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馒头在鸡鸣犬吠之声中敲开张书生的屋门。
张书生房内简约异常,正中间一张四方桌,四张长椅,小药箱放在桌上;左边一张竹榻,上面叠放着整整齐齐的被褥;右边挂一块硕大的布幔,布幔上画满了各式各样的动物,有狮有虎,有龙有马。
馒头脸上一丝激动,一丝局促不安的坐在长椅上,张书生与其对坐。
张书生开门见山,将包子的病情与救治之法和盘托出,并将其中厉害告知馒头,最后问道:“你可愿意换血。”
馒头点点头,坚定不移的回答道:“只要能治好包子的病,我愿意。”馒头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会儿便离开了张书生的屋子,离开时他央求道:“张叔叔,换血之术能定在后天吗?”
张书生应道:“我也需要稍作准备,后天方能准备齐全。”这算是张书生变相答应了馒头的要求。
馒头从张书生的屋子离开后并没有急着回山洞,而是偷偷摸摸进了张家村张木匠家,他要在他有限的几天生命中,完成包子的心愿。
当馒头从张木匠家离开,他的怀中兜着两只小鸡,小鸡“叽叽”叫个不停。
旭日初升,包子从睡梦中醒来,第一眼便看到两只正撅着屁股戳她脸的小黄鸭,顿时笑了起来。
馒头听见笑声,走了进来。他的手中端着一个瓦片,瓦片上几条刚挖的蚯蚓。馒头将蚯蚓拿去喂小黄鸭,并神神秘秘要包子闭上眼睛。
包子乖巧的闭上眼睛,一脸期待的“看”着馒头,她记得上次馒头哥哥叫她闭上眼睛,等她睁开眼睛,她便看到了两只小黄鸭。那是她收到的最美的礼物,那天是她最快乐的一天。
馒头从怀中掏出两只小鸡,抓起包子的手,将小鸡放在包子的手心。小鸡“叽叽”叫了两声,正在吃蚯蚓的小黄鸭闻声亦不甘示弱的“呱呱”叫了两声。听见声音的包子睁开眼睛,当她看到两只小鸡时,欢欣雀跃,甜滋滋道:“馒头哥哥,你对我真好,等我长大了你娶我可好?”
馒头点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包子又问:“馒头哥哥,那你什么时候来娶我啊!”
馒头挠了挠头,答道:“等大黄和小黄下蛋的时候。”这是馒头撒的一个谎,他没有告诉包子大黄和小黄是公鸭,是不会下蛋的。
包子美滋滋,拉着馒头的手,撒娇道:“馒头哥哥,那我们去挖蚯蚓好不好。这样大黄和小黄就能快快长大,就能早点下蛋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馒头再次潜入张家村,他爬进了张地主家。他是一撅一拐的从张地主家逃出来的,他的腿上也被恶狗咬下一块肉。但他丝毫不觉得疼,在其怀中,兜着一只小黑狗。
红日冉冉,包子从睡梦中醒来,小黄鸭在戳她的脸,小鸡在扯她的头发。包子笑了几身,喊道:“馒头哥哥,我醒了。”
馒头闻言走进山洞,如昨日一样要求包子闭上眼睛。等包子闭上眼睛,馒头便将小狗捧到包子面前。小狗伸出舌头舔了舔包子的脸,然后“旺旺”叫了两声。
包子闻言睁开眼睛,双手接过小狗,又蹦又跳,高兴的不得了。
第三天天微微亮,馒头悄悄来到张书生家。馒头进门便迫不及待的道:“张叔叔,我已经准备好了。”
张书生这便提着小药箱与馒头一同往山洞走去。
馒头轻手轻脚的走进山洞,深怕惊醒睡梦中的包子。
包子早已经醒了,在馒头离开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这会馒头回来,她便装睡,她很享受每天睁开眼便能收到惊喜。
湿湿的,滑滑的,温温的一滴水落在包子脸上,紧接着她便听见馒头温柔的声音,他说:“包子妹妹,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包子不明所以,就要睁开眼睛,却被馒头及时阻止。馒头一如昨日那般温柔要求道:“包子妹妹,闭上眼睛?”
包子依言又闭上眼睛,脸上还含着甜甜的笑。
馒头赶紧擦干眼中的泪,点燃张书生准备好的迷魂香。
迷香扑来,包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又迷迷糊糊的闭上眼。
这时,张书生走进山洞。
馒头立即起身感激道:“张叔叔,谢谢您。”
张书生并不作声,摇摇头便着手准备换血之术。只闻其口念咒语,下一秒,一个水球便出现在他面前。与此同时,张书生凌空一招一引,水球便如一条水蛇沿着他手指的轨迹结成一个诡异的沙漏图案。张书生紧接着咬破手指,将血液逼入沙漏图案。顿时,沙漏图案绽放血光,沙漏亦如活了过来一般,轰的一声落在地面。
馒头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这个硕大的血色沙漏,心中骇然之极。
张书生颇为满意的看了一眼血色沙漏,继而念出另一段咒语,包子便主动飞过来,一闪之下身子进入沙漏下半部。张书生这才望向馒头,问道:“你可准备好了?”
