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常小刚接到柳阳春的电话,说晚上想请他出来“吃餐便饭”,届时“老头子”可能一起出来与大家共进晚餐。常小刚有点受宠若惊,早早便来到了柳阳春叫人订好的豪华包厢。谁知“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原来陈建忠和石正源早已静坐在包厢里。打过招呼后,常小刚问道:“不知张书记为何叫我们吃饭?”“谁知道。”陈建忠故作不知。不一会儿,张为民在张小曼和柳阳春的陪伴下走进包厢,陈建忠、常小刚和石正源不约而同“刷”地站了起来,急忙走上前去与张为民及其女儿女婿握手打招呼。张为民坐在包厢长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关心地问了一下最近的工作情况,陈建忠和常小刚进行了简要的汇报。
席间,张为民说道:“建忠、小刚、小石啊,你们南湖企业改革可要抓紧啊!‘南湖电力’的改革搞得怎样了?有方案了吗?”
“前一阵子我在常委会上提过,但陈书记和石副书记讲不要操之过急。”常小刚抢先告状。
“不要等了,还是尽快拿方案吧。”张为民发指示了。
“张书记,我认为‘南湖电力’各方面运作还不错,目前看来没有改制的必要;如果强行改制,下岗工人可能会闹事,影响社会稳定。”石正源还是部队的性格,直来直去,从不拐弯。
“小石啊,上次我不是讲过嘛,国有企业改革是大势所趋,势在必行;东方造船厂不是成功改制了嘛,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嘛,不要杞人忧天,天塌不下来。”石正源被张为民讲得几乎无话可说。
“小石,还想不通吗?从部队到地方有一个转轨过程嘛,来,喝杯酒,酒路通了思想也就跟着通啦。”石正源只得站起来敬张为民一杯。
“我有个香港朋友对收购电力公司很感兴趣,不知几位领导到时能否关照一下?”张小曼不失时机地说。
“张小姐介绍的朋友肯定有实力,我们一定鼎力支持。”陈建忠俯身答道,而常小刚听罢不觉一愣。
这时,张为民发话了:“国企改制工作能快勿慢,你们南湖不要拖全市的后腿啊!”陈建忠、常小刚连忙点头称是。
“小曼的朋友收购‘南湖电力’是好事嘛,是支持南湖的发展,你们应该多多支持啊!”张为民又道。
“好!好!”陈建忠抢先答道,常小刚也硬着头皮附和。
石正源却说:“应该进行公开拍卖吧。”
“那你们就看着办吧!”张为民没好气地甩了一句,然后借故有事,起身便走。
见张为民动怒了,大家都用鄙视的目光看着石正源。送走张为民后,常小刚心想,“南湖电力”的收购,张为民的女儿一插手,自己捞一把的美梦注定要泡汤了,胳膊怎能拧得过大腿。“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他自言自语地感叹道。
其实,张小曼的所谓朋友就是周鑫金。上次东方造船厂的出售周鑫金没有捞到一碗汤,对陈建忠颇有微词。如今通过陈建忠的操作,终于又捡了块肥肉,周鑫金对陈建忠的感激之情简直无法形容。由于有张为民及其女儿的介入,“南湖电力”的改制工作一路绿灯,省去了公开拍卖的程序。当南湖区国资局把香港明星地产公司的资料呈到区长常小刚案头时,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周鑫金!”常小刚差点喊出声来,他终于明白了,这肯定又是陈建忠干的“好事”。“这个阴险狡猾的家伙!”常小刚恶狠狠地骂道。
常小刚看到自己欲让赵德成收购的计划落了空,闷闷不乐,便叫自己的心腹司机莫勇开车去喝咖啡。莫勇跟随常小刚多年,还有点转折亲,从一名货车司机变成吃皇粮的国家干部,跟着常小刚吃香的喝辣的,常小刚还经常给他一些小恩小惠,使莫勇感恩不尽。而且还穿针引线,把区委接待办的一名靓女介绍给他,最终结为连理。莫勇几乎视常小刚如再生父母,只要是常小刚交办的事,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陈建忠耍花招,明明是他让周鑫金来收购‘南湖电力’的股权,却拉大旗作虎皮,让张小曼出面,说是她的香港朋友想收购,目的是要把赵德成拒之门外,简直是欺人太甚!”常小刚边喝咖啡边骂道。
“不能太便宜这小子,要给他点颜色看,不然他总以为你好欺负!”莫勇恶狠狠地说。
“你不是有个叔叔在‘南湖电力’上班嘛,现在当官的最怕老百姓上访,到时叫他偷偷组织工人上访,要求停止出售‘南湖电力’,制造声势,把问题闹大,让他们发个鸟财!”
