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亮之时,白虎和青龙翻身落入院中。二人一袭黑衣,肩头挂着晨露,眉头紧皱。青龙在燕倾城所住那屋门口站了片刻之后,冲着屋内摇了摇头。
说来,二人这一夜也是如同见鬼一般。自从到了客栈附近,二人便一直在暗处守着武当和少林两派的住所。直到天擦亮时都未曾有任何人进入客栈,一瞬间二人都觉得鼻尖有股说不出的香味飘过,但却如同幻觉般一晃即逝。青龙和白虎的功夫自是不俗,虽说这一夜未感觉到任何不妥,似乎是和燕倾城待久了,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二人的注意。而这转瞬即逝的香味仿佛给二人敲响了一阵警钟,或许他们都太低估来杀人的人了。
确定四下无人后,二人纷纷潜入了两派中有声望的人的房间,无一例外,皆有一人毙命。身上带着先前叶璇用来验尸的蛊,验过之后二人只觉得这次怕是真的坏事了,死因的的确确是经脉尽断。
再说屋内的燕倾城,白虎和青龙翻身入院时她便已经醒了,本还抱有些希望,后见青龙冲她摇了摇头后便知大事不妙。耳边是叶璇平静的呼吸声,她虽未听见白虎和青龙的脚步声,但此时自己若起身她必有所觉。想来想去,既然人已死,那么该来的也总该来了,起来这一趟也就没什么意义了。况且此时想武当和少林定然已经发现了死人,就算赶到客栈也无益,如今怕是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出了此事之后她也就无法安心入睡,不知翻了多久,窗外的天总算是亮了。燕倾城想了想,还是一袭男儿装扮,轻手轻脚推门而出。院内空无一人,石桌表面冰凉,上面还挂着清晨结的霜。站了片刻,燕倾城便看见白子辰也穿戴整齐走了出来。
“不妙?”白子辰冲她挑挑眉。
燕倾城摇了摇头,“白虎和青龙回来了,武当和少林皆有人毙命。”
白子辰似乎也是没有预料到会是如今这个结局,听后他皱了皱眉头,然后便坐在藤椅上擦起了自己的佩剑白鹿。白鹿剑身在光下隐隐可以看到一条条花纹,剑刃锋利,总觉得给人那么股不寒而栗的感觉。“一会儿若是有人敢来找麻烦,我便宰了他。”语调听起来虽是句玩笑话,但燕倾城却听出了股狠戾。
似是听到了两人的说话声,叶家兄妹也来了院中。“白虎和青龙都没看住?”叶萱觉得这事有些不可思议。照理来说,这二人的功夫是绝对不会出这种事的。
叶璇撇了撇嘴,“看来这人来头不小啊。”
“能有这么快身法的人应该就只可能是我师父那辈的了。”白子辰将擦好的剑入鞘。
“先前许那女骗子的身份还被怀疑,如今这么一闹,怕是不信的也信了。”燕倾城此刻的心情已经不是一个懊恼就能形容的了。
“也别急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叶璇拍了拍燕倾城的手臂,依旧是那宠辱不惊的沁心笑容。
一大早便出了这等糟心的事儿,这早饭吃得也不是那么令人舒畅。开始洪莲还跑到雅间说些楼下的情况,后来也就不上来了。许是楼下说的话都大同小异,她自知上来也无非是继续添堵。正当燕倾城心中这股子恶气苦于无处出时,便见个小厮推门跑了进来。“见过各位,我家连城少主特意让我过来通知一声,说是那假燕倾城又往先前那茶楼去了。”
这回可算是撞到她燕倾城手里了,也没细问,便直接夺窗而出。屋内其余人见状便知怕是又有好戏看了,于是自然是白捡的热闹谁不凑,纷纷跟着往外跑。这洪老板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但这集体放着门不走蹦窗户的事儿她还真是第一次见,尤其是这风度翩翩的白五爷还比谁蹦的都快。这要是传到江湖上,堂堂白五爷蹦窗户蹦得跟个兔子似的,倒也是个新鲜事。
燕倾城这轻功也快,能跟上的理应就只有青龙和白子辰。但当她已经跑进茶楼的时候,发现身边只有白子辰。这青龙果真是了解她,知道这白子辰是一定会跟过去的,自己还不如看着这叶家兄妹,省得有些有心之人找麻烦。
