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倾城翻了个身,看着窗纸上不断摇曳的树影。狂风呼号了一夜,而她也一夜未睡,一闭上眼,眼前满满都是白子辰走前的模样。她也不着急起身,就这么躺在床上,继续听着窗外狂风大作的声音。相比夜里,这窗外的风似乎大了不少。这风这样大,梅子树怕是要掉不少果子下来,不知梅庄这次又要损失多少。不过好在这梅庄家大业大,定不是只做这梅子酒的生意,她倒也放了心。这么无边无际地胡乱想着,便听到门外轻轻地敲门声。
“早饭好了,小主人去吃么?”即使是这样狂风大作的天气,青龙依旧纹丝不动地站在门外,声音平静地毫无波澜。
燕倾城本是不想去的,但想想如今也算是低头不见抬头见,躲着倒也不是办法。这么想着,她应了一声,便起来找了身衣服换好。说来这风大得倒真是有些邪乎,燕倾城在连廊里走着都有些费劲。听着两边树枝晃动的响声,她总觉得这连廊的顶都要被掀翻了一样。“这风怎么这么大?”
“昨儿个下午就起了风,到今天就变成这样了。”朱雀站在她身后边用手捂脸挡风边道。
青龙站在燕倾城身侧迎风处,面色如常,似乎并未受到这风的任何干扰。“按理说,这皇城四面环山,不该这么大风才对。”
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燕倾城手指微动,脸色却霎时一片惨白。她猛然停了脚步,惊恐地看向风来的方向。
“小主人怎么了?”青龙站在她身侧担忧地看着她,总觉得有种极不好的预感。
“所以说,这种多事之地绝对是不能来的。”不知是否是被这风吹了太久,燕倾城双手抱在胸前,脚下加紧了脚步往大厅走,“朱雀,你去把铁老头带回倾城岛。在离开皇城之前不许停留,把他打晕了也得给我带走。”她转头瞧着同样一脸惊恐的朱雀道。
朱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没开口便被旁边的白虎拉了一把。他瞧着白虎摇了摇头,却终是道了声“是。”随后便不见踪影。
“甲子之年乱事多啊。”她继续向前快步走着,狂风吹得发丝纷飞,却衬得她的面容越发坚定。或许现在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如今他们即将要面对的究竟是多么骇人的景象。
当燕倾城赶到大厅的时候,其余几人早就纷纷落座。出人意料的是,项颜也坐在桌边。她没有理会桌旁那二人面色的古怪,径直快步走过去坐下道:“这风不是什么好兆头,皇城怕是要出大乱子了。还记得我先前那张纸条上所说的么?”
项颜也没想到大早上她一来便冲着自己过来,正思考自己要如何应对,便被她这些话说了个措手不及。待他想明白这话中之意时,有那么一瞬间,心里有过一点失望一闪而过。不过这些细节在这件事情面前显然就有些微不足道了,项颜也没了方才的尴尬,径直道:“各国都挺安生的啊。”
“每逢甲子,世道必乱。六十年的时间足够一个小门派发展为足以左右江湖的大门派,足够一个不起眼的小国酝酿一个足以扳倒大国的阴谋,更是足以孕育出一代人刻骨的仇恨。六十一轮回,所有的秩序都到了重新排定的时候。江湖要乱,庙堂怕是也跑不了。六十年前江湖和朝廷乱成什么样子,你们该是听说过吧。”燕倾城皱了皱眉,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不好起口。但看了看在座其余几人的眼神,却终究开口道:“皇城四面环山,照理说这个时候不该起这么大的风。天生异象,可向来不是什么好兆头,弄不好江山都要易主。”语毕,一片寂静。燕倾城抬眼看了看项颜若有所思的模样,随即便收回了目光。
一旁白子辰垂着眼,脸上看不出表情。今日清晨相见的场景他幻想了无数次,没想到却是如此这般。他曾抬眼看过她,但她的眼睛里却始终只有项颜。
其余人彼此看了一眼,却终是各自闷头吃起了饭。乱世再临的苗头,他们多少都有感受到。
总之,这顿早饭就在这样一个尴尬却又充满不安的氛围中对付了过去。几人都没有吃几口,便纷纷借故离了桌。燕倾城本是想走的,却终是被燕顷庭拉了一下手臂。梅酒酒自然是个聪明人,眼见着这事儿早已超出自己该知道的范围,自然也是早早离去。好好的一顿早饭,转眼间却只剩燕家兄妹坐在桌边。
见人都走了,燕顷庭才开口道:“你曾经说过的,项颜在,这江山便在。”
燕倾城抬眼看了他一眼,便又垂下眼继续有一搭无一搭地剥着手中的鸡蛋。“的确是这样。”
燕顷庭皱起了眉,一时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方才见燕倾城看项颜的眼神便知她话中有话,又想起她先前对自己说的话,看来项颜注定要被卷入这乱世的洪流。这样残酷的话,燕倾城又要如何亲口告诉他。不过细细一想,可悲的是他们在座几人,又有谁能从乱世中抽身而出。
“昨儿晚上发生了什么吧?”想起今早项颜与白子辰有些相似的落寞神色,燕顷庭终是忍不出开口问了出来。
“哥,我现在不想说这事儿。”燕倾城将剥好的鸡蛋放在燕顷庭面前的磁盘中,随后便一声不发地转身离开。
燕顷庭看着面前磁碟中的鸡蛋,深深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