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虐待童工这样的事件，在旧社会可以说是司空见惯，社会团体管不了，政府机关管不着，法律机构没有工夫管，甚至吃了老板的甜头，还会默许甚至加以保护。只有一些没有泯灭良知的媒体尚能主持正义，进行干预，且较能奏效。
如今民间有一句俗话：“不怕通报，就怕见报”。意思是有的人目无组织与群众，把党纪国法当儿戏，行贿受贿，贪污腐化，上骗党委，下欺百姓，胡作非为，横行霸道。他们可能不怕通报批评，但怕舆论监督。通报批评总是限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而新闻舆论那可是无疆界的。
舆论监督是整个社会监督机制的重要组成部分。2009年的“两会”上，温家宝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强调：“要创造条件让人民更有效地监督政府”，“保障人民的知情权、参与权、表达权、监督权”。舆论监督应属于“创造条件”中的一个重要方面，是人民行使“监督权”的主要平台之一。近来有些省市党政领导也在多种场合发表过倡导舆论监督，欢迎舆论监督的讲话。这些年来，舆论监督对反腐倡廉、端正党风、政风起了无可替代的作用。从陕西的“假虎事件”及“东航事件”等许多事件中，也可以看出舆论的积极作用。
但是有的地方，凡是媒体刊有监督或披露性质的新闻，几乎都是外省外市的，本地的一般都不予刊载。有道是“覆舟之水也载舟”，带有监督与批评性质的新闻，表面上看像是负面报道，其实不然，只要媒体把握住这类新闻的火候、分寸，它的社会效果会是正面的，是积极的，补台而不拆台，鼓劲而不泄劲。例如一些揭露与惩治高官贪腐的新闻，大大增强了全党和全国人民反腐败的信心，也充分地反映了党和政府反腐败的决心和力量。
有一位老人曾经告诫人们，房子是应该经常打扫的，不打扫就会积满了灰尘；脸是应该经常洗的，不洗也就会灰尘满面。我以为这就是讲批评监督的必要与作用。现在确实有少数人不欢迎甚至反对舆论监督。他们忘记了，批评监督是积极的思想建设，是勤政廉政不可或缺的明鉴。因为我们是人民的公仆，所以我们做错了事情，或存在缺点、错误，就不要怕别人批评指出。只要人家说得对，我们就应该接受监督，闻过则改。
（原载《雨花》2011年第10期）从“载舟”与“覆舟”说起
当今，我国国际地位在不断提升，经济总量和进出口均排名老二，外汇储备雄居首位，财政收入逐年大幅度增加。可就是在这样一派兴旺发达的景象中，胡锦涛总书记多次提出要“增强忧患意识”。这很发人深思。
人们在艰难困苦的处境中，忧患意识不请自来，甚至挥之不去。但是在“一派欣欣向荣”的日子里，能不能看到存在的问题与不足，就很难说了。经验告诉我们，不怕存在问题，只怕看不见问题，或虽已看见却没有勇气正视。
谈到忧患意识，使我想起对一句口号的认识和理解的过程。
在舆论传媒方面，我们历来强调“正面宣传”，这是一个很好的口号。问题在于怎样理解“正面”这两个字。
有不少人通常把“正面”简单地理解为“报喜”，同时又把“报忧”一概纳入“负面”。这种狭隘片面的认识，等于给大千世界和多姿多彩的生活画卷，圈定了一个极小的空间，自己禁锢自己，自己吓唬自己。“报喜保险”，“报忧危险”，不知困惑了多少忧国忧民的仁人志士。
区别一部文艺作品或一篇新闻报道是“正面”还是“负面”，应当主要看它在实践中产生的作用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是推动社会进步还是阻碍社会进步。有些时候，报喜并不一定得喜，报忧也不一定得忧。报喜也罢，报忧也罢，必须遵循实事求是的原则。
