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虽然漫画源自欧洲漫画,却演变成和欧洲漫画极为不同的商业和暴力的艺术。并且深刻影响了当代另外一种拥有巨大感染力的漫画风格,那就是日本漫画。当初的日本漫画之父手冢治虫,就是师从了战后初期的美国漫画。日本漫画在后天的发展中,绝对的拥有了不同于美国及法国的独特个性,展现了完全不同的社会环境和民族性格。但仍能深刻感受到历史带给他们的亲属关系的痕迹。简单说,就是沿袭了美国漫画的商业浮躁和快捷;主流的日本漫画同样以简单肤浅的故事,暴力的解决手段为特征,最重要的是:日本漫画继承了美国漫画艺术含量极低甚至更为简陋的制作工艺,足以支持大规模的生产和销售。继承了艺术含量不高但可玩性极高的漫画周边体系。比如cosplay,比如廉价的塑料关节可动的模型玩具。以及对猎奇题材的追求。
日本人发明了少女漫画。这是一项重大发明。他们几乎因此统治了世界。这种作品满足了女性为其子宫寻觅良好的繁殖环境的欲望,正如同美国漫画满足了男性的地盘控制欲。在中国,我们用子宫漫画的拷贝版发明了属于中国人的子宫文学--当代青春文学。
虽然美国漫画继承了欧洲漫画的奇幻主义色彩,却失去了欧洲漫画在哲学上的深刻。许多优秀的欧洲漫画,也许远不如美国漫画和日本漫画畅销,却仍然有着对哲学思想的重视,仍然保持着欧洲知识分子对人类前途的思考和关注。
也许这也是欧洲不同于美国的社会发展方向带来的区别。假如你失业,在法国你将得到每月600欧元的救济金。所以多数漫画家依靠救济金再随便赚点外快可以生活得还不错,几乎没有创作上的经济压力。尽可以追求拥有浓烈个人风格的艺术。尽可以探讨深奥的哲学问题,不用搭理任何老板的意见。但是在美国,据说失业者只有200美元(180欧元)的救济金。纽约市是个昂贵的城市,这点钱根本不可能维持生活。漫画家除了对老板们言听计从之外毫无选择。而老板们只关心绝大多数低水平的读者们想要看到什么。我们当然知道知道她们想要什么:子宫和地盘。无论如何,也许正因为美国的社会福利制度带来竞争及生存的残酷性,才催生了创造力如此贫乏,情节如此肤浅,但绝对畅销书性质的美国漫画。
随便一说,也许也是同样原因造成我们中国当代文学的片面追求畅销书所带来的肤浅。
3纽约漫展
纽约漫展据说是美国东海岸第一大漫画展,规模上仅次于西海岸的圣地亚哥漫展。我是第一个出现在这里的中国漫画家。
在纽约漫展第一天入场时,我排了一条令人吃惊的几百人的长队,作为漫画作者自由出入任何漫展已经习惯了的我,对排队颇有些气恼.队伍里所有人都是像我一样的出版商或者漫画家以及从业者.原来,漫展第一天是"出版日",不对普通大众开放,仅仅接待漫画专业人士.这样就避免了拥挤难堪的现场,方便专业人士及商人们谈生意和交流.这是个很好的主意.
纽约漫展是很常规的西方漫展形式,以漫画出版社为展位主体。最大的展区是大小漫画出版社,然后是游戏商,以及动漫周边商家。而国内的巨大区别是:几乎等于没有漫画出版社的展位,一两家了不起。最多的展位属于贩卖动漫周边产品(一般以盗版居多)的商家,然后是游戏商。为了凸现动漫这个词汇,国内漫展会用很大空间布置所谓的“画展”,就是国内漫画作者们的作品展示。这在纽约漫展上几乎完全没有专门展位。实际上在中国,这种所谓画展也比较接近于形式主义。原因大约是我们真正的漫画出版物很少,不要说原创漫画,就连正版的日本漫画也很少,完全不足以支撑一个大型主题漫展,所以用这些画来占据空间,获得“中国动漫”的印象比较容易,你总不能说我们的漫展完全是为日本漫画的盗版周边产品而设的吧。
纽约漫展划分了专门的区域用于漫画家们的签售,大约一百多个漫画家签名的摊位只要提前一个月申请,便能免费拿到的。这个单位只能用于漫画家免费为读者签名,而不能售卖产品,实际操作上,漫画家还是有各种方式用签名换到钱的,比如指定一家商业展位为其销售作品,再拿到免费展位上来签名。我是在TOKOPOP出版社的展位上为读者签名的,但现场也没有我的书卖,要去旁边几家漫画书店的展位上才能买到我的《桔子》一书。
好像日本漫展一样,纽约漫展同样盛行cosplay。因为在美国,所以满场肥胖的女超人,肥胖的蜘蛛侠和肥胖的最终幻想。白花花的肉翻出在紧身衣外面,煞是雷人。