馒头答道:“准备好了。”
张书生便再次念出咒语,馒头一闪之下身子进入了沙漏上半部。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血液主动从馒头身上飞出,滴答滴答落入下半部沙漏。每落下一滴血液,包子身上便飞出一滴血液,会儿消失在沙漏中。
至此,换血之术已完成大半。只需七七四十九个时辰之后,包子体内的血液便会换成馒头的血液,而馒头只要熬过了这七七四十九个时辰便有一线生机。
七七四十九个时辰之后,沙漏轰的一声炸裂开来。
守在边上的张书生赶紧将包子与馒头接住。
此时,包子面色红润,必是驱除了病根。反观馒头,脸色苍白之极,有气进无气出。
张书生叹息一声,从药箱中取出一枚丹药喂馒头服下:“馒头,此为续命丹,能不能熬过来,且看你自身造化。”说完,抱着包子转身便走,临走前看到山洞中的小鸭,小鸡和小狗,犹豫片刻后一并带走了。片刻后,张书生去而复返,一拳轰击在山洞口,轰的一声,山洞坍塌。张书生望着坍塌的山洞,默立半响,继而离开。
张书生抱着包子回到住处,立马将房间里的布幔撕碎。顿时,一阵阵兽吼从中传出,紧接着一只只凶兽从撕碎的布幔中一跃而出,有狮有虎,有龙有马。张书生面现不忍之色,但片刻后却大手一挥,凶兽如潮涌入张家村。下一秒,张家村传出阵阵激烈惨叫声。片刻后,惨叫声消失,张书生一咬牙,又点燃几支火把,撒向张家村四方各处。
轰隆隆,轰隆隆,天空响起阵阵雷,会儿啪嗒啪嗒的下起了雨。此时的张家村,已成一片火海,满目疮痍。
张书生抱起包子,背向火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郦水湖,水净如白云,清如蓝天。
张书生抱着包子从张家村离开,来到张家村母亲湖,纵身一跃入水湖,溅起涛涛之水。待水面平息,却不见张书生,只见一只大尾鲤鱼伏着包子一路向西,游向大海。
大海深处,一处富丽堂皇的宫殿,宫殿上有一块牌匾,书“西海龙宫”四字。
龙宫内,头生双角的西海龙王身披袈裟,手握珠坠,在其面前有一个玉器,玉器内两滴融在一起的血液,一滴是他的,一滴是馒头的。
张书生躬立一旁,将他如何找到馒头的过程一字不落的回禀西海龙王。待张书生回禀完,西海龙王沉默半响,问:“张家村再无活口?”
张书生脑海中顿时闪现包子的身影,但他还是摇头回答道:“再无活口,寸草不生。”
突然,西海龙王一掌拍出,瞬间化为龙爪,将张书生抓住,轻轻一捏。
张书生瞬间化为一蓬血雾,死的不能再死了。
但就在这时,西海龙王身上的袈裟上飞出一个个斗大的佛文,佛文汇聚一起,拧成一根文字鞭。文字鞭挥舞,抽打西海龙王,每抽打一鞭,其脸色便苍白一分。半个时辰后,文字鞭溃散,西海龙王亦一息奄奄躺在地面。西海龙王挣扎着爬起,大口一张将玉器吞进腹中。至此,现在知晓馒头身份的人都已被灭口,西海龙王方长吁一口气。
西海龙王走回内殿,发现馒头已经醒了,他顿时换上一副慈祥的面孔,关切道:“你醒了?”
馒头身子顿时缩成一团,惊恐道:“这是哪里,你是谁。”
西海龙王回答道:“这里是西海龙宫,我是西海龙王熬煌,也是你的父王。”
馒头身子再次缩了缩,惊恐万状的看着西海龙王。
西海龙王心中莫名一痛,这才取出珠坠,道:“这是我送给你母亲的定情信物。”
馒头瞪大双眼望着这个珠坠,竟忘了恐惧。当她回过神来时,焦急问道:“包子哥哥在哪?”
西海龙王在将张书生灭口时便想到馒头会问包子的下落,已想好对策,这才痛下杀手,便道:“休要再提这畜生不如的东西,其口头上说替你治病,实则将你卖给张书生当丫鬟换取他的荣华富贵,若不是为父及时赶到,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为父一气之下,将张家村灭村,还放了一把大火将其烧的干干净净。”
馒头的眼泪顿时如雨下,泣不成声,她不相信他的包子哥哥会这样对她。
西海龙王听着馒头的哭声,一时间百感交集,也不知撒这样一个谎究竟对还是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