当年“大跃进”，大江南北竞放“高产卫星”，又是“赶美”，又是“超英”，举国上下一片欢腾。“文革”时期，长城内外无不“莺歌燕舞”，各行各业无不“形势大好不是小好越来越好”。“报喜”报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可这些“喜报”在现实中到底产生了怎样的影响与社会效果？凡是过来人都还记忆犹新。
近年来媒体先后披露了数十个省部级贪官，一些小说、影视作品也尖锐地揭露了官场、商场中的腐败现象。从表面看，这些新闻报道和文艺作品都是“报忧”的，可是它们产生的社会效果却非常积极，很阳光，人民从中看到了党和政府反腐败的诚意和决心，认清了改革开放的前景，对未来充满信心。
还有一些常识性的现象，也很能说明问题：
军队作战，进攻不见得一定会取得胜利，后撤也不都是败退。而战略转移，往往是夺取一个大战役胜利的前奏。
向上并非一概是进取；向下，也有“深入”与“下滑”这两种态势。
雨涝时看见阳光觉得“大喜”，干旱时见了阳光就会“忧心”……
总而言之，对一种事物的宣传，其社会效果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往往是因事、因时、因地而异的，它不像数学中的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和绝对。从这个意义上说，载舟之水也覆舟，覆舟之水也载舟。这是需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才行的。
许多事物的“正面”与“负面”都在一定条件下相互转化。廉洁是正面的，腐败是负面的，一旦揭发和惩治了腐败，振奋了人心，增强了信心，原来的负面就转化为正面了。这就像鸦片，本来是不折不扣的负面，但是当它被加工成药品，便可以产生无可替代的正面作用。
还比如酒，它能使人产生兴奋，带来喜庆、欢乐和胆量，甚至还给人带来智慧，“李白斗酒诗百篇”嘛！但是它也能使人丧失理智，甚至酒后无德，醉驾已经成为当今交通肇事的罪魁。还有，人们高兴了饮酒，忧愁了也饮酒；欢聚时饮酒，别离时也饮酒；娶亲的饮酒，死人的也饮酒；成功者喝庆功酒，失败者喝闷酒……给酒下个什么定义呢？它是“正面”还是“负面”？
有人说：只有正面宣传，表彰先进，才能激励人、鼓舞人。其实也不完全见得。有一个时期，一些媒体表彰有的地方收购农民粮食不打“白条”，近年媒体又表彰一些单位不拖欠农民工的工资，或是还清了拖欠的工资。明智的读者对这一类表彰不予认同，甚至反感。他们说：买东西付钱，雇工发工资，这些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为什么还要表扬？可见，并非表彰都能鼓舞人。
不讳疾忌医的人，才可能保持健康的肌体。不拒绝批评的民族，才可能永葆开拓进取的锐气。所以，我们按总书记提倡的那样“增强忧患意识”，证实我们仍有不足，并拿出足够的勇气与其斗争，其结果，必然是增添我们前进的信心与动力。
（原载《雨花》2011年第10期）逃过一劫的觉悟
年轻时身强力壮，很少去看医生，有点小病，既不在意也不愿声张，挺一挺就挨了过去。到了老年才明白，对于疾病，一不要隐瞒，二不要拖延，早些医，早些好。反之隐匿病情，拖延不治，小病可能拖成大病，还可能多病并发，乃至拖出生命危险。
我患高血压，又多年吸烟，2007年以来，左胸常有隐痛，我不知道那就是心绞痛，总说是“岔气儿”。经卫生部北京医院心内科大夫诊断，怀疑心血管出了毛病，让我做个心脏造影。我不了解造影是怎么回事，听大夫介绍，要住院排号才得造影，少则一周，多则要十天。我觉得自己的病没那么严重，就没有接受大夫的建议。
