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意 外
已近黄昏，冬日的傍晚来得很早。体育场亮起灯火，照在场内的每个角落，直和白天没什么区别。呐喊声，助威声响成一片，气氛热烈，群情激昂。
记不得已经和老不死大战了多少回合，每一次的对拳，我心底的杀意便涌上一分，百年来的寂寞孤独在这时刻尽化做酣畅淋漓的放手一搏。没了时间的观念，没了胜负的概念，有的只是出招，出招再出招。
也许，这场比试正在成为武林大会有史以来耗时最长的一场对决，相关工作人员忙碌地统计着数据，比他们更忙的却是那些卖食品和饮料的小贩，无数的召唤使得生意异常红火。
老不死愈来愈感到了压力！
在他的感觉中，那长发飘飘的年轻男子进攻的速度竟然是越加猛烈，仿佛大海波涛，一浪高过一浪，绵延不绝。
而自己，却在急速衰减体力中。
——打得兴起，我大吼一声，一拳砸在了地面。
高台之上，只见碎石纷飞，那混凝土打照的坚固地面在我的拳击下分崩离析，溅起一片巨大的尘雾，一个深达数米的大坑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那么的触目惊心，那么的清晰可见。
宛如一颗流星陨落到地上。
石屑满天遍野，处于威力中心地带的老不死嘶哑的惨叫着，高高的被震飞了起来，鲜血混和着雪花雨一样呖呖从天而降，煞是冷峻且凄厉。
血是人体的支撑，雪是自然的精华！
扑通重重摔在地面的老不死早在落下之前便已回复本来枯瘦的模样，乱石中的他四肢舒展，仰面向天，口鼻尤自流淌出血液渐成褐色；那迷乱的眼哞无神的望着天际的某个角落，死灰般的脸上表情静默，虽然仍在呼吸，却似乎没了求生的愿望。
我站在那里，隔着愈来愈浓的雪帘，静静的看着他。
“师傅......”
中间人和青青青哑着嗓子呼唤着老不死，在凸凹不平的高台上艰难的朝他的方向爬了过去。两人显然已经耗尽了所有体力，每爬行一步都仿佛要严重透支残存的那点力气。不远的距离，但在他们的眼中却有着天涯海角般的遥不可及。
老不死慢慢侧过头，瞧着自己的两个弟子，嘴巴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想要挤出点鼓励的笑容，但是脸部的肌肉完全不听指挥，眼眶中，两行泪水缓缓滑落面颊。
“师傅，不要死！”青青青嘶哑着声音喊叫。
中间人却将目光转到了我的身上，那种毒蛇般的冷冷表情似乎恨不得要把我撕咬成碎片。
多大的仇怨呵。
我苦笑着，真是拿他们没办法，明明老不死只是伤到了外表没触及内脏，休息几天便可痊愈；但是，这三个人非要弄得好象生离死别一样，如果不知内情的人看到这一幕，那是肯定会把我归入穷凶急恶的杀人凶手的范畴。
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在演戏吗？！
果然，看台上已经传来了问候我家长辈的叫骂声。假如这三个人想在失败之余得到所有观众的同情的话，那么，他们做到了。满场泛滥的同情已如大海波涛般澎湃汹涌，很有要将我淹没的趋势。
难道这些人都忘了，其实我才是受害者，当时这三人设置好了的陷阱痛殴我的时候，怎么没谁对俺表示哪怕一星半点的同情或者怜悯？这个世道真是变得太可怕了。
我低下身体，恭敬的问老不死：“请问，您要怎么样才能起来呢？”
老不死表情那是相当的痛苦，但却用轻轻的声音说：“那得看你怎么表示了。”
中间人和青青青仍然在地面如蚯蚓般的蠕动着，口里呼唤着让人心碎的绝望声，精湛的表演使我不得不怀疑他们三个人都曾经受过专门的训练，保不准在现实中的职业就是演员。
体育场内排山倒海的责骂声令我没办法静下心来，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我做梦都想不到这个世上居然还有这种比武输掉还理直气壮的向胜利者要挟的人。
三百年，这么久远，怎么这种人还没有死绝呢？
“您想要什么？”我无奈的问。
“我想......”老不死充满期待的目光恳切地望着我，说：“拜你为师！”
“你可拉倒吧。”我差点从地上蹦到半空。
这个七八十岁的老不死，居然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不用分析也能知道他的意图：迫切想拥有长久的生命，至于学习武功什么的，那倒在其次。人都是梦想着获得比别人悠长得多的寿命，但是以他如此高龄，即便我真的收下了他，随意门最为重要的童子之身，我就不相信他有。
“怎么？难道我有什么地方不符合入门的标准么？”老不死眼巴巴的看着我，可怜兮兮的说：“我会改，改到你满意为止。”
你去改吧，改成婴儿再来找我。我心里这样想着，但是又怎么能说得出口？眼见这三个人如果我不答应势必不会停止演出，而观众的叫嚣声又这般的震耳欲聋，真是一股烦愁，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看着中间人和青青青两人在铺满白雪的地面那样痛苦的表演，我确实有些于心不忍，但偏偏苦无良策，忽然远远的见到台下露出昝搏关切的面容，随即计上心来。
“随意门的规矩你应该知道的，代代单传啊！”我故意这样诱导老不死。
见我露了点口风，老不死眉开眼笑，连声说：“知道，知道，只有我加入随意门，他们俩只是咱的跟班呢。”
“但是，”我假装皱起了眉，一副为难的样子，说：“我已经收了一个徒弟了呢，你说怎么办啊？”
“啊！”老不死立刻失望写满额头，但瞬间又是喜笑颜开，说：“那你的徒弟收过弟子没有？”
一猜他就会这样问，我马上回答：“那倒还没有。”
老不死兴奋得差点跳起来，这么大年龄，也真是难为他能想出这种办法：“我可以做你的徒孙啊！”
真是这样，我的汗不禁流了下来。
“但是，我可不敢保证他能不能收你。”我把砖头扔到了昝搏的一边，麻烦赶紧解决才是正事，那里还有时间管昝搏怎么处理。
“那没关系，只要你同意就行了”老不死哈哈大笑起来。
我此刻无语。
“我一定会让他收我入门的。”老不死向天盟誓，一副无比坚定的表情。
“那，您先起来，”我献媚地说：“好不好？”
耳畔北风呼啸，那凌冽的严寒似乎都成为一出闹剧的见证者，在天地间发出刺耳的尖叫，仿佛在嘲讽，仿佛在挖苦；又有谁会想到恶斗之后，竟然是如此的收场。
我想不到。
昝搏更是想不到！
也许，只有老不死三人才是那追逐猎物不放的猎人，而我，早就成为了狩猎的目标，自己却浑然不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