“燕谷主、白五爷来得还真是快,这武当和少林还没到,你二人倒是来了。”燕倾城回身一看便见不远处角落里正喝着茶的男子,还能是谁,便是前几天一晃就不见的连城珀,“快来坐这边,这角度可好。”说着还冲二人招了招手。
连城珀选的位置确实是好,这角落的确是不引人注意,而且位置又可以看清这个茶楼二层的情况,倒真是个极佳的位置。不过这位置,倒是上次段清风坐的地方。待燕倾城和白子辰刚刚坐定之后,青龙和叶家兄妹也总算是找了过来。几乎是前后脚,这白衣女子便进了茶楼,片刻这武当和少林也带着些白道中人上了这二楼。此时该来的人都来了,好戏似乎也该上演了。
燕倾城这桌人看着二楼闹哄哄的场面,感觉像是在戏院里看戏一般。这武当和少林也是急了眼,本是来理论的,没说几句便拔上刀了。而这白衣女子和她身边的四人倒是不急不慢,说的尽是些奚落人的话。燕倾城看得自是欢喜,这话说这些人面兽心的小人是再好不过了,只恨不能拍手叫好。
白子辰看着也是心情很好的样子,他看的倒不是这闹剧,而是看闹剧的人。见燕倾城恨不得冲上去补几句的架势,他就差没笑出声了。
而这连城珀,眼睛微眯,看不出是在笑什么。
戏虽好看,燕倾城却总觉得不太舒坦,感觉自己就像是入了虎穴的小羊一样。看看四周,又瞧瞧坐在一起的几个人,见众人神色正常,便更加疑惑。她正琢磨着,便见坐在边上的白子辰冲她挑了挑眉。她往那里靠了靠,在白子辰耳边低语:“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只被猎人盯上的猎物。”
白子辰皱了皱眉,四处看了看却并未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一时倒真有些担心起来。“周围并没有人盯着这里。”
燕倾城心里也是嘀咕个不停,不过既然自己和白子辰都未发现什么,那就只有两种可能。第一,这是幻觉。第二,藏在黑暗中的那人内力在他二人之上。想到这里,抬眼便见不远处的连城珀正饶有兴致的看向这里。这人相貌极佳,与白子辰站在一起也是毫不逊色。不过,他没有五爷的傲气。或许是常年生活在极北无人的雪原之中,人也带着那么点不容于世俗的味道。连城珀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笑着摇了摇头。
“有时间在这里狗叫不如早点回去给自己准备后事吧。老天有眼,怕是报应要来了。当年你们做过什么心里应该清楚。”此话一出屋内瞬间安静了,片刻后便是一沉更加强烈的怒骂之声。
这骂声持续了连半盏茶的时间都不足,屋中的江湖人便开始陆续有人倒下,正当其余人正要一拥而上的时候,那白衣女子早已不见了身影。临走前她只留下了一句话,“找山河图者,死。”整间茶楼又一次陷入了一片混乱,趁着这乱劲儿,这几人也是早早就溜了出来。
在这一片混乱之中,燕倾城猛然看到一个背影,那人身穿黑色长袍,正坐在远处细细品着手中的茶叶。她自然是知道眼前这人便是那段清风,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人的一举一动都是如此熟悉。先前见面匆匆忙忙她倒还未发现,如今这人的淡定从容却与四周的慌乱格格不入,这才让燕倾城注意到他。
这边燕倾城正专心看着不远处的段清风,身旁的青龙和白虎却莫名的紧张了起来。这茶楼窗户大开,风也从窗外往里涌,昨夜那股熟悉的气味又再次飘荡在鼻尖。如此他二人自然是知道昨夜的高手就在这茶楼之中,无奈此时楼内江湖人鱼龙混杂,而这风也将这味道不知吹到哪里去了。就算此时寻找,怕是难如大海捞针。两人相互看了看,自然是知道对方也察觉到了,这才低声在燕倾城耳边说起这事。
此事一出燕倾城便瞬间被拉了回来,若是这高手还在这里,按照先前他二人的描述,这人的功夫似乎不会在自己之下。虽说放过这次机会有些可惜,不过保住性命才是要紧事。“接下来去哪儿?”她看了看站在旁边的白子辰道。
白子辰看了看这茶楼里鸡飞狗跳的样子,想了片刻道:“要不去老窝看看?”
