然后说，你怎么了宋亦杰。我说你别问我怎么了，我现在特别乱。她坐下来，从我边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来，然后问我要打火机。我说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她笑笑，笑得特别不像她。拿烟的手势，神情，笑的样子，我在联想起那天看到她从音乐教室里出来……我突然觉得她像一个婊子——我没在骂她。我一定是醉了。然后我问她，怎么会和那只禽兽搞上。
“你知道吗？”她说，“为了转到这学校来，我爸快把我揍得半死。他说我要转学就别待在那个家里了。家里给我提供那么好的条件我不要，偏要来这种三四流的破学校，她说我不会有前途。我说那行，从小我的生活我的一切都是被他们安排着，这次我就要证明看看我自己也能行，就算是这种学校，我一样能考上大学，将来一样能有出息。不需要他们买通什么贵族学校，帮我开后门。我不想再靠他们。
“结果我就离家出走，那时候身上的钱只够租一间房子。我爸帮我办好了转学，也替我交了一学期的学费，但接下来的生活全靠我自己。没有了他们，我获得了自由，可同时我也知道了什么叫穷。你知道做什么最好赚钱吗？”她眉毛一挑。
我想我知道了。但一时之间语塞，面对她，曾经是我的同桌，特干净的一个姑娘，还是我的初恋——能说什么。
“社会就这样……我一点都不想的，可我必须这么做。从小到大别人见我都是风风光光的，以为有个有钱又有权的老爸，衣食无忧，读书也是，什么都是，全被安排好，我就像待在一个笼子里，没有自由。我过不下去。也许很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你觉得也是吧？我是不是特别没有脑子？就想着哪一天能逃出这个笼子，好了，现在我逃出来了，我能靠自己了，但是却出卖了我的身体。我早就知道，得到一样东西就必须要失去一样东西。”
我打断她的话，只想问她，干嘛非要转到我们学校来。
“你还不知道吗？我就打听了好多人，知道你在这儿才来的——可我那时候不知道你有女朋友。宋亦杰，我到现在还是喜欢你，初中里边，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认准了，你就是和别人不一样，我就是喜欢特别的人。那时候你觉得和我路不同，走不到一块儿，我现在就是来告诉你，我们走得到一块儿，你看，这不又在同一间学校了吗。那时候你说分手，我那么快就同意了，其实我也是考虑过的，那时候觉得也许年纪还小，还不成熟，再大一些可能观念会有所改变，喜欢的东西也会不一样。但是这么两年下来，还是没有变过。我们都是满十八的成年人了，所以我不是闹着玩的。
“不过……你都有女朋友了，我也不会强求你什么。没想着要来当小三拆散你们的。”
“那要是我没女朋友呢？你一边来勾引我，一边和别的男人上床挣钱？”
她沉默，再开口说：“要是真的是这样……我不会让你知道我和别人……”
她也讲得出口？妈的。
我一下子勾住她的脖子，堵住她的嘴狂乱地吻下去——酒醒之后我会把这一行为称为酒后乱性，但现在不行，我就是觉得现在应该这么做，不这么做就太不合理了。她的身体也从僵硬变得柔软起来。
两年，我从没设想过还会有这一天，她应该是在我生命当中消失的人才对，给她的头衔应该只有我年少不懂事时的初恋女友这么简单，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个时候的这个地方。我不能够理解，什么都不明白，我就只想抱紧她，吻她，那么简单。但我不会想要和她上床，她倒贴我也不会。
当我抱着她不肯放开的时候，我发现这感觉和以前不同了，是太不同了。两年的时光不仅仅只是让她变得更漂亮，也不仅仅是让我的身高又长了五公分这么简单。但你问我，那时间究竟是改变了什么，我说不出来。人还是同一个人，也许我还是喜欢她，但怎么感觉就不同了。
那晚我喝得酩酊大醉，醒来的时候在一间一室一厅的屋子里，那是王雨璐住的地方，她留了张纸条说会帮我请假，叫我多睡会儿。
酒醒之后还是头痛，既然已经不去学校，不如就再多睡一会儿，要是让我醒着就是在逼我想盛夏，想王雨璐，想我们之间的事情。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天黑，十一月份，天在晚上六点以后就黑下来，这时候王雨璐还没有回来，高三以后放学也放得晚，再加上从学校回来也要有一点时间，不过她租的房子离学校还算近。
那房子卧室连着客厅估计也只有二十平米，空间狭小，东西堆得满地都是。比如她的衣服，很多都是名牌货，桌上摆着的也是名牌化妆品。床边堆着几本杂志，然后我看到了压在杂志下面的一本同学录。我记得那时初中时候她拿来给班里同学写的，那时候临近毕业，班里就流行写这个，大多数都是女生，给人写同学录比写作业还起劲，这东西可谓风靡全班。后来发现女生带这个东西来学校让同学写，多数是希望自己喜欢或者暗恋的男生能在她的本子上留下些特别的话，还有些个特别胆小的女生，就是借着这个机会知道了暗恋的男生的电话号码。我翻开她的那本来看，我的那一张被夹在第一页，从第二页开始就都是女生的，没有别的男生。我记得那时候她就跟我说，全班她只让我一个男生写，我说为什么，她说别人都不重要，有你就够了。当时还有男生特意来问她要，她说不给，也没兴趣知道别人的资料什么的。男生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不屑地回一句，不给就不给，老子还懒得写呢。我给王雨璐的留言其实是她逼着我写的，主要是我真想不出什么话，就想用一句“祝你以后天天都开心”蒙混过关，她一看，说不行，别人都能随便留言就你不行。我说那要写什么，她说，那你就写不管毕业以后我们会在哪里，我们的心都要在一起，不分开。我就照做了。
六点四十的时候王雨璐开门回来，我还没走，其实我也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还没走，我完全可以在早晨醒来以后就离开这里，但是我一直等着她回来。她手里拎着一碗打包回来的牛肉面，她说你一定饿坏了吧，我给你买的快吃吧。那味道我一尝就知道是学校边上那家店的牛肉面——就是经常和盛夏他们一起去吃的那家。然后就让我想到了盛夏……瞬时间心里就像翻江倒海那般——我在想盛夏是为什么而生气，而我现在又是在哪里。宋亦杰你也不知道什么叫无耻，你昨天一晚上都睡在王雨璐这里，要是盛夏知道了她非杀了你不可。不，盛夏她不会，我知道她善良，她不会杀了我，但是不会杀了你你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做出这种下流的事情吗？但这还不是最无耻的，最无耻的就是我明明知道这很无耻，还要继续下去，毫不收敛。
我不明确我现在该怎么做。是赶紧和王雨璐说咱们还是算了吧，就当不认识的人，过去的就过去了，接着立刻去找盛夏赔礼道歉。还是？——天呐，没有第二个选择给我。我知道盛夏是我现在唯一的选择——如果我有理智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