常小刚深知现在领导最怕群众闹事这条软肋,于是向莫勇面授机宜,使出杀手锏。
在常小刚的幕后操纵下,莫勇找来在“南湖电力”工作的叔叔莫望德,叫莫望德散布“南湖电力”一旦出售,变成民营企业后,45岁以上的工人都要下岗,因为香港老板要求企业员工年轻化,年轻人年富力强,可以创造出更多的剩余价值,云云。“南湖电力”45岁以上的员工有300多人,听说要被解雇后个个义愤填膺。在莫望德的煽动下,300多名工人聚集起来,打着“我们要工作,我们要生活”的横幅标语,围攻冲击南湖区政府,一时将整栋楼围得水泄不通。闹事的群众要求区委书记陈建忠和区长常小刚出来对话,答应工人们提出的要求。由于陈建忠趁万豪出国之机正在省城与王晶莹偷欢,还躺在温柔乡里,当接到区委办公室主任陈永昌(陈永昌已被陈建忠提拔为区委常委、办公室主任)的电话后,他立即打电话给常小刚,叫他先去处理。谁知常小刚有备在先,早早以下乡为名到了全区最偏僻、手机没有信号的龙坪乡大岭村“考察”扶贫工作,无法联系上。陈建忠急得团团转,一边穿衣服一边电话指示陈永昌通知在家的领导赶往现场处置,同时命令公检法司组织警力前去维护秩序,然后亲自打电话向市委书记张为民和市长江山汇报。
事有凑巧,其他领导均不在家,情绪激昂的群众,见只来了个办公室主任出来接见,未见书记、区长的影子,认为区委、区政府没有诚意与他们对话,于是在一些人的挑拨下开始砸停放在办公楼门前的车辆,两辆轿车被掀翻,部分不法分子开始燃烧轮胎,引起骚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公安局长雷海军带领公安干警和武警战士赶到,制止不法行为,开始维护秩序。由于一些不法分子燃放鞭炮,顿时浓烟四起,现场开始混乱升级。虽有武警和公安干警维持秩序,但围观群众太多,也借机参与发泄平时的不满,局面变得无法控制。很快,不法分子开始袭击警察,5名警察被石块砸伤。赶来灭火的消防车消防栓被抢,车子也被推离现场十余米。公安干警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使得不法分子的气焰更加嚣张,他们冲进办公室,砸烂电脑、沙发、桌椅、茶几、茶杯茶壶,至此,上访事件已经演变成为一起严重的群体性暴力事件。莫望德见形势不妙,偷偷溜之大吉。这时,雷海军请求市公安局派人增援。在市公安局的增援下,通过采取强制措施,终于将挑头扛旗、采取暴力焚烧车辆、袭击警察的30多名不法分子缉拿归案,以涉嫌聚众冲击国家机关罪进行刑事拘留,事态才得以平息。
从省城赶回的陈建忠连夜召开四家班子会议,会上,石正源说道:“我早就说过,‘南湖电力’的改制要慎重,不然会影响社会稳定,今天验证了吧?”
