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郁盈冷冷的打断,端过茶碗,徐徐吹散杯中的热气,悠悠叹道:“我和他不可能,父亲乃是前朝之臣,即便当今皇上信任,可难免有外人别有用心,倘若有天真是如此,那我郁府上下岂有完卵。”郁盈的眸光定在水晶手链上流连片刻,许久闭上眼睛,缓缓道:“哥哥,我定会为你报仇。”再睁开眼时,一双熠熠美眸中已冷光凛凛,令人心悸。
水蓝听了,未再言语,她知道,只要是小姐决定的事,是不容人改变的,眼中尽是担忧之色,郁盈轻拍她手背安慰道:“放心吧。”
一语未了,只听外面环佩之铿锵,只见上官婉并携自的丫鬟秋香来了,她与上官婉两人亲如姐妹,而且郁盈认上官夫人为干娘,固情谊非寻常可比。在门口看到郁盈便笑了,上来面含喜色戏闹道:“给小主请安。”
郁盈脸上微红,笑嗔道:“哪个黑心的丫头要羞煞我,看我不打她。”伸出手去拧她的脸,她又笑又躲开,连连告饶。
她含笑轻摇晃着郁盈的胳膊,求饶道:“好姐姐,饶了我吧。”
郁盈含笑不语,轻刮她的脸颊,因为都在待选期间,所以统一穿着水粉色的宫装,青丝盘成如意髻,一朵粉红的绢花将她衬托的愈发的娇艳。只是婉儿性情纯朴,虽是好性,却也这正是让人担忧之处。
正闹着,许娇蓉也带着丫鬟春芳慢慢的进来了,眉开目笑道:“老远就听到婉儿在撒娇了。”又说:“看来,我来迟了,还请小主莫怪。”说着还像模像样的拜了一下。
郁盈脸上飞红,假意笑恼道:“姐姐也要取笑我,我可不依。”手指绞着裙上坠着的攒心的梅花络子,半晌才低低地接着说道:“姐姐是知道我的,盈儿愚笨,不惯宫中生活。”
许娇蓉的父亲乃是都察院御史,与上官婉家府邸比肩相邻,郁盈每次到婉儿家都会去找娇蓉,时间久了自就相熟,娇蓉本就比两人年龄稍大些,依次郁盈,然后是婉儿,三人也就以姐妹相称。
娇蓉见她满脸愁容,便不再继续玩笑与她,打发了秋香与春芳出去。
她拍了拍郁盈的手背,柔缓的说:“我明白,可是圣命难违。况且,以你的容貌许配那些禄禄之徒,岂不是明珠暗投了。”
郁盈心底默慨,面对两人,娇容愧色:好姐妹,请原谅盈儿的欺骗,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三人进了暖阁坐下,水蓝已奉上了茶水,浓郁的茉莉花香袅绕,将初春的微寒之气一起并退。
“两位小姐请用茶,我家小姐说初春乍暖还寒,喝花茶有利于散发冬天积在体内的寒邪。”
娇蓉笑着说:“你家小姐有心,也亏得你记着。”
水蓝福了福说:“两位小姐与我家小姐向来要好,奴婢怎敢不用心呢。”
娇蓉笑着说:“你瞧瞧,这小嘴,果真是得了你家小姐的真传。”
郁盈脸颊一下子有羞红滚滚,启唇道:“姐姐只管拿我取笑,我只当未听到便是。”
娇蓉笑道:“平日里就说,这颦儿这一张嘴,让人恨也不是,爱也不是。”接着说道:“如果不是皇上身边的内侍传了旨意下来,我们还以为听到的消息都是讹传呢,岂料,妹妹竟然悄无声息的变成了小主了。”
上官婉接道:“可不是,姐姐那日香囊上所绣“处处风波处处愁。”我还担心太随意了,别人都是绣句吉祥话,偏偏姐姐却与众不同,想然,这与众不同果然不同。”
两人展颜轻笑,郁盈被两人羞涩的无地自容,却并不道破。正在这时有年长的宫女走了进来。宫女面上堆满了笑容,向郁盈福了福礼说:“恭喜小主得选宫嫔之喜。”郁盈矜持一笑,给水蓝使了个眼色,拿了银子赏她,宫女紧接着说道:“请小主准备下,奴婢引小主出宫,过几日等圣旨颁布,小主就正式进宫了。”
宫女退了出去,郁盈叹了一口气,许娇蓉挽住郁盈的胳膊,轻声说:“姐姐何必叹气,能进宫是福气,多少人巴不得。况且,如果我们姐妹三人都能进宫的话,彼此也算有个照应。”
郁盈低头默默不语,面色羞愧,半晌低低的说:“姐姐,妹妹,我当真不是故意的。”
许娇蓉上前顺顺了郁盈鬓前的散发,柔缓的说:“我们都明白,而且以我们的容姿难道真要委身与那些碌碌之徒。”
三人寒暄了几句,被自家的婢女搀扶走了。郁盈站在殿门口,看着那两人倩影消失,水蓝在旁搀扶住她,疑问看向郁盈轻轻问道:“小姐,为何不告诉许小姐与上官小姐真相。”
郁盈返身往回殿里走,道:“说与不说,又有什么要紧?不过徒增担忧而已。”
水蓝将替换的衣装已经收拾妥当,郁盈被水蓝搀扶着,由宫女引着慢慢的往永定门走。永定门外等候了一辆马车,马车前悬挂着红灯笼粘带着喜气在初春微寒的春风里摇曳,像是身不由己一般,就如此刻的她。等候在车旁的除了车夫外还有侍婢紫烟,远远见小姐与水蓝的身影,赶紧携了披风越过马车过来迎接。紫烟扶住小姐的手臂,关切道:“小姐辛苦了。”将锦缎华丽的披风搭在了郁盈身上系好。
水蓝将包袱放在了马车上,郁盈被水蓝和紫烟扶上了马车。马车慢慢驶动,郁盈掀开帘子深深的回头看了一眼,碧空万里的天空金黄的阳光如轻纱软缎一般倾洒在整个紫宁成,多半是耀眼迷离,如九重宫阙矗立在云端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晖。这样金碧辉煌华丽的紫宁城,让人有一种却步而止的感觉。
转而一看,城墙边,依然是那一抹儒雅萧条的身影,那一双含情脉脉温柔的眼始终注视着她的方向,只是那一双眼睛终究指引不了她光明的前路。这个世间有太多的不公,不甘,不得不做的事。她没有退路,也许从在她选择入宫的那一刻起,她已经没有了退路........
车轮骨碌,她终于放下了车帘,她收起了所有不该再拥有的凄色,淡淡的垂下眼。
“王爷,回去吧。”墨竹在旁边劝慰着,那马车已经消失了许久,可是王爷依然沉默在这久久的凝视着马车消失的地方。长袖下,他拽紧了手中的事物,久久不语。
“墨竹,你说是不是晚了。”男子眼神黯淡,突然问道。
墨竹不明所以:“王爷,你说什么晚了?”
男子无言的摊开手心,洁白的丝帕上染着娇红如梅已干枯的血脂。他忽而笑了,终究是晚了。