燕倾城点了点头,想着反正回去也是坐着,倒不如自己过去看看。况且,如今这白衣女子都跑出来了,却不见朱雀和玄武,她的确是有些担心。虽然这二人的功夫了得,但还是那句老话,“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经过刚才这么一闹,整个回龙镇中但凡那些死了人的门派都开始四处找那假燕倾城的下落。这燕倾城和白子辰一路走着,心里若说不气倒真是假的。但如今自己若是站出来,甭管你是真的假的,到时候必然会被围攻,到时候才真是着了对方的道。若是这白衣女子从此没了踪迹,自己这黑锅也算是扣实了。所以如今除了继续藏着身份,也再无其它法子。
“这冒牌货的水准还真是不怎么样。”白子辰自然是看出燕倾城心中的不顺,这才特意想说几句好听的顺毛摸。
燕倾城哼了一声,权当是回应了这从白子辰口中难得出来的好话。
见自己八百年出不来一句的好话就被这么敷衍了事,白子辰心里也不太得劲。但毕竟眼前这阵势谁见着都生气,若是换了自己早就将这群人宰了,这么想想便也就理解了。不过一向目中无物的白五爷自然也没有发现,他可是向来不会理解别人的那种人。“对了,你第一次见那白衣女子就没试试她?”
燕倾城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点了点头道:“自然试了,我让她给我算算命中之人在何处。”她自然不可能将自己那白五的化名说给白子辰听,不然到时候绝对有她好看。
“她说什么?”不知为何,一向什么都不管的白子辰对这事倒是极有兴趣。
“她说,我那心爱的女子在南边。”说完燕倾城便笑了起来,“居然看不出我是个女的。”
不知为何,听了这话白子辰心里突然松了口气。不过他倒是也没多想,因为,这白衣女子住的那座宅院已经到了。
二人一跃便轻快地跃上了屋顶,此时院内寂静无人,看不出这白衣女子回来没。燕倾城四处张望着,然后便轻手轻脚地跟只隼般贴着屋顶转了起来。一圈过后她回到了原地,脸色难看,方才还红润的小脸此时惨白惨白的。见状,白子辰也吓得够呛,忙问出了什么事。
“朱雀和玄武,不见了。”燕倾城僵硬着吸了两口气,只觉得四肢冰凉。
白子辰一时也被燕倾城吓得慌了神,没错,他不是被这二人消失吓慌了的。“你先别慌,兴许是这白衣女子有行动,这二人去跟着了。”
“若是这样,他们会通知我的。”燕倾城深吸了几口气,强迫着自己平静下来,“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俩被带走了。”
“先回去。这二人功夫你我心中都有数,这江湖之上是他俩对手的人也没几个。”白子辰冷静地道。
这燕倾城虽着急,但却也没被急昏了头。白子辰所说的话,她心里自然也是清楚,所以此时先回小院找其他人商量才是上上策。这二人此时也没了平时的闲心,脚下的速度自然也快了很多,没过多会儿便回到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