“好啦,好啦,我的石副书记,算你有先见之明。可现在不是秋后算账的时候,而是要赶快拿出处置办法,明天好去向市委、市政府汇报。”陈建忠有些暴躁地说。
第二天一早陈建忠和常小刚以及分管政法工作的副书记、政法委书记、分管公安工作的副区长、公安局长一起到市委、市政府进行汇报。
事态的发展是常小刚所始料不及的。原来他想通过莫望德以上访的名义给区委、区政府施加压力,从而阻止陈建忠出售“南湖电力”的发财阴谋。殊不知局势失控,演变成群体性暴力事件,把事情搞大了,他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他害怕那些不法分子供出莫望德,莫望德供出内幕后台,殃及自己,于是他拿出20万元给莫勇让他转交给莫望德,叫他携妻带儿到外地开个门面做生意。果然,不过两天,有人顶不住了,供出不法行动是莫望德指使的。当警察带着手铐去捉拿时扑了个空,莫望德早已逃得无影无踪。这时,常小刚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挑头扛旗的人被捉拿归案后,其他职工大气都不敢出,“南湖电力”的改制反而变得顺利了。最后,南湖区国资局正式将持有的“南湖电力”国有股中的3000万股,以每股5元人民币的低价转让给周鑫金的香港明星地产公司,价款共计15亿元。周鑫金拿出1800万元,送800万给自己的“铁哥们儿”陈建忠;然后把1000万元送给柳阳春,并反复交代“劳驾你给张书记些”。柳阳春拿出380万元给张为民作为“生日礼物”。
在周鑫金看来,低于市场价格的收购仅仅是小赚,大赚还在后头。在香港摸爬滚打多年的他一直有个梦想,那就是低价收购一家有潜力的上市企业,然后借壳上市,在股市圈钱。然而,谁都知道,股价的上扬必须得有业绩的支撑。周鑫金为了借鸡生蛋,陆续开发了南湖花园、金鑫别墅、玫瑰山庄、陶然居等小区和楼盘,成了江城首屈一指的房地产公司。
周鑫金深知,要在股市上创造业绩神话,没有证监会的支持是万万不行的。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这时省证监会主任易人,张小曼大学时的初恋情人江伟从北京下放到省城担任证监会特派办公室党委书记兼主任。
周鑫金得知这一消息后,找到张小曼帮忙引见。江伟见是初恋情人求见,非常激动,当晚便在省城五星级宾馆宴请了张小曼和周鑫金,当然是周鑫金买单。席间,张小曼不时提起周鑫金收购的“南湖电力”的实力,意思是要其帮忙关照。江伟心领神会,答应第二天前去考察。席罢,周鑫金提议去夜总会,江伟婉拒了,而是迫不及待地把张小曼拉上车,向自己的住处奔去。
第二天,江伟在周鑫金的陪同下考察了“南湖电力”,当然张小曼也在其中,她十分高兴地将江伟引见给张为民和黄文惠。黄文惠曾见过一表人才的江伟,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因而对江伟分外热情。在这次考察中,周鑫金对省证监会给“南湖电力”的年审评估报告的数字不满意,要求江伟按他的要求修改数据。江伟见他的要求与实际相差太远,犹豫着不敢答应。在江伟临离开江城时,周鑫金把装有200万元的帆布袋放进江伟的车后备厢。不久,江伟大笔一挥,“南湖电力”的天文数字就出来了。年终,证监会公布的“南湖电力”数据表明“南湖电力”各项指标在全国都有名次,实现税后净利润22358万元,比上年同期增长高达536%。“南湖电力”仅用一年时间就完成了业界惊呼的“从乌鸦到凤凰的蜕变”!随后,“南湖电力”股价从11元左右被不明真相的追捧者抬着直冲到68元,全年涨幅403%,成为横空出世的股市神话,周鑫金仅从账面上就狂赚一个多亿!周鑫金的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线。他又将300万元送给江伟,当然他也没有忘记张小曼的功劳,给了她100万元“辛苦费”。
“南湖电力”的改制“成功”,让张家捞得盆满钵盈。改制后,柳阳春丧失了原来在公司的职务,必须另行安排,经过陈建忠的提议和推荐,柳阳春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南湖区副区长,张为民一家可谓是皆大欢喜。