除了出版社自己设立的展位签售以外,还有专门漫画家签名的展位空间,似乎漫画家们同出版社的合作关系较松散,可以同时为数个出版社工作。所以有很多自由漫画家们被集中在一个庞大的空间里。这是一个令漫画迷热血沸腾的空间。对略懂美国漫画的人来说,这里许多貌似普通的人物,往往都是心中的上帝一级的存在。比如亚裔画家吉姆李和西班牙大师sanjulian,仿佛任何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一样,一边左右邻居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一边随随便便地位读者签名。
美国漫画家的写实水平之高,也是没有亲眼目睹其作画过程是难以想象的,一般来说他们好像欧洲画家一样花大量时间去为每一个读者画画,但绘画内容非常雷同,无非是蜘蛛侠超人等等美国常见的超级英雄。这也因为一般的画家几乎没有创作自己的故事的空间,他们所引以为自豪的,无非是曾经为哪些超级英雄服务。而香港漫画亦继承了美国漫画的这一特征,今天香港漫画的窘境,相信假使不转型的话,正是美国漫画未来的写照。
一般来说,美国漫画的画家们的草稿非常的豪华漂亮,造型技巧精准,然而一旦勾好墨线上好颜色印刷出版后,几乎生气全无,无非是一本新的但是毫无特点的美国常态漫画而已。我相信这是因为及其强势的美国漫画出版社对每个不同漫画家千篇一律的要求导致的。无非是背景要详尽写实有气魄,人物要强壮牛逼之类的老套要求。因为美国漫画的英雄们属于出版社不属于画家,画家好像零零七的演员一样一代代的生死,而超级英雄永远不变的强壮,你不可能要求本杰明所画的蜘蛛侠是女性化的。因为强壮诡异的蜘蛛侠早就存在了,而本杰明今天才开始画她。
美国漫画的规则也是非常独特的,漫画家数量很大,但漫画家创作出的故事和形象却很少。因为美国两大漫画出版社囊括了百分之80的市场份额。而超级英雄仿佛一个具体资产一样属于具体的出版社。漫画家绝对不可能染指到一分权利。漫画家是为超级英雄服务的,是被雇佣的小工。出版社一般不愿意出版漫画家自己创作的作品,而是雇佣漫画家去绘画自己旗下拥有了全部权利的超级英雄,比如蜘蛛侠,据说这也是因为美国漫画和电影工业特殊的协作关系,大部分成功的漫画英雄都会被拍成动作电影,而超级英雄电影的授权甚至是漫画公司的主要财源。假如一个完全由漫画自主创作的新的英雄,其权利未必全部属于漫画公司,却可能在将来电影化的时候令公司损失掉授权的财源。
漫画家为出版社所创作的超级英雄漫画,其画面的全部权利属于公司,无论是世界语言或者任何产品的开发,漫画家不会再得到一分钱。但美国漫画的稿费相对较高,封面在1万美元以上。并且漫画原稿属于创作的漫画家,比如你画了一本关于蜘蛛侠的漫画,全部原稿漫画家都有权在画廊展出和售卖,这也正是漫画家的另一巨大收入,一般而言,几千至几万美元一页的价钱,非常普遍。这中售卖原稿的方式,在欧洲也非常普遍。
我的《桔子》一书在一家美国小公司TOKOPOP出版,这是一家以在美国市场出版日本漫画和日本风格的美国漫画家作品为主的出版公司,他们亦在美国出版了我最爱的日本漫画《湘南纯爱组》。他们出版的多数漫画书为少女漫画。
在美国年轻一代漫画家中,日本少女漫画的风格非常风行,除我以外,在TOKOPOP签售的其他三位漫画家都是白人女孩,其中一位有一点点亚裔混血。她们的作品都是典型的日本少女漫画风格,没见到作者本人的话完全想象不到是白人创作的。第一次看到白人画出几乎完全分辨不出真假的日本漫画风格来,还是很震惊的。这些美国人创作的日式作品都很受欢迎,可见日本漫画在美国的影响之大。
在纽约漫展的签售中。全部作者群中除了我以外,大概没有中国人了。我的意思是“中国国籍”,因为在美国亚裔人口非常的多,超过欧洲数倍,华裔也不能算是少数民族了。
这是一次很棒的签售,一开始几乎没有人知道我,出版商的态度也很随便。但最终的签售效果非常好。而到了第三天,漫展上数家书店所有的《桔子》的存货全都卖完了。我相信这一定出乎出版商的意料。
全新的伟大航路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