家人比较细心，见病历上写着：“建议住院作心脏造影，患者拒绝。”她马上去找大夫，表示家属尊重医嘱，不拒绝造影。大夫便开了住院证，我只好排号等待住院检查。没想到还没等排上号，2007年9月9日双休日，这一天就发生了五次绞痛。家人怕夜间加重，再三劝我去医院看急诊，我才勉强去了医院，在急诊室做过心电图后，立马被送进心内科监护室，并下了病危通知书，四天后心血管打了支架，算是逃过一刧。
这个不寻常的经历让我想起司马迁写的《史记》，其中有一篇《扁鹊传》，讲的是战国时名医扁鹊给齐桓侯看病的故事。这个齐桓侯也叫齐桓公，可他不是春秋时“五霸”之一的齐桓公。那个齐桓公名叫小白，这个齐桓公是齐侯田太公的儿子田午，司马迁在《史记》中称他为齐桓侯。
有一回扁鹊进宫去见齐桓侯，仔细地打量着他，观察他的气色，随即报告齐桓侯：“您已患病，病在皮肤中，还不算严重，如不抓紧医治，就有恶化的危险。”齐桓侯不信，冷冰冰地回他一句：“我没有病。”扁鹊觉得他太固执便告退了。齐桓侯不高兴地跟身边的人说：“当医生的就爱把好人说成病人，以显示他的医术高超。真是无聊至极！”
五天后扁鹊又进宫去见齐桓侯，看他一眼便说：“不好，您的病已进入血脉，若再不尽快医治，危险就在眼前。”齐桓侯仍然不信。扁鹊走后，他自己跟自己生了半天闷气儿。
这个扁鹊也是个一根筋，人家不承认有病就算了呗，他不行，还死气白赖地说齐桓侯有病。过了五天他又进宫，见了齐桓侯便惊叫：“糟了糟了，您的病已经渗透到肠胃里了，再不治，真就没救了！”齐桓侯越发地不高兴，连理都不理他了。
又过了五天，扁鹊再见了齐桓侯，话也不说，扭头便走了。齐桓侯见他一言不发反觉得奇怪，就派人去问扁鹊：为什么见了他不说话？扁鹊实话实说：“病在皮肤，很好治，用热巾敷一敷就好了；病入血脉，也不难治，可以用针灸治疗；病渗透到肠胃的时候，也尚有救，吃几服汤药，仍有痊愈的希望；现在，齐桓侯的病已经深入到骨髓里了。”
五天以后，齐桓侯果然卧床不起，危在旦夕。宫里急忙派人去请扁鹊，扁鹊早已逃避。没有几天，齐桓侯就一命呜呼了。
历史上有几部书都记载了这个故事，大同小异。《韩非子·喻志》中说扁鹊给蔡桓公治病，过程大体相同。《韩非子》里还加了一段议论：“大必起于小，族必起于少”；“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
大事必起于小事，“族”多也，必起于少。这是事物发展变化的普遍规律。千丈大堤，因蚂蚁钻个小洞，就可能导致整个堤坝崩溃；百尺高楼，因烟囱有个裂缝，漏出火星，就可能燃起大火。这些本来已是生活的常识。
但是人群中偏偏有讳疾忌医的。他们的某些心态与齐桓侯同属一族，本来自身有病，却背着牛头不认账。
有的人良心出了毛病，或作风不实，或品行不端，或私欲膨胀，或心胸狭隘，或老大自负，甚至胡作非为，贪赃枉法……反正是有缺点，有错误，甚至违法乱纪。可是他们步齐桓侯后尘，死活不承认有病，不许别人为他诊治，更拒绝服药或手术。人们本来是批评他个人的行为，他却诬陷人家“反对领导”；人们本来是批评一个部门，他却硬说是“反对组织”。这就让批评者再难张口了。
有那么一些人，已经走向了自己的反面。究其缘由，大多有个共同的病因，就是老虎屁股摸不得，不许批评，拒绝监督，十有八九都把治病救人的“扁鹊”拒之门外，甚至把劝他们医病服药的人，统统划入“不怀好意”的一伙里。
这种人应该正视自己的“健康状况”。隐瞒病情的人，就是拿自己的生命打哈哈。你个人的“健康”，不仅仅属于你个人，你是集体中的一员，是一台机器中的一个零件。你“健康不健康”，关系到整部机器的正常运转。所以奉劝这些讳疾忌医的人，从关心一个群体勿发生“蝼蚁之穴溃”着眼，有病尽早医治，早医则早日健康。
（原载《文汇报》2011年12月14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