张为民觉得陈建忠是可以信任的,于是决定提拔他。在书记办公会上,张为民以陈建忠政绩突出为由,力主推荐其为副市长人选。江山则认为,陈建忠工作作风粗暴,班子不够团结,提出了反对意见。梁云飞也表示附和,而且还指出陈建忠生活作风不够检点,群众反映强烈。但由于有许成军和陆洋的鼎力支持,张为民的意见还是得以通过。消息传出,就有告状信飞到市委组织部,控告陈建忠飞扬跋扈,乱搞男女关系。组织部长杨忠诚向张为民汇报,张为民却说:“这点生活小节,你们看着办吧。”
杨忠诚例行公事地派干部审查科科长费劲去了解陈建忠的风流韵事。但陈建忠不敢怠慢,他知道这种官场上的“软刀子”“肉弹子”有时也是很有杀伤力的,连美国总统克林顿也曾遭“射杀”,何况是共产党的干部。他认为与王晶莹那些床笫之事万豪是不敢告发的,因为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自己与张晓蕾那点风流韵事,在江城几乎无人知晓;最让他头疼的是许倩和苏成章。许倩是含泪而走的,如果干审科前去广东了解,她很可能会把自己“吃霸王餐”的事抖出来,那就糟了。他知道费劲是个难缠的主儿,不好打交道,于是他决定去找苏成章做工作,首先建好防火墙,免得亡羊补牢。为了稳住苏成章,他抛出了迷人的诱饵:
“成章啊,廖副区长准备调到临江县当县委副书记,我现在极力推荐你当副区长,你一定要把握住啊!”
“感谢陈书记栽培,我愿为书记效犬马之劳!”苏成章受宠若惊,信誓旦旦地说。
“成章啊,我们现在是自己人,不怕和你讲,我也准备要升。”陈建忠极力拉拢苏成章。
“那我来安排几桌,为书记庆祝。”苏成章献媚道。
“别急,现在正准备考核,到时找你们谈话别忘了多美言几句。”陈建忠提醒道。
“那肯定!我们陈书记劳苦功高,政绩突出,这是有目共睹的嘛。”
“常言道:‘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就怕有人背后捅刀子呢。”陈建忠话中有话地说。
“不会吧,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还是小心为好,有备无患嘛。”看到火候已到,陈建忠才露出了真意,“以前和你表妹许倩那点事麻烦你打个电话给她,如果组织部门找她了解就说是子虚乌有,叫她矢口否认。”
“没问题,你放心,我马上就打!”苏成章说罢随即拿出手机拨通了许倩的电话,把陈建忠意欲提拔自己为副区长、陈建忠也准备提拔的事与许倩说了一通。
“陈书记是我们家的恩人,我们做事要对得起他。你以前和他的那点小事,打死都不要承认,懂吗?!”
许倩除连声“嗯”了几句外几乎不发一言。
果然不出所料,费劲亲自带队前往广东找许倩调查了解举报信反映的关于她被陈建忠强行占有的问题。
被陈建忠搞得背井离乡的许倩,想起那屈辱的一幕幕,恨不得将陈建忠打下十八层地狱,但一想起表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窘境,尤其是陈建忠对苏成章当副区长的许诺,使许倩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由于许倩矢口否认与陈建忠有染,费劲只得无功而返。
为了实现提拔陈建忠的目的,张为民找到老同学李昌贤极力替陈建忠美言。尽管身为省委组织部长的李昌贤知道江城市委书记办公会在陈建忠的提拔问题上意见分歧严重,但他还是采取了一个折衷的方案,提拔陈建忠为江城市委常委。陈建忠戴上了副厅级的市委常委的头衔,同时还兼南湖区委书记,可谓是位高权重,在江城所有区、县中鹤立鸡群,独占鳌头,走起路来也特别神气了。当然,在陈建忠的操纵下,息事宁人有功的苏成章也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副区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